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的廂房,始終瀰漫着龍涎香的氣息,名家刀劍,書畫丹青因有盡有,寧森月彷彿有種錯覺,她來到的似乎是高雅之人長居之所,而非區區酒樓廂房。
見四下並無那熟悉的身影,寧森月略顯惱怒,嘴角洋溢着的笑反倒是越發燦爛,她揚聲道:“怎麼,我都親自來了,世子爺還要躲着不成?”
話音剛落,寧森月便見屏風後似是有所動靜,隨後,一抹絳紫色身影款款而出,景雲晟依舊面色淡漠,看似與平素無異,走至距離寧森月將至一尺的黃梨花木桌前坐下。
“你真的突然來此?莫不是府中出了何事?”景雲晟佯裝不知情,眸色淡淡倪了寧森月一眼。
寧森月不怒反笑,她登時來至景雲晟身前,隱晦罵道:“世子爺可是貴人多忘事兒……”她言下之意自然指的是那在山洞中糜爛的一夜。
景雲晟先是怔愣一秒,隨後,如黑曜石般的瞳孔掠過一道異樣,他沉吟片刻後才道:“自是不敢忘,本世子斷然不是不負責任之人,既是與世子妃發生了本不該有的關係,本世子自然會擔負起這個責任。”
他說的一本正經,好似僅僅是爲着與寧森月有夫妻之實而迫不得已承擔責任一般。
而景雲晟這副淡漠的模樣看進寧森月眼中,更是令她火冒三丈。
他所言之意,好似是她寧森月恬不知恥的上前請求他負責一般。
這般的勉強,叫寧森月憤懣不已,她快步上前,恨不得兩步當做一步走,來至景雲晟跟前道:“除了這些,難道世子殿下便不再有其他想對我說?”她寧可景雲晟向她道歉也罷,也總比這所謂的負責之詞來的好。
景雲晟眼瞼微擡,與她直視,望着那雙瀲灩清眸中蘊藏着的熊熊烈火,心下咯噔一跳,莫不是於她而言,根本不屑他的負責。
亦或者是,寧森月便是鐵了心要離開王府,與他徹底脫離關係。
“世子妃希望聽到的是什麼?”景雲晟薄脣輕揚,笑得略顯薄涼,正如他此刻心境一般,他原以爲與寧森月生米煮成熟飯,寧森月便會顧慮着與他有着夫妻之實,甚至腹中或許有了他的子嗣而留下,可如今瞧來,倒是他有些自作多情。
“……”寧森月與他對視良久,卻不曾言語。
景雲晟本是緘默之人,再加上此刻心下煩躁,更是不願多言,而寧森月,雖外向開朗,可也僅限於平素心情好之時,這樣的狀況下,也是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
不知爲何,心中始終有一堅定的信念。
她隱約記着,先前景雲晟曾在府中向她表明心意,現下還未過多久,難道他竟已是將此忘得一乾二淨?
亦或者是,正如俗話說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得到了便可有恃無恐。
寧森月心存不甘,她不願扭頭便走,興許她早已在不知不覺間便對這掛名夫君起了男女之間的情愫,只是先前她未曾察覺,直至那一夜,她得知自己的身體對他不存
在抗拒這才恍然大驚,她或許早在不知不覺間便已淪陷。
寧森月緩緩閉上眼瞳,她試着平復自己的情緒,將近一炷香後才見她睜開眸子,淡淡道:“你我現下的情緒皆是不適討論此事……我們都需要一定的時間好好冷靜,既是如此,希望世子殿下能允許給彼此一日時間,明日亥時,我會在臨月閣等候。”
許是失去了與他對視,談判的勇氣,寧森月道完後轉身疾走。
而景雲晟,則是在聽聞這一番言辭之後呆滯一會,待他恍過神來,想着細問之時,那抹倩影伴隨着那熟悉的體香已是徹底消失在廂房之內。
景雲晟下意識便想着離開廂房追趕,他迫不及待的想着證實自己心中猜測,可當他剛一邁出門檻,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迎面而來。
景雲晟一見來人,面色登時冷肅起來,他道:“可是皇城內有何消息?”
來人轉過身,緩緩拴上門扉,對着景雲晟道:“世子爺先前命屬下查探之事已有結果,當年接生的女醫中,有一人並未被滅口,現下便在皇城之中……”
——
寧森月離開醉歡樓後便乘着馬車回到景王府,剛一到臨月閣坐下後,平復了心境,她便猛地一拍腦門,尤爲懊惱。
她竟是因着這檔子感情的事,忘了真正的正事兒……
她本是想着與景雲晟好生商討一下京墨之事,可未曾想一見着他,便是情不自禁的火冒三丈,一時間也就未曾想起京墨的事情。
寧森月暗歎一聲,只得獨自絞盡腦汁思考並苦惱。
畢竟聽聞京東那一番答覆之後,寧森月對於京墨越發好奇與懷疑。
關於京墨,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師承何派,包括他十五歲之前的身份,以及那些發生在她自己身上讓人不安的事情到底與京墨有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這每一件事情,都足以讓她絞盡腦汁,耗費精力。
非常突兀的,寧森月突然就想起了製毒至尊五毒宗,如果說京墨的製毒方法獨特,那他有沒有可能師承五毒宗,畢竟只有五毒宗纔會想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製毒方法和施毒方法。
五毒宗乃製毒至尊,京墨製毒的方法若從五毒宗所學倒也不奇怪,但是,他如果真是五毒宗的人,那把他放在自己的身邊,那不真的就是養虎爲患了嗎?
這個想法一處,寧森月自己都下了一大跳,這真的是個逆天的想法,這一念頭過於戲劇,連連自我否定。
如果京墨真的是五毒宗的人,那她所遭受的黑衣人的伏擊,以及遇到了那麼多不安全的事情,這些事情聯繫起來倒也有跡可循,就好像真的是衝着她們這一行人來的。
京墨對她的蹤跡瞭如指掌,如果半路通風報信,倒也是有可能是事情,但是他看着像是不壞的孩子,爲什麼要對她做這樣的事情呢?
景雲晟待他不薄,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京墨不是真正的想聽令於她也應該坐到對
景雲晟忠貞不二,更不可能對她下毒手。
其二,如果京墨真的想對寧森月下毒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根本就沒必要搞出那麼多事情來,除非他只是通過她來對付另外一個人,這樣說來,敵人在暗,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線索,當然這也只是寧森月的猜測,她根本就無憑無據。
其三,就是景雲晟對京墨非常的信任,因爲信任他,所以將京墨派到她的身邊,在暗中一直默默地保護着她,單憑這一點,她就不應該對京墨產生懷疑,更何況景雲晟是什麼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在用京墨之前,應該一定也對京墨的身世背景做了瞭解,就算她不相信京墨,也應該相信景雲晟的能力。
寧森月默默的分析着,慢慢地打消對京墨的顧慮,但是她唯一擔心的是京墨如果有了異心,那真的對任何人都很危險。
正當寧森月失神之際,一道熟悉的嬌俏女聲傳入耳畔。
“世子妃,景王妃請您去前堂!”
話音剛落,青莜那丫頭匆忙走入屋閣,微喘着氣道:“世子妃可要現下梳妝打扮?”
“越快越好。”寧森月緊蹙眉宇,略顯不耐。
寧森月雖困惑爲何景王妃會恰好此時傳她前去前堂。
她回府已是不止一日,若是過問道光寺祭祀一事,早該過問,也不該等到這一刻。
雖心存疑慮,可寧森月自認此刻還不該與景王妃起正面衝突,她洗漱打扮一番,換上一襲湘妃色裹胸拽地長裙,外罩鹿絨斗篷,攜着青莜款款而去。
前堂居於前院之首,而寧森月所居的臨月閣恰好處於後院較爲清幽之處,而雪苑卻居於後院之首。
寧森月前去前堂,務必得經過雪苑。
事實上,寧森月自回府以來,便不曾與穆雪柔會面,更不曾起過沖突,現下想着待會兒從人家門前路過,更甚者會與穆雪柔撞上,寧森月一陣無由來的作嘔。
這一路前去道光寺,寧森月已是見慣了穆雪柔的惺惺作態,與凌瑾、連城公主相對之時的服軟奉承,明面上的溫婉賢淑,暗地裡的陰狠毒辣。
“世子妃可是身子不適?”青莜攙着寧森月的玉臂,瞧着她輕擰着黛眉,悉心詢問着。
青莜性子單純,她見寧森月眉宇緊蹙的模樣,原以爲是她身子不適引起。
寧森月聞言,面色閃過一瞬間的怔愣,隨後才笑着解釋:“無事,此處風水不好,與本妃八字不合罷了……”
若是以迷信的角度看待,她與穆雪柔確實是八字不合的天生仇敵。
寧森月僅僅是無心之言,無心的調侃,卻不料此言落入旁人耳中。
耳畔傳來一道輕柔婉轉、如嬌鶯啼叫一般。
“世子妃嫂嫂莫不是指桑罵槐?”穆雪柔攜着侍女秋榆笑着款款走來,她笑靨如花,竟是堪比那春日中迎着暖光綻放的牡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