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而又沉重的步伐驟然停下,瀲灩清眸閃過一道凜冽寒光,她突然想起一人……
先前推她掉落懸崖的青筠現下身在何處?
事已至此,寧森月說不清自己對青筠印象如何,是何感想。
青筠伺候她將近一載,陪她度過了她穿越以來最爲艱難的歲月,當景王妃與穆雪柔屢次迫害她之時,青筠不離不棄,當她險些葬身火海之時,是青筠不顧性命,衝入火海試圖將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寧森月無法不感激這個與她相伴了將近一載的女子。
且她心中始終覺着有些對不住她,若非當初她不曾利用青筠將京墨繩之以法,若非當初她沒能挽回京墨的性命,她與青筠也不會淪落到至今這般地步,她從未想過,她二人竟是有一日會刀劍相向。
心下懷揣着極爲複雜的情緒,轉眼間,已是來至穆雪柔的營帳,守在營帳外的侍衛忙攔住了試圖掀開帳簾的寧森月。
寧森月稍稍停滯步伐,她對着侍衛淡淡道:“讓開!否則莫怪本妃硬闖。”
此次在此把守帳簾的侍衛乃是穆雪柔從府中帶出來的,寧森月自知與其解釋毫無意義,既是如此,倒不如直接撂下狠話。
侍衛面面相覷,隨後一人走入營帳。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侍衛低頭走出,對着寧森月抱拳道:“小姐讓世子妃進去。”
心下憤懣的寧森月徑直走入,未曾理會那稟報的侍衛。
掀開帳簾,便與那斜倚在貴妃榻上的穆雪柔四目相對,只見對方用一種好似瞧着鬼怪一般的眼神瞧着她,恨不得將她裡裡外外剖析一遍。
寧森月眼眸微闔,一道叫人望之心生膽寒的眸光自她眼中迸射而出,她好似要將映入眼簾之人撕碎一般。
“我問你,青筠現下身在何處?”極爲強勢的口吻,透着毋庸置疑的堅定。
穆雪柔的臉上閃過剎那間的錯愕,隨即便恢復如常,她揚脣淺笑,“我本以爲嫂嫂和善,估摸着該不會將那賤婢置於死地,卻不曾想,嫂嫂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寧森月勾脣冷笑,如星般璀璨的眸子透着凜冽眸光,如片片刀刃。
“青筠是本妃的婢女,不論她犯了什麼錯,都該有本妃處置……本妃且問你一句,青筠究竟在哪?”聲音興許是因着憤懣稍稍有些顫抖,寧森月死死的凝視着斜倚在榻上,笑得風輕雲淡的女子。
穆雪柔微一揚脣,美眸半闔,毫不在意的說了一句,“死了。”
望着寧森月難以置信的眼神,穆雪柔善意的笑着,爲她解釋道:“雪柔見那賤婢弒主,唯恐嫂嫂過於善良會寬恕了她,便擅自做主,將她推下懸崖活活摔死,嫂嫂該不會責怪雪柔吧。”
寧森月登時瞳孔怒睜,她大步上前正欲將穆雪柔狂.抽一頓,然,眼疾手快的穆雪柔卻迅速拔出塌邊的長劍,手腕發力,將劍鋒直對着寧森月。
寧森月只得步伐一滯,狠狠地瞪視着眼前拔劍一副防禦的姿態的女子。
穆雪柔冷凝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她道:“世子妃當我還是曾經任你爲所欲爲的穆雪柔嗎?我知道你有些身手,可你總敵不過刀劍吧。”
寧森月反脣相譏,“看來那頓板子倒是把你打得精明些了。”語氣是不留餘地的嘲諷,她清楚的瞧見穆雪柔的臉從紅轉爲青白。
對方極力地壓抑着自己的怒氣,她毫不示弱的譏諷道:“你也不過是與我耍耍嘴皮子功夫,此刻你的心裡頭只怕是悔恨至極吧,你最信任的婢女背叛了你,死於非命……”言罷,她又斜眼上上下下將她大量一遍,恍然大悟道:“我看嫂嫂這身,只怕是還未沐浴更衣吧,也着實可憐了,連夫君那兒也不能回。”她篤定,寧森月此刻定是不願回營帳。
寧森月下意識心下一痛,穆雪柔此言無疑是直刺她心中痛處,且此事還是她一手策劃,現下她竟是這般表現得如此平靜,絲毫沒有半分被人揭穿的驚慌。
“你便不怕本妃將此事稟報皇上?”寧森月挑釁一笑,自從上次舍利子失竊過後,皇帝對此一直是耿耿於懷,對穆雪柔亦是一直不待見着。
穆雪柔的臉上依舊是如往常一般的平靜,她微仰着頭與距她一丈的寧森月四目相對,口氣淡淡:“嫂嫂打算如何向皇上稟報?無名崖上只有我、你青筠三人,現下青筠死了,死無對證。”寧森月早已沒了可以對質的人證,如此一來,所謂的向皇上稟報便成了妄念。
寧森月聞言,面露嘲諷,她道:“你便是早就有所準備對嗎?”
只怕青筠到死都沒能想明白,她不知不覺中早已是別人棋盤中的一顆棄子,唯一的作用便是與寧森月同歸於盡。
穆雪柔脣角微翹,笑着道:“是。”
她的直言不諱倒是叫寧森月感到驚訝,她本以爲以穆雪柔的性子定是要僞裝一番,不曾想他現下竟是這般爽利的承認,許是因着青筠已死,自己無脅迫她的籌碼,又是或許上次舍利子事件,叫她心性有所改變。
她幾次三番迫害自己,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只爲置自己於死地,爲的不正是取代她成爲景雲晟的世子妃?
可,她相信,哪怕是自己與景雲晟合離,成爲世子妃的也絕非是她穆雪柔。
“穆雪柔,你說你費盡心思究竟是爲何?你以爲沒了我,你這般的心機叵測,景雲晟便會接納你了是嗎?”寧森月脣角輕揚,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弧,她對穆雪柔已是恨之入骨,哪怕自己與景雲晟合離,在此之前,她也會做好一切後事準備,斷然不會叫穆雪柔得償所願。
穆雪柔驀地咧嘴一笑,笑容極爲愜意,她道:“我乃是雲晟哥哥名義上的王妹,與他同處一處屋檐之下,哪怕他現在不能夠接受我,但我相信,十年後,幾年後,十年後……他定會被我所感動,屆時,我便是他身邊唯一的女子。”
穆雪柔所存的便是這個心思。
她並非
想要景雲晟現下便接受她,她自知這有些癡心妄想,畢竟因着寧森月的緣故,現如今雲晟哥哥已是對她厭惡至極,可她相信,時間最終會撫平一切,她更相信,她長久的陪伴定會叫雲晟哥哥軟了心。
寧森月微翹嘴角,瀲灩清眸迅速掠過一道仇恨的暗芒,她緊凝着穆雪柔的雙眸,咬字清晰道:“我倒是瞧好了,你會不會得逞!”哪怕是拼盡一切,她也絕不會讓穆雪柔得償所願。
說完,寧森月隨即轉身離去,她現如今身上無武器防身,她並未不曾想過放出毒物,可仔細想想,若真是這般做了,只怕早有準備的穆雪柔定是會驚動外頭的侍衛,她也就得不償失,再者,她並不願讓穆雪柔這般輕易的死去,她決不能就這般舒服得死了。
離開穆雪柔營帳的寧森月,咬了咬牙,橫下心便朝着自家營帳走去,來至帳簾外,便與守在帳簾外的京東對上了眼,京東見是她,先是一陣錯愕,緊接着便是欣喜若狂,他看着寧森月說道:“世子妃呀,您總算是回來了,您這一日,究竟是去了何處?主子可都着急壞了。”
寧森月面上一頓,心下略有異樣,她爲垂着眼,淡淡道:“我不過是前去連城公主的行宮罷了。”她淡淡敷衍着,並不打算告訴京東實情,即便是要說出墜崖一事,也不該是對京東說。
京東見寧森月不願多答,便不再追問,而是一個勁兒的催促寧森月好好回營帳休息,他則是慌慌張張地離去向景雲晟通風報信。
寧森月便擡步走入營帳。
不曾想剛一掀開帳簾,迎面便瞧見了焦急如熱鍋上螞蟻的青莜,她在賬內來回踱步,臉上的焦慮不言而喻。
寧森月心下微動,眼中流露出幾分異樣神色。
她對着青莜輕聲說道:“青莜,可別再走了。”
這一聲一出,她明顯瞧見青莜的面上閃過一瞬間的錯愕,隨後,便快步飛至她的身側,她竟是哭了起來,“世子妃,青莜還以爲您去了哪兒……您怎麼到現在纔回來。”她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純真,可這一刻寧森月瞧着卻是有些忐忑。
她還未曾想好該如何向青莜交代她姐姐一事……
青莜飽了寧森月好一會兒,見寧森月並不出聲,便擡起頭瞧了寧森月好一會兒,隨後,她好似又想起什麼似得,忙追問道:“對了,姐姐呢?世子妃不是出去尋找姐姐的嗎?怎的只見着世子妃卻未曾見着姐姐。”
寧森月心下輕嘆,她知道她總歸將面對此事……
“我前去連城公主的營帳尋她,希望能助我一同找人,連城公主也應了下來……可我們尋了一日也不曾發現青筠的蹤跡。”寧森月實在不知這檔口該如何向青莜解釋。
青莜的臉上忙又出現驚慌的神色,她的眼中滿是焦慮,“可姐姐又在哪兒?這都一天一夜,姐姐該不會出事兒了吧?”
平日青筠從不會平白無故不見蹤影,此次消失一天一夜,實在是破例的事兒,青莜只害怕青筠並非外出,而是外出之時出了危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