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森月淺淺一笑,嘴上應着,暗地裡,無人發覺之下,眸中一道詭譎眸光一閃而過。
誰也不曾想,二人剛剛齊力扶着連城上了第三層臺階,連城反常的一揮手,毫無防備的穆雪柔眼睜睜瞧着自己的手脫離她的手臂,緊接着,腳下一騰空,身體失去重心落下。
伴隨着一聲清晰可辨的‘砰’的一聲,一股強烈鈍痛感從脊背至腰|臀傳來,穆雪柔雖天生持有良好修養,可終歸是呵護在溫室之中的花骨朵兒,平日鑽研琴棋書畫,哪裡承受過這般疼痛,下意識的,一道驚呼聲脫之慾出。
寧森月極其不給面子噗嗤一笑,然而下一秒,她便隱約感到一股灼熱的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
未免惹得她起疑,寧森月只得忍着心下的笑意,俯視着仰躺在青泥石板上,一身狼狽的穆雪柔,囑咐道:“雪柔妹妹,你先稍等,待我將連城扶上房間後,自會下來救你。”
言罷,她便頭也不回離去,完全不理會朝着她背後嚷嚷的穆雪柔。
“嫂嫂,你趕緊先扶我一把吧。”
“嫂嫂,別走啊。”
一道道驚呼聲從脊背後傳來,不再與她對視的寧森月不再掩飾面上情緒,豔麗冠絕的臉上是難掩的厭惡與冷嘲。
她真的不清楚穆雪柔究竟是哪裡來的自信認爲自己會救她。寧森月心下腹誹。
被她‘攙扶’着的連城已是適時恢復如常,瞧着寧森月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厭惡,她嘀咕着道:“看起來世子妃嫂嫂是真的很討厭那個女人哦。”
那喚作穆雪柔的女子也怨不得寧森月如此暗算她,畢竟換做是任何一個女子,都不能會讓試圖與自己爭奪夫君的女子好過。
寧森月揚脣淺笑,眼底流露着少許陰狠的眸光,她道:“我也不願意與她爲敵,若不是她厚着臉皮,上前搶奪別人的夫君,我也不會如此針對於她。”她並非不曾給予穆雪柔改過自新的機會,當初,她亦是看在景雲晟對她存有一絲兄妹之情的情分上,對她有過寬容,可不想穆雪柔非但不悔過,反倒是越發變本加厲,一次比一次出手狠辣,此次更是與景王妃謀和試圖讓她身敗名裂……
寧森月雖心下無法完全相信穆雪柔那夜對她所言那一番話,可唯一能夠知道的便是,景王妃與穆雪柔定是私下裡設下重重埋伏,便是不想讓她在活着回到京城。
連城聞言,不但不覺着寧森月手段很辣,反倒是極爲贊同並欽佩她如此果斷的行爲。
“嫂嫂果真與我是同一類人,若換做是連城,遇到敢與我搶沈太醫、不,敢揹着我跟沈太醫搞半點曖昧關係的女子,我都不會讓她好過。”連城眸帶陰狠,咬牙切齒道。
好在沈太醫生性淡漠,不喜女色,平日除去爲後宮貴人開開方子,給皇上把把脈,極少與異性接觸,這才使得連城不曾大開殺戒。
寧森月將她陰狠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下竟是不知覺咯噔一跳,恍惚間,她不由得回憶起先前景雲晟對她一番囑咐,連城並非表面上看着這般單純天真,坦蕩正義。
心底彷彿某一處被利刃刺中一般,尖銳疼痛,她輕晃着腦袋,試圖將這一想法甩開,眸光再次浮上堅定之色,現如今,她與連城可是同處於一條船上的人。
“好了,咱們先進去吧。”寧森月斂了斂心神,扯開話題。
連城似是未曾察覺任何詭異,她輕點着頭,與寧森月一齊走入天字一號房之內。
剛一推開門扉,便見一男一女神色肅然,坐在黃梨木茶桌上,二人皆是靜默不言,直到門被開啓那一刻,瞧見連城走入的身影,才起身,二人皆是抱手躬身道:“屬下參見公主殿下。”
一看這架勢,寧森月便知曉這絕非普通的下人,多半是連城訓練來貼身保衛自己的護衛。
連城示意二人坐下,並示意寧森月上前落座,待三人坐下後,她纔來至寧森月身側坐下。
連城驟然收起嬉皮笑臉的神情,指着那一男一女介紹道:“無雙,無月。”
寧森月順着連城的手勢看向那二人。
名喚無雙的男子相貌陰柔,五官精緻立體,狹長的丹鳳眼微挑着,可眉眼間卻透着一抹與他相貌極爲不符的狠戾。
名喚無月的女子容貌上算不得出衆,可一雙杏眸卻令人尤爲難忘,相較於那陰柔男子,她倒是顯得較爲冷肅嚴謹,不苟言笑。
“那日前去王府與你家丫鬟報信的便是他,無雙,無雙擅長變聲之術,能模仿人與動物的聲音。”連城眸帶狡黠眸光,嘴角擒着一抹盈盈笑意。
寧森月微微一笑,“難怪那日青筠詫異着爲何一開始是女子,可後來卻變成了男子。”
“可沒將那小丫頭嚇着吧?”連城心情極好調侃着。
“青筠可不是這般膽小之人。”
二人恬然談笑着,一時間竟是忘卻了前來此處的目的。
寧森月見話題越扯越遠,登時正色道:“其他事暫且不必多言,我們還是商討着接下來之事。”
連城不以爲意,她微擡着下頜,眉宇間透着少許傲然與自信,說道:“怕她作甚,無雙與無月都是父皇賜予我最強的暗衛,心思縝密不說,武功更是高強,再者,本公主乃是當朝嫡公主,她穆雪柔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打我的主意。”
話雖是如此道來,可寧森月卻還是覺得事情絕不該如連城口中這把簡單,她微蹙着眉宇,沉聲道:“萬萬不可草率,還是小心爲上。先前我提出在此打尖,穆雪柔似有意阻攔,催促着我傍晚之際趕往密林,我猜測着密林中多半早有埋伏。”
比起寧森月的謹慎小心,連城倒是顯得極爲坦然淡定,“密林之行定是得明日一早後才啓程,既是如此,明日之事我們今日這般操心也是多餘。”
寧森月面上雖不作辯駁,可心下卻總覺着哪一處算漏了一般,可一時間卻說不上來是哪一處算漏。
與連城商談將近一刻鐘時辰,寧森月便回到隔壁的天字號房,由於連城臨時挪出一間天字號房
的緣故,現如今連城,穆雪柔以及寧森月四人皆是住在天字號房之中。
剛一來至門扉,她便隱約聽聞一層輕輕呻吟聲,登時便是心下了然,想來是穆雪柔摔傷後讓人扶了起來送到房中。
倒是便宜了她!寧森月心下一陣冷哼,她頓時生出一絲戲謔之意,輕釦了扣門扉,直到門內傳來一道熟悉女聲,這才款步而入。
與先前連城所住的房間無異,透過屏風,隱隱可見一女子趴俯在榻上,而侍女秋榆則是在一旁拿着傷藥,爲她腰背之間塗抹着。
穆雪柔一見是寧森月,原本稍微緩和的臉色登時便沉了下來,她道:“嫂嫂怎的如此纔來,先前雪柔百般呼救嫂嫂置之不理,如今是前來看雪柔笑話?”
寧森月越過屏風,來至牀沿前,居高臨下俯視着趴俯在榻上的女子。
秋榆望着寧森月面色不善的模樣,頓時便心生警惕,下意識往自家主子靠了靠。
穆雪柔仰着頭,與她直視着,雖此刻狼狽趴俯着,可氣勢卻是絲毫不弱,她輕揚起脣角,笑着道:“嫂嫂若是前來請求雪柔原諒那便罷了,雪柔便當是嫂嫂心下擔憂公主殿下安危,無暇顧及雪柔。”
寧森月好整以暇,將她自導自演收入眼底,半晌後,才懶懶道:“我說你何苦如此演戲?此處又沒有外人,你我之間大可敞開了說話。”
穆雪柔臉上笑意一頓,見寧森月無意與她拐彎抹角兜圈子,她也不再繼續僞裝,只見她神色一變,嘴角揚起一抹詭異陰惻的笑容,沉聲道:“嫂嫂,既是如此,那雪柔便最後提醒你一次。”
“我本無意與你爭鋒相對,你是聰明人,很清楚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只要你答應與雲晟哥哥合離,今後你離開王府,我穆雪柔對天發誓會與你姐妹相稱,保你一世榮華。”穆雪柔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口氣篤定。
寧森月登時便嘲弄出聲,“你,就憑你?你不過是景王府名不正言不順的小姐,你憑什麼保我一世榮華?”
穆雪柔揚脣一笑,眉眼間隱隱透着一抹冷豔高華的氣質,她尤爲自信道:“若是你與雲晟哥哥合離,以母妃對我的寵愛,必然會讓我成爲名正言順的世子妃,未來的景王妃,待我把控了王府大權,又豈會無法保全你一世榮華?”
寧森月見她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好像世間一切早已被她掌握手中,且不說她能否成功嫁給景雲晟,就算她真的如願以償成爲景王妃,可若干年後,她究竟是對她姐妹相稱,還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切還未可知。
她實在是不知該說穆雪柔是過分自信還是過於愚蠢,她本以爲穆雪柔該是聰慧之人,不該有如此天真幼稚的想法,難不成是如今已無計可施?
寧森月沉吟半晌,在穆雪柔略顯期待的眸光之下,緩緩開口:“穆雪柔,從你對我起殺心那一刻起,你我之間便只能是仇敵。”
悄無聲息的屋內,女子清婉卻異常篤定的聲音迴盪着,她這一番言辭,正如一道戰書一般,赫然擺置在二人面前,奠定了二人不可扭轉的對立格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