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初上,皎月當頭。
望不見盡頭的夜幕宛若墨汁渲染,點點繁星擁簇着清冷點綴蒼穹,伴隨着夜市喧囂酒肆,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古道上,來往行人皆是舉着花燈,臉上擒着嬉笑。
古道上的行人皆是身着布衣,手提樸素花燈的市井百姓,唯一亮點之處便是身形嬌小,穿梭於來往市井百姓間的纖細女子。
一身着紅褐色及踝襦裙,裙襬以孔雀翎繡着精緻的牡丹花,她五官精緻立體,眉眼間略透着冷豔的氣韻。
一身着水藍色廣袖流仙裙,裙襬險些拽地,逶迤傾瀉的裙襬以湛藍絲線繡着並不顯眼的君子蘭,即便穿梭於人羣間,可依舊未曾見那裙襬上留下半點褶皺。
另一女子與二人年紀相仿,她身着一襲天水碧雪鍛,外罩深碧色長衫,溫婉與英氣相結合,在她身上竟是瞧不出半絲彆扭,反倒是瞧着別樣的恰到好處。
“本宮竟是不知,雲升帝國的夜市竟是如此美妙,美到了極致。”身着紅褐色及踝襦裙的女子眸帶讚歎之色。
“確實如此,伽納國多數是遊牧民族,喜歡圍着篝火唱唱跳跳,倒是不像雲升帝國的百姓這般崇尚花燈,夜景。”身着天水碧色雪鍛的女子附和着,她眉眼雖比不得那身着紅褐色襦裙的女子精緻,卻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一襲藍色廣袖流仙裙的女子淺淺一笑,瀲灩清眸平靜如毫無波瀾的死水,她正是寧森月。
正當一襲紅褐色襦裙的凌瑾試圖朝着前方圍着多人的花燈鋪子走去時,身後一聲驚呼乍然響起。
“來人吶,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此言一出,幾乎是下意識的,凌瑾便瞧向寧森月與夏侯緋月二人,她黛眉輕蹙,詢問道:“救是不救?”
見她眉眼之間微微擰起,寧森月心下便猜度着她多半有着救人之意,而她這心思恰好正中寧森月的心意,她與夏侯緋月對視一眼,二人相視一笑,同時開口道:“救!”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雖是女子的三人,可果敢卻絲毫不下於男子,言罷,三人便是並肩齊步,朝着呼救聲趕去。
她們所到之處,正是先前她們路經的淮河,河道不寬不淺,水流卻極爲兇猛,河岸旁一雙粉色繡鞋擺放整齊,再將視線移向水面,一雙於半空中揮舞着的小手打破了水面的平靜,像是瀕臨死亡,想着攀住浮木的求生人。
凌瑾想也未想,幾乎是不曾徵詢身旁二人的意見,她徑直拽下鞋襪,緊接着,身形如魚兒一般躍入河中,手腳極爲敏捷的朝着河中撲騰着雙手的女子游去。
寧森月與夏侯緋月相視一眼,夏侯緋月微扶着額頭,一副險些暈過去的模樣,她緊蹙着黛眉,凝視着河中手腳敏捷的女子,可恨她並不善於游水,否則定是不會眼睜睜看着三公主這般跳入河中救人。
寧森月見她焦慮不安,連連安撫道:“莫急,既是公主殿下有把握跳入河中救人,想來三公主殿下水性極好。”
她緊緊扣着夏侯緋月的手腕,以防她一時腦抽也學着凌瑾
跳入河中。
並非她絲毫不關心凌瑾的死活,而是她深知以凌瑾的性子,絕不會做毫無把握之事,若是她當真如此莽撞,別說現下進入雲升帝國的邊境,只怕早在伽納王宮之時,已是被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殺害。
事已至此,也只能抱着這樣的揣測,寧森月不知夏侯緋月心中抱着何種想法,反正她覺着凌瑾定然不是愚蠢之人,她絕不會爲了與她無干之人而喪了性命。
約莫一刻鐘的時辰,才見凌瑾摟着一嬌軀單薄,漸趨昏迷的女子游至河岸,凌瑾本是身材削瘦之人,雖力道比之常人要大上幾分,可單獨一人將一成年女子拖上岸亦是有些疲倦,她環膝而坐,雙手指尖泛白,冰涼的水順着她前額與挺翹的鼻樑滑落,紅脣上的胭脂漸趨淡化,露出原先泛白的脣色。
寧森月倒是第一次見如此強勢的她表現得如此柔弱,宛若一羸弱美人一般,迎風而倒。
寧森月下意識朝着她伸出手去,緊握着她冰涼的手掌,試圖給予她一絲溫暖。
凌瑾不留痕跡錯開,她看也不看寧森月一眼,而是徑直問向一旁的夏侯緋月,“人可有救?”
夏侯緋月顯然未曾注意到二人這邊的情況,她緊蹙着黛眉,手忙腳亂的試圖扣住那落水女子的脈搏。
然,將近一炷香時辰已過,她才緩緩回頭看着寧森月道:“人還活着……”
寧森月輕擰着眉,緘默不言,眼角餘光輕瞥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她面色慘白如薄紙一般,彷彿下一秒便要魂歸西去。
她想也未想,上前一步將紅脣湊近至夏侯緋月的耳畔,輕聲道:“你一旁照看着三公主,人交給我。”
她深知凌瑾對她有所芥蒂,也不願上前去看她的臉色,可礙於對方伽納國三公主殿下,她又不能棄她於不顧。
夏侯緋月這才恍然知曉寧森月懂些醫術。
寧森月趕忙來至那落水女子的身側,手腕託着她的後腦勺,將女子平臥在地上,緊接着,只見她當着在場密集人羣的面,捏住女子的鼻翼,脣對脣對她吐氣。
登時,四周頓時炸響圍觀者的抽泣聲,似是難以置信會有女子大庭廣衆之下,親吻一女子。
若是男子與男子,倒是勉強能夠接受,畢竟龍陽之癖在雲升雖算不得流行,可事實上,不少達官貴人和貴族子弟皆是有着包養孌童的嗜好。
可女子與女子之間,這算什麼事?
風起,皎潔月光一瀉如注,卻不見圍觀者上前打攪,許是不知情的緣故,又或許是自古人皆有着不願多管閒事的思想作祟着。
將近一刻鐘的時辰,直到夏侯緋月一臉尷尬之色出聲制止寧森月的行爲舉止之時,那原先雙臂緊閉,瀕臨死亡的女子猶然睜開雙眸,她凝視着近在眼前,與她親密接觸的寧森月,瞳孔圓睜,眸中充斥着驚訝之色。
寧森月絲毫不覺得訝異,換做是她,昏迷後一睜開眼見着一女子嘴對嘴與自己呼吸,亦是難以接受。
寧森月忙起身閃至一旁,她生怕女子會一時惱
羞成怒便朝自己臉上回來一巴掌,她可不願做了好事之後被人冤枉還捱了打。、
可那女子僅僅是片刻驚訝後,便捂着嘴脣慢慢將自己疲倦虛弱的身子撐起來。
“爲何要救我?”一恢復神智與說話的力氣,她便出聲詢問。
此言一出,三人面上皆是呈現微驚的神色。
夏侯緋月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道:“我實在是不明白,們究竟時發生何事,能叫姑娘你年紀輕輕便選擇跳河自盡?”
先前她還抱着一絲這女子或許是十足落入水中的想法,如今看來,她多半是跳河尋死,且照她現在這冷漠的態度,只怕他們回頭一走,她又得朝那冰涼的河水跳下去。
倒不是夏侯緋月多管閒事,這落水女子既是被寧森月與凌瑾千辛萬苦才救了回來,若是就這般看着她又跳入水中尋死,夏侯緋月實在是覺着不值。
“與你無關。”女子清高孤冷如白雪皚皚上的雪蓮,哪怕渾身溼透,粉色的雪鍛遮擋不住她身上的春光,可女子依舊昂首挺直背脊。
寧森月倒是被她這一身倨傲之氣給吸引住了,好似整暇的瞧着她,心下猜度着此人究竟是何人。
若換做是一般的小家碧玉,良家女子,性情基本上都該是溫婉如溫室小花一般,可她竟是如此另類,若不是另有隱情,便是此女身份定然不一般。
“好歹我們有恩於你,姑娘莫不是不知報恩?”寧森月款款上前,橫欄在她身前,緊凝着她的眸子似是醞着冷冽之意。
女子不甘示弱,她面色無俱,微仰着頭瞧着與她身高相仿的寧森月,二人直直對視這,美眸亦是醞着如寒冬臘月般的霜雪。
“我可未叫你們救我,是你們自作多情,與我無關。”說完,伸長藕臂便試圖將寧森月推開,然而,這一當口,衣衫浸溼的凌瑾快步上前,率先將她試圖推開寧森月的手攔着,她反手一發力,將女子的手擋了回去。
女子似是微驚,瞳孔微睜,瞧着近在眼前的女子,她面容冷肅如來自於煉獄的索命黑白無常一般,單薄的襦裙早已被冰涼的河水浸溼,緊緊貼在她纖細凸凹有致的身段,春光無限好。
這一打量,她便知曉凌瑾非比尋常。
“凌瑾你不必插手!”寧森月冷冷制止凌瑾的舉動,她神色清冷,姿態倨傲,仿若發號施令的王者一般。
凌瑾微徵,側過頭瞧着一臉正色的寧森月,她不再插手,環着胳膊退居一旁,冷眼瞧着眼下這一場鬧劇。
她倒是想瞧瞧寧森月該如何收場……
凌瑾眸含奸佞笑意。
“姑娘擋着我的道了。”女子絲毫不將寧森月當成救命恩人,更甚者像是看待仇人一般,眼中的利刃恨不得將寧森月撕碎了去。
“姑娘可曾想好了?”寧森月眸色冷然,口氣淡漠。
那姑娘雖一襲衣衫浸溼,卻絲毫不顯無助,她環抱着雙臂,美眸與寧森月直直對視,清冽婉轉的聲音中透着一絲篤定,“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