寧森月輕輕搖頭,長舒一口氣,斂了斂心神,便朝着青筠吩咐道:“走吧,切莫耽擱時辰。”
青筠微徵,隨後忙詢問:“世子妃,去哪?”
寧森月步下生風一般,快步行走,僅僅留下肆意灑脫的背影以及極爲淡漠一句,“刑部驗屍。”
此言一出,本就較爲靈敏的青筠登時便反應過來,忙快步跟上,生怕寧森月將自己落下。
亮着獨有皇室標誌玉佩的她,不費吹灰之力便進入刑部,攜着青筠來至停屍處。
寧森月向來對毒頗有研究,也頗爲敏感,一接觸辛瑤的屍身,極爲熟稔將特意準備的銀針,拿捏着力道,一寸寸刺入她腹部位置。
約莫一炷香時間,寧森月不緊不慢將銀針抽離,果不其然,藉着微弱的光,隱約可見銀針末端已是全部變黑。
驗證了紫衣的說法,寧森月心下頓時便有了一番考量。
依着聲樂坊中歌姬舞姬所提供的線索可以得知,辛瑤平日與沈碧珊關係不善,她定然不會輕易喝下由沈碧珊送來的食物茶水之類。
或許順着辛瑤中毒這一思路往前摸索,是否便能夠找到有效證據證明沈碧珊並非真正的兇手。
寧森月特意前往琉璃宮一趟,請求連城以嫡公主的名義召集聲樂坊一切舞姬、歌姬、甚至於平日端茶送水的下人。
黑壓壓一大羣人聚集平日坊主副坊主訓練歌姬舞姬的庭院。
紅楓井然有序栽種着,葉子似是特意染上紅顏料一般鮮紅,隨着簌簌冷風拂過,禁不住秋風吹襲的楓葉時不時顫抖着飄零。
寧森月裙襬曳地,長裙逶迤,襯得她越發搖曳風姿,身段婀娜。
連城亦是着裝隆重,墨發半挽,洋溢着燦爛笑容的嬌顏顯得俏麗惹人憐愛,她與寧森月並肩站立,皆是天香國色之姿,各具風情,難分高低。
寧森月輕抿着紅脣,瀲灩清眸瞧不見一絲情緒,叫人不禁望而生畏。
“今日本妃讓衆位聚集於此,有些困惑向想諸位請教,你們誰的答覆讓本妃滿意,本妃重重有賞。”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她今日貿然將人扣在此處,若是不拿出一丁點兒好處,只怕她們也未必會真誠相告。
寧森月本非斤斤計較之人,錢財乃是身外之物,若能借着錢財達成自己所想,纔是真正發揮了錢財的作用。
“奴婢遵旨。”果然不起,此言一出,歌姬舞姬、以及端茶送水的下人,皆是燦爛一笑,頓時,臉上皆是踊躍興奮表情。
寧森月見此,滿意一笑,緊接着拋出第一個疑問。
“祭祀大典當日,你們可曾有誰接觸過辛瑤,沈碧珊,辛月依三人?”聲音清婉卻極具力道威懾,如一柄大錘,重重瞧在這些個弱女子的心頭上。
一時間,衆人面面相覷,臉上皆是出現着複雜的表情,卻並不見一人出聲。
寧森月倒也不慌,好整以暇瞧着這些因着多年來受着宮規束縛以至於唯唯諾諾的女子。
皇宮待得久了,人這疑
心也會變重,城府也會漸漸變深,正如這些原先單純天真的姑娘一般,她們誰也無法預料接下來將會發生何事,誰也不知領了這還不知分量多少的賞銀是福是禍。
寧森月驀地伸出藕臂,露出纖細皓婉,她張開五指,伸至青筠眼前。
青筠登時便知曉何意,忙從水袖中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兩,放入寧森月掌心。
寧森月不禁揚脣,將裝着銀兩的荷包在掌中掂了掂,她眸光如鷹般犀利,仔細觀察着在場每一人的神情,絲毫不錯過任何人的表情。
她清楚瞧着,每一個人臉上皆是露出嚮往且貪婪的神色,這一刻寧森月便知曉,自己的目的已是達成一半。
緊接着,她迅速收回手,嘴角微微上揚,“若是你們誰乖乖回話,且答案讓本妃滿意了,這袋銀兩便是你們囊中之物。”
聞言,衆人臉上皆是出現了躍躍欲試的神色。
未過多久,一瞧着長相水靈,身段纖細的女子慢慢踱步而出,她始終垂着頭,令瞧不清她臉上是何表情。
她來至寧森月身前,雙膝一彎,恭敬跪下,朝着寧森月規規矩矩磕了一個頭,隨後才道:“回稟世子妃,奴婢那日曾接觸過沈坊主,辛坊主以及辛瑤姐姐。”
寧森月緊接着詢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恭敬答覆:“奴婢合歡,乃是辛瑤姐姐手下的舞姬,平日跟隨着辛瑤姐姐練舞。”
寧森月見她言辭流利,瞧着倒是誠懇,又接着詢問:“你擡起頭來,看着本妃。”
合歡緊接着又仰起頭,與寧森月直視,一雙澄澈剔透的眸子如一望無際的天幕。
寧森月凝着她問道:“祭祀大典那日,你接觸過沈碧珊,辛月依以及辛瑤三人?”她再一次詢問。
合歡點了點頭,神色不慌不忙,說道:“奴婢本是辛瑤姐姐手底下的舞姬,辛瑤姐姐衣食起居皆是由奴婢以及另外幾個姐妹伺候,至於辛坊主,那一日辛坊主見辛瑤姐姐爲了能夠在祭祀大典上獻上祭祀舞,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排練,辛坊主於心不忍,便親自吩咐膳房做了一些小菜哄着辛瑤姐姐吃下。”
她還未曾道完,寧森月便一臉雀躍,似是捕捉到了有利的線索,“你說,她那日曾爲辛瑤姑娘送過膳食?”
合歡一臉茫然點頭。
寧森月緊接着又道:“你們可曾試過飯菜有無問題?”
合歡更加困惑,不解道:“飯菜有何問題?辛坊主待辛瑤姑娘如所出,斷然不會加害於她,更何況那日的飯菜,奴婢也曾吃過,身體不見半點異樣。”
寧森月託着下頜,一副略有所思,隨後,許是又想起一些什麼,再次看向合歡,“你可認識一名喚紫衣的女子?”
合歡點了點頭。
寧森月暗鬆一口氣,緊接着又問道:“那你那日又是如何見的沈碧珊?”
“那日辛瑤姐姐跳舞之前,沈坊主按照慣例,與辛坊主一起爲辛瑤姐姐送酒水。”這一直以來都是聲樂坊的慣例,儘管沈碧珊與辛瑤兩看相厭,卻也得按照
規矩辦事。
酒水?飯菜?
究竟是何物導致辛瑤中毒,以至於跳祭祀舞之時失手慘死?
一時間,寧森月仿若跌入一望不見底的黑洞一般,心思紊亂。
但她約莫能夠摸索清楚,此事必然有着另一隻極爲強大的手,試圖將死亡的鐐銬套在沈碧珊的脖頸上,而這一隻手,極有可能與朝天勢力,雲逸風太子黨勢力有關。
可如此一來,一切又說不通。
沈碧珊僅僅是聲樂坊一小小坊主,身份卑微,又無靠山,又無背景,何人如此大費周章想要置她於死地?
她這是吃飽了沒事兒幹呢,還是抽風了沒地兒治啊。
寧森月不禁心下暗罵,實在是好奇那神秘之人的癖好,如此揪着一弱女子不放,甚至不惜搭上這麼多條性命。
斂了斂心神,寧森月莞爾一笑,眸帶感激瞧着跪在身前的女子,柔聲問道:“你可有其他要說的?”
合歡忙搖了搖頭,隨後又低下頭,等着寧森月豐厚的賞銀。
寧森月倒也是說話算話之人,二話不說便將掌心沉甸甸的荷包放在合歡膝前,“你先退下吧。”
合歡不禁仰頭,臉上洋溢着燦若春華般的微笑,她連連磕頭感激,抱着一大袋銀兩忙退下。
由於聲樂坊觸犯龍顏,曾經輝煌一時的聲樂坊瞬間如過街老鼠般,在宮中,凡是聲樂坊之人,不論處於何等地位,皆是遭受着宮女太監的白眼與唾罵。
就連上御膳房那些吃食也得瞧着御膳房太監的臉色。
合歡懷揣着苦澀又歡悅的心情退下,苦澀是感慨着聲樂坊今下遭遇,歡悅是爲着自己得到了一筆豐厚的賞銀。
而衆人瞧着合歡當真得到了該有的賞銀,再者寧森月並未多加爲難,一時間臉上皆是出現羨慕而又悔恨的神色,若她們當時膽子大些,搶在合歡前頭,如今得到這賞銀的便是她們。
寧森月飛速瞄了一眼那眼冒綠光的妙齡女子,如狼似虎的模樣叫她不由得有些擔憂荷包份量,她雖短時間內還不曾打算離開景王府,可她也並不打算窩在景王府當一隻金絲雀。
她依然想着在京城之中發展自己的事業,而這一壯志,便需要難以計量的銀兩。
可她今日好不容易纔請到公主殿下將聲樂坊躲得跟老鼠似的舞姬歌姬聚集一塊,若是錯過此次機會,下一回,她想着盤問可就有些難度。
就在這時,腦海隱隱閃現一熟悉背影,寧森月心下咯噔一跳,她竟是忘了那一人。
寧森月輕眯着雙眸,如鷹般犀利的眸子迅速掃過排列得井然有序的聲樂坊女子。
一炷香時間已過,而她也打量了來回四五遍,皆是未曾見到那熟悉的臉孔。
心頭涌上一抹質疑,平靜似水的眸子看似毫無波瀾,實則暗潮涌動,她輕啓紅脣,聲音清晰而又犀利,“華鳶可在?”
半晌,無人應答,僅見聲樂坊女子一個個面面相覷,眸帶困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