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嬪娘娘,你的皇兒……”還未等沈瀟然說完,寧森月便眼疾手快的扯住他的寬袖,沈瀟然下意識倪了她一眼,便見寧森月悄悄對着她搖了搖頭。
沈瀟然立刻頓住,可臥在榻上的榮嬪卻像是有所察覺一般,她緊蹙着黛眉,倪了沈瀟然一眼方纔道:“沈太醫……我腹中胎兒……可還能保住?”
沈瀟然見榮嬪起了疑心,便只得實話答道:“臣定當盡力而爲。”
是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承諾盡力而爲。
榮嬪聞言,便稍稍放下心來,她知曉她這一胎極難保全,但只要存有一線希望,她便會留着自個兒這條賤命用以保全胎兒。
思及此,榮嬪便深吸一口氣,仿宋身子躺在榻上。
恰好此時,先前由寧森月派遣前去煎藥的太醫手捧着一碗散發着令人作嘔氣息的藥汁快速走來,他見着沈瀟然,先是一怔,隨後便躬身對着他行禮道:“老臣見過太醫令。”
沈瀟然輕輕頷首,隨後便將視線落在他手中的那碗湯藥上,沈瀟然疑惑道:“你手中的湯藥是?”
那老太醫一怔,忙解釋道:“是世子妃吩咐老臣下去熬的。”
此言一出,沈瀟然又將視線落在寧森月身上,還未等他出聲,寧森月便率先道:“事態緊急,一切也顧不上許多,你若是擔心我開的藥有問題,大可叫太醫取上藥渣來驗上一驗。”說着,她便作勢吩咐那老太醫下去將藥渣取來。
然,卻不曾等寧森月出生吩咐,沈瀟然卻是如沐春風一笑,姿態稍軟了些道:“我信你。”
並非是相信寧森月的醫術或是爲人,而是……沈瀟然潛意識中相信沈瑤之女定然不是如此陰險狡詐之人。
寧森月粲然一笑,忙端過藥碗,示意一旁的產婆服侍羅袖衣喝下。
接下來又是一番漫長的等待,耳畔充斥着羅袖衣那一聲高於一聲的痛呼聲,仿若要撕破嗓子一般,直喊得寧森月心下也不是滋味。
餘光輕瞥着羅袖衣那痛苦不堪的面容,寧森月便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從前生活於現代那等高科技社會的寧森月從來不知生孩子是這般艱難的一件事兒,可如今單是瞧着她羅袖衣,寧森月便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這古代科技設備落後,女子生產除了順產之外別無他法,若是身子骨強些倒也還好,可若是差點兒的,只怕便是在鬼門關前給兜轉了一圈。
“快取些參片來給她含着……”沈瀟然亦是緊蹙着一對劍眉,瞧着羅袖衣這般虛弱無力的模樣,莫說是保住她與胎兒的性命,只怕是保住羅袖衣的性命也是難得很。
思及此,沈瀟然便對着一旁的宮女做了做手勢,最後,在踱步前來的宮女耳畔低語一陣,而這一切,被疼痛侵蝕着的羅袖衣並未有所察覺。
隨後便見那宮女踱步而出,一炷香後,又見那宮女走了進來,對羅袖衣說道:“娘娘,皇上說了,
能否保住皇兒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娘定然要無恙……”說着,她也是忍不住拿着粉拳掩着嘴邊,又好似笑又好似哭。
羅袖衣原先黯淡無光的眸子瞬間像是被點燃一般,可她依舊垂着眼瞼,用那微弱蚊蠅般的聲音說道:“皇上他……不是一向重視這個皇兒。”
隨着她這一聲剛落下,緊接着,便是一道醇厚而又蒼勁有力的男聲隨之響起,“可朕更重視愛妃。”
寧森月只覺眼前一陣颶風拂過,待看清後,便見皇帝來至羅袖衣身側,他負手而立,明黃色龍袍下的身影略帶一絲滄桑,“你是朕的愛妃,朕的女人,你的性命全權掌握在朕的手中,朕不讓你死,你千萬要給朕活着。”言罷,他也並不理會目光怔愣的羅袖衣,而是轉身對着沈瀟然鄭重其事的交代道:“朕便將朕的愛妃交與你了,不論如何,朕要你保住她的性命。”
沈瀟然面色如常,卻斂去了平日掛在嘴角的笑顏,他道:“微臣遵旨。”
聽罷,皇帝便毅然轉身離去。
寧森月揚脣一笑,上前握住羅袖衣那冰涼的纖手,她安撫道:“你瞧,便當時爲了皇上,你也得好生堅持下去。”
饒是羅袖衣此刻痛得將近失去知覺,面色慘白,卻也依舊點了點頭,片刻後,她不知爲何面色稍微緩和了不少,只見她對着沈瀟然說道:“好像,不那麼痛了。”
沈瀟然眸帶讚賞倪了寧森月一眼,她說道:“這得多虧了世子妃那一碗藥纔是。”
此言一出,倒是那先前滿心不願以及不服的太醫一副難以置信的瞅了寧森月一眼,隨後又默默地垂下了頭,他雖爲表達什麼,可氣焰卻是小了。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可過程卻是極爲煎熬,寧森月自問在醫術的造詣上不如沈瀟然,自然便不上前插手,唯恐打擾了沈瀟然的思緒。
她攜着青莜,靜坐於一旁,時不時朝着羅袖衣投去擔憂的目光,耳畔原先一陣高於一陣的呻吟聲漸漸消失,她投去困惑的視線,卻不想映入眼簾,那虛弱的人兒已然昏睡過去。
寧森月下意識便起身上前,卻不料沈瀟然擡手製止了她的行徑,他輕輕搖頭,示意寧森月不必輕舉妄動。
寧森月見此,便又重新坐回貴妃榻上,可視線卻停留在羅袖衣身上,時刻關注着她的情況。
將近一個時辰過去,這一時段中,沈瀟然先是爲徹查羅袖衣的身體狀況,隨後在爲她配藥,命宮女煎藥,在親自伺候着羅袖衣將藥喝下。
“榮嬪娘娘的身子如何?”寧森月見沈瀟然拿出貼身的白色手絹拭了拭額角的汗,面上似是鬆了一口氣後便上前詢問。
沈瀟然聞言,微微頷首,笑了笑道:“榮嬪娘娘的命算是保住了,可她腹中胎兒……”說着,又是一副惋惜的瞧着羅袖衣那顯然比先前癟下去的小腹。
寧森月見他這副神色,便多半猜到結局,她低嘆一聲:“該向皇上稟明狀況了。”
她話
音剛一落下,便見那站在一旁,空閒許久的太醫自告奮勇說道:“太醫令大人,老臣這就去稟報皇上榮嬪娘娘的狀況。”
沈瀟然輕輕頷首,左右他也懶得再跑一趟。
皇上得知榮嬪性命無虞後大喜,雖說他心底對於榮嬪腹中皇兒未曾保住有些失落,可到底還是嘉獎沈瀟然。
“說吧,你二人要何賞賜?”
廣華宮,重重珠簾玉幕後,沈瀟然與寧森月靜立一側,而人皆是微垂着手,等候着皇帝嘉獎。
寧森月微擡眼簾,上前一步對着皇帝盈盈一拜,謙遜一笑,“臣婦只是從旁學習罷了,談不上幫了多大的忙,若是輪起嘉獎,可真是讓臣婦羞愧。”
皇帝輕輕一哼,他怎會不知寧森月這一番言辭純粹恭維,只見他清了清嗓子,沉聲道:“這些客套話便免了吧,朕既是說賞賜便必然要賞賜。”若是寧森月當真只是從旁當着觀衆,沈瀟然又怎會任由?皇帝最是瞭解沈瀟然的性子,他在一旁爲人看診之時,最是討厭閒雜人等。
寧森月聞言,也便收起了自個兒那一套表面功夫,她嘴角上揚,粲然一笑,晶瑩狡黠的眸子微微轉了轉,隨後,她便斬釘截鐵的擡頭看着皇帝,說道:“皇上隆恩,若是當真要賞賜臣婦,便請求皇上格外恩准臣婦能在京城開一間屬於臣婦的醫館,恩准臣婦平日無事可隨意出府走動,爲京城百姓看診。”
此言一出,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稍顯緊張,且不說皇帝面色怪異,便是李公公亦是一臉驚駭的瞧着寧森月,好似聽見了某些天方夜譚一般。
身爲皇親國戚,堂堂一國親王世子妃,竟是自請要爲京城百姓看診治病,這,這,這豈非荒唐?
皇帝目光略含一絲微怒,他瞪視着屈膝跪地的嬌弱女子,挺直的脊背,白皙如玉的臉龐,瀲灩驚豔的眸子,與記憶中那絕美的女子重疊,他終究是深深嘆了口氣,對寧森月說道:“即便朕想應你,想必景王妃與你夫君也不會同意,你身爲親王世子妃,乃是未來親王妃,舉止言辭皆是代表着景王府……所以此時朕無法應你。”
寧森月面上未露失望,好似她早已料定皇帝會回絕她一般,她雙手沾地,前額伏在手背上,言辭懇切道:“母妃心善,早已默許這一切,至於世子爺亦是與臣婦心意相通,皇上不必有所顧慮。”她盈盈一笑,面如白玉,出口便是一個謊。
“臣婦年幼之時曾聽國公府下人議論過臣婦的母妃,當年母妃嫁於父親,可依舊是得了皇上的恩典,可出入醫館造福百姓,既是有此先例,爲何臣婦不能效仿母親這等體恤百姓的行爲?”寧森月知曉沈瑤乃是皇帝心中最柔軟之處,搬出沈瑤,她得逞所願的機率便會大大增加。
“這……”皇帝伸出纖長有力的指尖託着下頜,一副苦惱無奈。
且不說今日寧森月立下大功,即便是爲着她這一番說辭,皇帝也不知該如何拒絕。
她是沈瑤之女,本該遺傳沈瑤愛民如子,心懷黎明百姓的仁慈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