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與穆雪柔小姐暗渡成倉之人,正是世子妃身邊的侍女青筠姑娘。”言語間,略帶一抹惋惜。
世子妃與青筠本是主僕情深,可自從出了京墨之事後,她二人間便生出芥蒂,如今,青筠更是做了那最大的惡人,與穆雪柔暗度陳倉,險些害了世子妃的性命。
景雲晟微垂眼瞼,黑曜石般的瞳眸晦暗不明,誰也無法窺探他此刻內心的想法。
半晌後,京東才聽見景雲晟說道:“將青筠暗中處置了,此事莫要讓世子妃察覺。”
京東面露訝異,“當真不向世子妃言明?”青筠乃是世子妃的心腹,世子妃一向看重她,若是一個大活人好端端就這樣沒了,世子妃自然會起疑心,屆時深究下去,想必很快便會查到是主子所爲,屆時,世子妃豈不恨透了主子?
京東遲疑一二,方纔提議道:“不若您將青筠的事告訴世子妃,讓世子妃自己決斷更好,畢竟青筠是世子妃身邊的丫頭,她理應有權利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然,此言一出,景雲晟登時沉下臉色,如冠玉的俊顏陰雲密佈,他沉聲呵斥:“讓你去便去,哪來這麼多的話。”
京東被他一喝,登時便不敢噤聲了,忙躬身退下,可心裡頭卻始終對此事極爲不解。
鏤空雕花的窗牖大開着,秋風徐徐,吹起了桌案上被墨硯壓着的書信一角,書信一側,擱着並未落下署名的信封,顯然是一封秘密信件。
寧森月此刻正在太和醫館處,這臨月閣便獨獨剩下景雲晟一人,他復又查看着信件。
不知過了多久,約莫是一刻鐘的功夫,門扉處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景雲晟眼簾未擡,淡淡出聲。“進來吧。”
話音剛落,便見一身着青翠色丫鬟服飾的青筠款款走入,她微垂螓首,姿態與平素無異,隨着青筠一同走入的還有她身後的京東。
京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青筠來至景雲晟身前叩了叩頭,將額頭緊貼在手背上,極其卑微的姿態。
“奴婢叩見世子爺,奴婢此次前來,有一要事稟報。”
景雲晟瞧也未瞧她一眼,極爲淡漠疏離的聲音從他脣齒溢出,“你今日來是想解釋?”
青筠直起身子,她眸光如一汪死水一般死寂,淡淡道:“奴婢今日來,是有一事不解。”
“說說。”景雲晟並非即刻將她驅逐,或許他心中也存着這一疑惑,青筠到底爲何要置寧森月於死地。
青筠在府外無親無故,這一點她不可能受到任何人的要挾,其二,她一向不被金銀所惑,穆雪柔更是不可能借着金銀誘惑她,如此一來,便只剩下……仇。
如若景雲晟不曾料錯,青筠必然是因着京墨的緣故纔對寧森月心生恨意。
“奴婢不明白,爲何世子爺要欺騙奴婢,京墨明明就已經死了。”青筠美眸怒睜,她自知東窗事發,自己絕逃不過一死,她再無畏懼。
景雲晟垂眸不語,半晌後纔對着京東說道:“去將世子妃房中那封‘青筠親啓’的信件取來。”
聞言,青筠眸光一亮,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不過一會,京東便拿着信封走了進來,他將信封雙手捧給景雲晟,景雲晟並未接過,而是冷冷地吩咐:“將信給她。”
京東聞言,便將信封遞給了青筠。
青筠凝視着信封上的熟悉的字跡,眼眶驀地一紅,她急切地將信封拆開,取出信紙。
‘青筠,勿生怨念,望自珍重’
“勿生怨念……”青筠呢喃着,雖是簡單四字,卻已叫她刻骨銘心。
景雲晟望着她動容的模樣,無聲輕嘆:“或許本世子早該將這封信給你。”如此一來,或許也不會惹出這麼多的事端。
青筠癡癡一笑,她將信紙小心翼翼的折起來,放置胸前的衣襟,她擡起眼瞼,凝着景雲晟的眸子滿是篤定目光,“世子爺,你不能殺我!”
景雲晟嗤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薄涼的笑,他反問:“你何來的自信?”
青筠卻淺淺一笑,她目光灼灼,早在她同意與穆雪柔合作之時,便已是預料到會有東窗事發一日,早在當初,穆雪柔便已爲她支了保命一招。
青筠笑道:“不如便讓京東公子告訴世子爺答案如何?”
京東一怔,萬萬想不到青筠如此伶牙俐齒,竟是將問題轉移至她的身上。
京東察覺到景雲晟向他投來困惑的眸光,京東遲疑一番後最終上前,在景雲晟耳畔低語一番。
只見景雲晟目露驚駭,原先平淡如一潭死水的眸子宛若被擲入一顆石子,掀起驚濤海藍。
——
雪苑。
經過這段時日的調養,穆雪柔已是能安然下地,身後的傷處也已結痂,重新長出粉嫩的新肉。
此刻,她正倚在貴妃榻上刺繡着手中的綉簍。
突然,秋榆從屏風外走了進來,她面容警惕,一走入內室便吩咐伺候在內室的丫鬟們下去。
穆雪柔似也是察覺到什麼,問道:“可是打聽到了?”
秋榆頷首,“打聽清楚了,世子爺果然不曾殺了青筠,反倒是派人將此事壓了下去,着實是叫人驚訝……小姐,您究竟給那青筠指了個什麼招兒?”她此刻心中極度好奇,不想小姐竟是有法子叫世子爺不再追究。
穆雪柔冷哼一聲,美如清輝的眸子閃爍着晦暗不明的眸光,她凝着綉簍上栩栩如生的鴛鴦,纖指一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我與世子爺自幼相識,青梅竹馬,無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脾性,也正是因此,我清楚他內心最渴望之事。”
染着胭脂的脣瓣微微上揚,心下不禁有些得意。
寧森月啊寧森月,我本以爲你在雲晟哥哥心中已是無人可以替代,卻不想到頭來,你終究是比不上那件事兒重要……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是半月過去。
這一日,寧森月如同往常一般剛一回到臨月閣,迎面便迎來同是風塵僕僕的景雲晟。
他輕笑着道:“過幾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宮廷秋獵,你這掌家人可得好生籌備着纔是。”
秋獵?
寧森月心下微驚,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先前她也是有所耳聞,這秋獵每年舉辦一次,皇上以及後宮得寵的娘娘們均是會參與,不僅如此,皇上還會邀請朝中大臣,此次秋獵十分重大。
寧森月稍一沉吟後便道:“如此一來,我便派人前去蘇州連夜趕製些秋獵上的騎裝。”
此次秋獵,皇上邀請的可並不僅僅是官員,甚至於連官員府中的女眷也都被一一邀請。
“現如今府中由你掌家,你看着辦便是。”景雲晟笑着攬着她的肩,擁着她朝內室走去。
寧森月眸光一亮,她好整以暇的託着下頜,淺淺一笑,“若是我不曾忘記,那凌瑾公主似乎也會參加這場秋獵吧。”
見她突然提起凌瑾,景雲晟略顯不悅,他沉聲道:“怎麼突然提起這個女人?”
寧森月冷哼一笑,她一把將內室的門推開,拽着景雲晟寬大的袖袍便將他拖至屏風後的榻上,隨後,她傾身而上,整個人竟是撐在景雲晟的身上,二人呈現出女上男下的尷尬姿勢。
寧森月只覺此時此刻的自己霸氣得很,她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身下的男子,他如刀裁般的墨眉輕輕擰着,眸光璀璨,掠過一道異樣情愫。
這霸氣凜然的世子爺殿下,此刻便這般躺在她身下,一臉無害地望着她,這一刻,他彷彿化身爲她刀俎上的魚肉,任由她蹂躪宰割。
“我記得先前,你口中的那個女人好像還大言不慚地說要嫁給你作爲平妻是吧。”寧森月冷哼一聲,眸光瑩亮,此刻的她渾身上下透着一抹危險的氣息。
景雲晟面上微徵,搞了半天這小丫頭是顧忌着這事兒……
景雲晟頭一回覺着寧森月生氣的模樣可愛到了極致,他脣角輕揚,竟是討好一笑,哄道:“乖,那一日我不是絲毫不留情面的拒絕她了?”
寧森月粉脣嘟起,她順手拔下發髻上的金簪,抵在景雲晟那勾魂奪魄的臉蛋上,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我真想在你這勾引人的臉蛋上劃上一隻烏龜,看你日後還怎麼勾引良家婦女。”
景雲晟面色平靜如初,絲毫不因她所說的要將他毀容而感到絲毫抗拒與恐懼,他無奈一笑,好像看待稀世珍寶一般看着她,眼中盡是寵溺,“若是你將我的容貌毀了,日後看着豈不倒盡胃口?”
寧森月手肘一軟,俯下身,白膩如玉的臉頰貼在他臉側,她笑靨如花,眼波如水,“只要你不再勾引良家婦女,我便是倒盡胃口又何妨?”
景雲晟失笑,“世子妃這般說來便是真的冤枉了爲夫。”
寧森月在他頰側輕輕落下一吻,她嘟着粉脣,惋惜道:“你說,咱倆都圓房這麼久了,怎的我這肚子還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本就因着她那蜻蜓點水般一吻而怔愣的景雲晟,一聽她這滿是嘆息的話更是訝異不已,她這口氣,這意思,是想要爲他繁衍子孫?
一股喜意涌上心頭,幾乎沖刷了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