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皿被揭開那一刻,一陣香甜四溢,映入視線,一白瓷玉盤上整齊排列着約莫十顆呈圓形狀,淺紫色的物什,上頭還澆淋着蜂蜜。
景雲晟從未見過稀罕的食物,平素一向淡漠平靜的雙眸寫滿震驚,微張着薄脣,詫異道:“此乃何物?”聞着香味倒是與糕點相似,可瞧着又不像是糕點。
景雲晟好歹是遊覽四方,見慣了各地稀有美食,可今日寧森月爲他所呈現的翡翠滿堂以及眼前這道還不知何物、卻狀似糕點的物什,他先前還真是聞所未聞。
寧森月極爲滿意他此刻詫異的神情,洋洋自得介紹:“此乃紫霞滿天,先是將芋頭碾碎,混着紫砂糖,混成泥狀,再放入掌心揉成球狀,隨後放入鍋中煎炸而成。”
瞧着景雲晟臉上的神色由訝異到驚歎,寧森月心下猶然而生一股自豪感,這也虧得她在二十一世紀形影不離的閨蜜,同是網遊忠實粉絲,與一頭紮在網遊‘毒娘子’角色的寧森月不同,她除卻網遊這一愛好,閒暇之際便是品嚐、製作美食,廚藝更是極佳。
又因着她們二人整日形影不離,平素無事,她便總是拉着自己品嚐她的戰果。
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以至於寧森月也對一些極具特色的美食小吃有了一番見地,只是平日從不動手,今兒個本是想着試上一試,若是不成,便全部交由青筠青莜二人善後,可不想她的第一次竟是如此成功。
景雲晟驚歎過後,心下又是質疑,他倪了洋洋自得的人兒一眼,質疑道:“可本世子記着,世子妃似是不擅廚藝……”
最起碼,嫁入王府將近一載,除卻初識不久,他生辰之日那一碗長壽麪以外,他確實不曾見過她親自下廚。
寧森月面色驟然一沉,不悅道:“難道世子爺是懷疑本妃,這些個菜餚並非出自本妃之手?”
景雲晟見她面帶慍色,也知曉自己失言,忙解釋道:“我並無此意,只是覺得意外罷了。”
寧森月原先也並非真的生氣,只是想着逗弄他一番,見他如此,也就不再計較,畢竟接下來她還有着重要之事相求。
寧森月極爲殷勤得夾起一顆圓球似的紫霞滿天,放入景雲晟空蕩蕩的碗中,示意他先品嚐。
景雲晟垂着眼瞼,瞧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卻是半點也提不上食慾,他本不喜甜食,瞧着那一層厚重的蜂蜜,一時間更是無從下口。
可礙於身側一道灼熱的目光,景雲晟不願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心下暗歎一聲,只得夾起碗中的紫霞滿天,放入口中。
甜膩的蜂蜜味溢滿脣腔,景雲晟咀嚼幾口便吞嚥下,隨後迅速轉移寧森月的心思,“只剩最後兩道,本世子極爲好奇……”言下之意,便是希望寧森月揭開最後兩道菜式的神秘面紗。
寧森月微徵,見他難得如此猴急,倒是有些不適應,她伸出雙手,迅速揭開最後兩道菜餚。
“游龍過江。”寧森月指着其中一道魚湯,湯汁濃白,上頭還漂浮着蔥花。
景雲晟一聽,本是懷着期待定睛一瞧,卻不想那所謂的游龍過江便是鯉魚湯,嘴角一抽,說道:“這 便是游龍?”指着那體積算不上龐大的鯉魚,恕他實在無法將鯉魚與游龍相提並論。
寧森月略微尷尬,笑道:“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趕緊嚐嚐。”隨後,拿起湯勺迅速舀了滿滿一勺魚湯放入他碗中,示意他品嚐。
景雲晟輕抿一口,這一回面色無任何變化,眸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極爲普通的新鮮鯉魚湯,景雲晟輕抿一口後便不加評價。
寧森月見他嘗後,又指着最後一道菜笑道:“此乃神仙醉雞,先是將雞洗淨,往它腹中塞入各種香料,最後烤制而成。”
景雲晟將視線放置在最後一道菜上,賣相尚可入眼的全雞,金燦燦的外皮,倒不愧是印證了它神仙見了也沉醉的稱謂。
寧森月一一介紹完畢,緊接着伸出手,尋着一處不算燙手的地兒,指尖用力揪下一個雞腿遞給景雲晟,“嚐嚐味道如何?”
景雲晟微徵,掃了一眼她油光的指尖以及那外焦裡嫩的雞腿,漆黑幽深的瞳孔迅速劃過一道嫌棄,卻極好被他掩藏。
他遲疑一秒,最終拿起筷子,夾着寧森月遞來的雞腿放入碗中,隨後,在寧森月略微困惑的目光之下,他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條手絹,將其覆蓋在雞腿骨上,隨後,拿着筷子,朝雞腿上最豐滿之處撕下一塊肉來,放入口中,慢條斯理咀嚼着,香味溢滿脣腔,他嘴角微微上揚,眼底有了一絲滿意。
而寧森月瞧着他這一系列彰顯着他潔癖的動作,嘴角一抽。
都說女孩比較愛乾淨,愛整潔,若是景雲晟是大家閨秀也就罷了,可他身爲男子,竟也是這般斯文,着實令寧森月心中羞愧。
餘光輕瞥着拿被油脂玷污的手絹,竟是問了一個毫無邊界的話題,“你這手絹從何而來?”難道他一個大男人,還有隨身攜帶手絹的癖好。
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景雲晟隨身攜帶着女子絲帕的場景,頓時手臂上雞皮疙瘩四起,眸中閃過一抹嫌棄。
景雲晟瞧着她這般模樣,一猜便知她此刻又是胡思亂想,目光冷然倪了她一眼道:“世子妃想多了。”若是再不出言打破她的幻想,只怕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不復存在。
寧森月一怔,驚訝他爲何能讀懂自己心中所想的同時,伴隨着被戳破想法的尷尬,她乾笑一聲,轉移話題道:”難道世子爺素來吃雞腿,都得藉着手絹?”若是如此,那吃一頓飯得多麻煩?
景雲晟目光淡淡,掃了她一眼道:“一般王府的廚子,燒菜時都會先將其剔骨。”也就是說,平日他就算吃雞腿,也是吃被剔了骨頭的雞腿,自然不需要如此麻煩。
聞言,寧森月只得心中默默與他揮了揮手,單憑是生活待遇,二人便不同屬一個世界。
用膳席間,景雲晟只除了鮮少詢問這與衆不同的菜式之外便再無其他話題,晚膳過後,景雲晟拿起手絹輕輕拭嘴,隨後,目光淡淡,倪了寧森月一眼道:“世子妃可是有事?”
自從踏入西廂,見她無端獻殷勤那一刻開始,景雲晟心下便篤定寧森月必然是有求於他,否則以她的性子,再者現下她又苦惱沈碧珊一案,若非遇到了不可解決的難題,又豈會浪費時間來爲他下廚。
寧森月見他戳破,先是尷尬一笑,倒也不再隱瞞,“世子殿下果真是神機妙算,聰明絕頂,本妃確實有一事想請教世子殿下。”
話音剛落,便見那男子目光了然掃了她一眼,淡漠道:“若是與查案有關,世子妃便無須開口,本世子絕不干涉此事。”語氣暗含着一絲不容置喙的篤定。
“與此事絕無半點關係……”寧森月趕緊下了保證,她便知曉以景雲晟的性子,斷然不會與案件有任何牽扯,他千般阻攔自己查案,又豈會相助,這也正是爲何寧森月寧可上門尋求連城的相助也不願向景雲晟開口,她深知他的性子,一旦做出決定便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
景雲晟眼瞼輕闔,“繼續。”
寧森月見是有戲,嘴角不由輕輕上揚,“後日便是連城公主的生辰,可先前臣妾並不知曉此事,也從未留意賀禮一事,現下又身在宮中,若是差人前去王府準備,臣妾又覺不妥,世子爺您見多事關,不若替臣妾準備送與連城的賀禮如何?”
景雲晟眼瞼輕擡,眸光略帶訝異,側過頭凝視着她,“如此簡單?”他原以爲,她這般大費周章準備一桌豐盛佳餚,定是有大事相求,可不想事情竟是如此簡單。
寧森月微微頷首,粲然一笑,“有勞世子爺費心了。”
景雲晟輕點着頭,“既是世子妃相求,本世子定然盡全力爲世子妃尋覓一件與衆不同的賀禮。”眼中染上少許笑意,爲他冷峻的面容更添一抹俊美。
也不知爲何,一聞此言,臉頰竟是稍稍發燙,寧森月低垂螓首,斂了斂心神,方纔道:“大可不必如此,左右是送與旁人的賀禮,不失體面即可。”隨後,還不等景雲晟答話,便率先起身,“現下入秋,夜裡微涼,世子殿下還是儘早沐浴更衣,上榻歇息吧。”
言罷,她便是邁步試圖離去,然而剛邁出一小步,那原先靜坐的男子驟然起身,如風般來至她身前,一線薄脣勾起一道淺淺弧度,他冷峻的臉龐在紅燭燭光照耀下,稍顯柔和。
“世子妃可願陪同本世子,共沐鴛鴦浴?”無比曖昧的言語,由他一本正經道來,寧森月只覺無比怪異。
眼簾輕擡,入目是他側臉優美的線條,足以與女子媲美的白皙肌膚。
感受着他溫熱的氣息噴灑秀髮,耳根漸漸染上一抹暈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