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世子爺不信,大可進我營帳搜查一番。”沈瀟然清了清嗓子,清冽溫和的聲音從他一張一合的薄脣溢出,也不知是否是景雲晟錯覺,他總覺着沈瀟然好似刻意拔高聲音似得。
景雲晟凝視着他許久,隨後才緩緩揚脣道:“好。”
他正欲邁步走入營帳,卻不料沈瀟然猛地伸手將他攔住,沈瀟然薄脣輕揚,看似淺笑盈盈,眼底實則冰寒一片,“世子爺搜查可以,可,微臣有一請求,還請世子爺下手之時悠着點,切莫損壞了微臣營帳內的好藥材。”
景雲晟輕輕嗯了一聲,緊接着便一把將沈瀟然推開,猛地掀開帳簾往裡頭瞧去。
營帳內空無一人,景雲晟微眯着狹長雙眸,宛若鷹那犀利的雙眸,捕捉着視線之內的一切事物。
他將營帳裡裡外外皆是搜查一遍,可事實卻是叫景雲晟失望不已,他竟是不曾見着寧森月的身影……
景雲晟怒不可遏,他衝着身後的沈瀟然怒斥道:“究竟是何緣故,寧森月究竟在何處?”
沈瀟然毫不畏懼衝冠一怒的景雲晟,薄脣輕揚,他始終擒着一抹隨和的笑,一雙清明的眸子卻是不帶一絲畏懼,“微臣早已告知過世子爺,世子妃並未在微臣這,只是世子爺您不信罷了。”
景雲晟顯然並不相信她片面之詞,他親耳聽那傳口信之人所言,乃是奉了沈瀟然的吩咐,若是沈瀟然至始至終都未曾見過寧森月,有怎會無端傳口信?因此,景雲晟堅信着,沈瀟然必然是知曉一些內幕。
景雲晟長眸微眯,眼中流露着一股令人打從心底裡發顫的冷芒,他沉聲道:“沈太醫與本世子同僚多年,想必定是極爲了解本世子的性情,本世子最恨欺騙,也最恨旁人搶了屬於本世子之物。”
沈瀟然見他如此咄咄逼人,亦是生出幾分惱意,他凝視着景雲晟那流露着冷芒的眸子,毫不畏懼道:“一,世子妃並無物品,二世子妃確實不在微臣這兒,還請世子爺明察。”語氣雖是聽着謙卑,可姿態卻不見半分卑微。
景雲晟見他一副寧死也不肯透露半句的姿態,知曉即便是自己與他這般糾纏下去也是毫無結果,更何況自己現下並未尋到寧森月……
若是一旦將事情鬧大,只怕也是百害而無一利,更何況,這等情況之下,他覺着還是先確定寧森月是否安全爲要緊事。
若是寧森月當真出了半點差錯,他只怕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景雲晟凝視着沈瀟然的眸子許久未曾移開視線,半晌後才見他沉聲道:“本世子只希望你看在寧森月的生母沈瑤,你師父的面上,定不要傷害於她。”
沈瀟然點頭,他輕笑一聲,斂去了眸中冷意,“世子妃乃是尊師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微臣即便是豁去了性命,也定然不會讓人傷及她的性命。”
有了沈瀟然這番承諾,景雲晟自是安心許多,他也不曾在此多家加,當即便轉身離開了營帳。
待景雲晟走後,沈瀟然纔在房中細細查看起來,可事實卻令他有些失落,寧森月終究是早已離去。
究竟是發生了怎樣的事,才叫寧森月對景雲晟這般冷漠,景雲晟分明已是親自上門尋她,可她卻避而不見。
他難以相信,分明前一日還伉儷情深的夫妻二人,現下卻是形同路人。
沈瀟然長嘆一聲,他先前刻意高聲提醒寧森月,倒並不是希望寧森月聽到之後儘快離去,他是希望給寧森月一個選擇的機會,也希望寧森月好好聽清楚,景雲晟待她是怎樣的一番真心。
可事情卻依舊偏離了先前的軌道,寧森月竟是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曾給景雲晟留下,一聽到景雲晟便在營帳外,當即便溜得不見蹤影……
誰也不知寧森月去了何處,她從沈瀟然的營帳離去之後便一直徘徊在行宮,於行宮外徘徊許久,最終才下定決心走入行宮。
寧森月一路問着行宮內伺候皇帝的太監與宮女,最終來到了皇帝在行宮專設的養心殿。
禁衛軍見有人試圖闖入養心殿,當即出手阻攔,“來者何人?”
寧森月微垂螓首,對着禁衛軍道:“本郡主乃是皇上昨日冊封的安平郡主,還請侍衛大哥前去通報一聲。”
侍衛聞言,果真是走入通報,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見侍衛走了出來,對寧森月說道:“你現下可以進去了。”
寧森月聞言,便款款走入養心殿。
她身着褶皺,甚至瞧上去有些破舊的騎裝走入,儘管早已洗浴,可這副模樣瞧着也着實狼狽,皇帝倒是被她嚇得不輕。
“安平啊,你,你你這是怎麼一回事?”皇帝微蹙着眉,忙出聲詢問,好歹此人也算得上是皇帝的救命恩人,皇帝也就難免多問了一句。
寧森月先是在殿中央盈盈一拜,恭敬行禮道:“安平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她並不敢忘卻禮數。
皇帝脣角微翹,拂了拂袖示意寧森月不必多禮,“安平郡主快快起身,地上涼,你傷勢還未好,切莫讓寒氣入了體。”
寧森月得體一笑,眼中確定無半分笑意,她道:“多謝皇上關心,安平無礙。”
言罷,她便起身,皇帝見此,忙吩咐守在一旁的宮女爲寧森月賜座。
宮女忙爲寧森月搬來鋪着鹿茸毛毯的貴妃榻,寧森月款款落座。
皇帝見寧森月自坐下後便未曾開口,難免氣氛尷尬,氣氛僵持了良久,見寧森月也不曾開口,他便率先出聲道:“不知安平此次前來所爲何事?”說着,心底則是暗暗琢磨着寧森月此次前來究竟是所爲何事。
寧森月見皇帝開口詢問,便也不再隱瞞,她起身,徑直跪在大殿中央,隨後,又是對着皇帝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後才說道:“啓稟皇上,安平有一事相求,還請皇上恩准。”
皇帝慈祥一笑,示意她說來。
寧森月面容鎮定,鄭重其事的說道:“安平懇求皇上收回安平的郡主之位,安平還請皇上成全。”
皇帝聞言,臉色刷的一下便沉了下來,原先還略
帶一絲笑意的臉瞬間佈滿陰霾,陰沉得緊,他凝視着寧森月的臉色,試圖從其中尋出一絲一毫的玩笑之意,可遺憾卻是,皇帝愣是瞧了半天也沒能瞧出寧森月是開的玩笑。
他佯怒道:“放肆,朕的聖旨既已頒佈,豈有收回之理,簡直是無理取鬧,安平,此次你確實是失了分寸,快快回去,此次朕就當年未曾來過,也未曾對朕說過這些荒唐話。”
寧森月卻紋絲不動地跪在地上,她微仰着頭,與皇帝直直對視,面上絲毫未曾流露一絲恐懼,她高聲道:“皇上,並未安平任性胡鬧,實在是安平有一事想向皇上求一個恩典,安平想着,皇上自是不可能會輕易答應,便想着若是能讓皇上收回對安平的冊封,改爲賜予安平一個恩典。”
皇帝見她說的煞有其事,倒是有些好奇,他託着下頜,好似整暇的瞧着她,說道:“收回冊封便罷了,你倒是說說,你爲何事向朕求一個恩典?”
寧森月又是對着皇帝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她道:“啓稟皇上,安平希望皇上能允准安平與景王世子合離。”
此言一出,寧森月登時便隱隱察覺到大殿之內似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倒是在她意料之中。
就連皇帝,此刻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望着她,好似在捉摸着她這番話究竟是幾分真幾分假。
“你,你再說一遍?”皇帝微張着脣,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莫不是老了耳朵不中用了?以至於聽成了寧森月想要與景雲晟合離。
倒並非皇帝誇大,而是這京城之人人人皆是清楚,寧森月與景雲晟恩愛有加,伉儷情深,景雲晟爲了愛妻原配寧森月一再回絕身份尊貴,容貌傾城,才華橫溢的凌瑾公主,這一傳奇簡直在民間成了一段佳話,可如今,寧森月卻是告訴自己,她想與景雲晟合離,這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寧森月直起脊背,她目光灼灼,言辭錚錚,“還請皇上賜予安平與景王世子一紙合離書,還望皇上成全。”
皇帝的面色登時黑如鍋底,他拂了拂袖,呵斥道:“胡鬧,簡直胡鬧!安平,你可知合離究竟意味着什麼?這便意味着你與景王世子再也不是夫妻,難道你當真願意看着景雲晟娶那凌瑾公主?”
皇帝雖琢磨不透這羣小年輕心裡頭想的是什麼,可也大致猜到了,事情估摸着與凌瑾有所關聯。
寧森月輕輕頷首,她微垂着眼瞼,掩飾着眸中一閃而過的慌亂,當然也不過是剎那,剎那後,眸子又頃刻恢復平靜,“安平自然知曉合離意味着什麼?只是安平心意已決,還望皇上成全。”
皇帝見她面上確實並無玩笑之意,倒也細細斟酌了一番,半晌後才見他道:“此事朕不可如此快便做下決斷,既是合離,便需得夫妻二人同意,若是景世子當真同意與你合離,朕定會痛痛快快得給你這一份恩典。”
寧森月險些一頭栽到,若是她能夠說服景雲晟前來合離,又豈會在今日冒着天下之大不違前來請求皇帝?
也正是她無法勸動景雲晟,更甚者,是她根本就不願意面對景雲晟,這才選擇前來尋找皇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