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月光一瀉如注,反射得湖面波光粼粼,湖畔,行人圍觀,像是觀望着一場極爲精彩戲劇,行人始終未發出一聲雜音。
以至於如此靜謐的情境之下,反襯得那歐陽紫鴛的言辭越發清晰篤定。
行人只見那原先攔着那落水女子前去的女子地將手放下,她正色道:“那你去吧,我不攔你。”
寧森月從她面上瞧見了一閃而過的訝異,她輕瞥了寧森月一眼,隨後斂了斂神色,越過寧森月正欲大步離去。
恰到此時,夏侯緋月上前一步,輕擰着黛眉將脣湊近寧森月耳畔道:“你當真放任着她離去?若是出了事該如何是好?”好歹是一條人命,此人瞧着約莫二八年華,着實令人心生不忍。
凌瑾亦是面色不悅瞧着她,等待着寧森月接下來的解釋。
寧森月不以爲意,她始終緊凝着視線所觸及之處的倩影,她脊背纖細而不顯孱弱,周身散發着一股傲氣。
倒是不可多見的女子,瞧着她穿着打扮,像極了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可言行舉止卻宛若浪跡江湖多年的老手。
“讓她走,既是人家都不願活了,你我又何須阻攔,可惜卻是,白白浪費了凌瑾的氣力以及我的醫術……”寧森月站在她身後冷嘲熱諷着。
她也不知這激將法對於她而言是否有用,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畢竟以她如此倨傲的性格,若是好言相勸只怕會引來她的反感。
果然不出寧森月所料,此言一出,那女子果真是猶然頓住腳步,她未曾回首,可寧森月心下知曉,她已是有所猶豫之意。
見她腳步頓住,夏侯緋月不由得輕呼出一口氣,眼中涌現少許亮光。
那女子緩緩轉身,堪堪來至寧森月身前,一雙美眸滲着少許寒光,死死咬着她,彷彿將寧森月視作獵物一般,不容許她脫離自己視線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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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森月瞧出她掩於眸下的希冀,還未等寧森月詫異,身前的女子已是出聲質問道:“你懂醫術?”
寧森月先是一怔,隨後才輕輕頷首,“略懂皮毛。”她倒也算不上撒謊,她本就是擅長於毒術,解毒,對於醫術還真是未曾過多涉及。
那女子先是輕擰着眉頭,隨後又緩緩舒展,她上下將寧森月打量一遍。
她既是能將快斷呼吸的自己從鬼門關拉過來,又豈會是略懂皮毛而已?
現如今江湖中的老手不都喜歡掩藏自己的實力?
可她瞧着又是這般年輕……
一時間,女子心下糾結不已。
將近一炷香時辰,才見女子咬了咬牙,眸中掠過一道堅定之色,她仰頭凝視着寧森月,說道:“你可否與我前去救一個人?”緊接着,她又道:“若是你應下,我便答應你不再尋短見,如何?”
此言一出,寧森月險些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嘴角輕揚,瀲灩清眸由於嘴角輕揚的弧度亦是微微形成月牙兒形狀,她眸帶笑意,打量着近在眼前的女子。
她五官端正,算不上精緻絕美,墨發
半挽之下,有着一張大小適宜的鵝蛋臉,肌膚偏向於健康色澤,算不上白皙,一雙又大又狹長的雙眸使得她瞧上去極爲有神,鼻樑挺翹,櫻桃小嘴略微泛白,令人心下不由泛出少許聯繫之意。
“這似乎,是不錯的誘餌。”寧森月託着下頜,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瞧着她,眼中滲着少許戲謔。
那女子聞言先是一怔,似是不想寧森月當真會接受她這般不公的提議,她的死活本與眼前三人無關。
靜謐無聲的湖畔前,原先一身倨傲的女子,被冰封已久的心像是微微裂開一條縫隙,一股暖流從中涌入。
蒼穹夜幕,一輪清月高懸。
四道纖弱的影子逐漸被拉長。
——
一路上經過言語上的溝通,寧森月得知這投河尋短見的女子名喚歐陽紫鴛,家中世代經商,至於旁的信息,她是半點也未曾從她口中套出來。
一路上穿越人流小巷,直到一座奢靡華美的樓閣前停下。
寧森月原先猜測着歐陽紫鴛會領着她前去她的府邸亦或者是暫時落腳的客棧,卻不想,她竟是領着她走入清倌,走入清倌不說,又是領着她們三人走入馬窖。
“你莫不是將病人藏於此處?”夏侯緋月一臉訝異之色,她視線一直不停徘徊於歐陽紫鴛身上,始終難以置信,眼前的歐陽紫鴛,衣着算不上樸實,甚至穿得上綾羅綢緞,又豈會墮落到如此貧困之地。
那歐陽紫鴛面容掠過一絲尷尬之色,她微垂着眼瞼,“還請姑娘莫要多問。”
見她有着難言之隱,夏侯緋月登時才覺着自己失言,不由得歉意一笑。
歐陽紫鴛嫺熟的上了馬車,她一把掀開車簾,身形嬌小的她頓時便鑽入其中。
寧森月與夏侯緋月凌瑾三人對視一眼,隨後齊齊走向車廂,掀開車簾陸續鑽入車廂內。
車廂內空間極大,足以容納寧森月、凌瑾、夏侯緋月以及歐陽紫鴛與那陌生男子五人。
寧森月這才正眼瞧向那倒在歐陽紫鴛手肘間的男子,他緊閉着雙眸,兩道清秀如柳葉般的眉微微蹙着,彰顯着主人此刻的不安,他鼻樑較爲高挺,爲他原先柔和的面容增添一抹陽剛之氣,薄脣輕抿,眉宇間夾雜着少許書生氣息。
寧森月將他面容大致收入視線後,便將手搭在他的脈搏上,指尖薄弱的振動彰顯着此人命脈的薄弱。
寧森月斷脈的過程將近一炷香,一炷香後,她又掀開男子的眼瞼,掰開他緊抿的薄脣,瞧了瞧後,才道:“他中毒了……”
從走入車廂那一刻,寧森月觀察他的面色,便知曉此人身中劇毒,可經她一斷脈,心下不自覺的涌現少許驚恐。
他的脈搏極爲熟悉,且不說纔過去數日,即便是過去數年寧森月亦是難以忘記,在瞧着他眼球以及脣腔色澤,寧森月便幾乎斷定他與景雲晟中着同一種毒。
這一認知令寧森月尤爲震驚,景雲晟與這面容清秀的書生本是毫無交集,可爲何會身中同一種毒,且又是如此難解之毒。
寧森月此刻心中五味陳雜,說不上是何情緒,她現下雖說研製瞭解藥,可由於劑量緣故不敢輕易對景雲晟下藥。
現下正碰巧遇上這書生,若是她以手中先前爲景雲晟配置的解藥讓她先行服用,這樣一來,既可間接爲景雲晟試藥,或許又能救回他的性命……
可。
寧森月瞧着男子蒼白的臉色依舊緊擰着一對眉的歐陽紫鴛,她面上滿是疼惜與憂慮,寧森月似是有些頓悟。
先前歐陽紫鴛爲何會無故尋死……
思及此,她心下更像是被大山壓着一般,難受得緊。
“我知道……”歐陽紫鴛側過頭,凝着寧森月的眸子滿是乞求,她以一種從未出現過的卑微姿態,請求道:“敢問姑娘能否解毒?”雖說心知渺茫,但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她便願意嘗試。
面對她這般詢問,寧森月吱聲了,好一陣子才見她緩緩啓脣,低聲道:“或許會有一定風險。”
見事情有所轉機,歐陽紫鴛彷彿瞧見曙光一般瞧着寧森月,她連連點頭道:“我們不怕。”若是不解男子身上的毒,他必然會因中毒而身亡,事已至此,她們無從選擇,只得試上一試。
“活下來的機率有多大?”歐陽紫鴛深深凝視着男子一眼,隨後又將視線落在寧森月身上。
寧森月沉吟半晌,才道:“五成……”五成生,五成死,這是她能給予的唯一答案。
歐陽紫鴛面色微白,隨後,她又是看向懷中半躺着的男子,半晌後,才見她道:“你們和日啓程?”
何日啓程?
三人皆是面面相覷。
凌瑾瞧向歐陽紫鴛的眸中路含一絲警惕,“此言何意?”歐陽紫鴛莫不是已經識破他們身份?
可念頭乍一浮現凌瑾腦海,便被她立即否定,且不說她此次離開伽納國出使雲升無人知曉,更何況瞧着歐陽紫鴛的模樣也算不上能夠在伽納國王宮安插探子之人。
歐陽紫鴛仰頭與凌瑾直視,眸色不帶一絲畏懼,“我見你們衣着、氣質皆是不凡,便猜想着定然不是本地的百姓。”隨後,她又將視線落在寧森月手腕上的銀鐲,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眉眼間透着一抹自信,“這位姑娘手上的鐲子乃是由官銀打造。”
寧森月下意識將視線移至手腕上的銀鐲,清眸圓睜,緊接着看向歐陽紫鴛,眼中滿滿都是質問。
歐陽紫鴛見她們一副警惕懷疑的架勢,連忙解釋道:“你們仨人大可不必緊張,我之所以如實相告,便是希望三位姑娘莫要對我存有戒心。”
言下之意,便是希望寧森月在診治男子之時能夠用盡全力。
可寧森月卻隱隱捕捉她話中另一層隱晦的信息。
她之所以如此不加以掩飾的坦露自己識人的本事,是否也等同於簡潔告知寧森月,她並非布衣百姓,若是寧森月此次全力相救,他日或許他能在某些事上助寧森月一臂之力。
一時間,寧森月不知該佩服女子心思縝密,還是鄙夷她算於心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