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眼萬里的天幕任由墨硯渲染,璀璨星辰點綴,無月的夜莫名予人一種壓抑感。
寧森月始終待在營帳內,許久都不曾離去。
她在等着一個人。
她相信,他得知她出現之後必然會回來。
輕微的步伐聲響徹在耳畔,步伐聲沉重有力,與身爲女子的青莜那輕盈步伐聲有着天壤之別,寧森月眸光微閃,這一刻,她已是能猜想到來者何人。
——
寧森月凝着他滲着怒火的眸子,面不改色,她淡淡道:“先前青筠失蹤了,我與連城一同尋她。”
說完,她眼也不眨,生怕錯過景雲晟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景雲晟的反應倒是出乎了寧森月的預料,她本以爲他身爲知情人,不該如何淡定,卻不料那雙眸子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這一刻,寧森月實在是佩服他的定力。
“找到了?”他淡淡出聲詢問。
寧森月輕搖着頭,眸光冷然,染着口脂的紅脣輕啓,她冷嘲道:“她死了……”
這一刻,她成功瞧見了對方微閃着眸光。
景雲晟眸露訝異,“究竟發生何事?”這番話倒是出自他的真心,他確實不曾想到,不過一日,好好一個人,就這般沒了,且這人還是寧森月一向重視的丫頭。
這其中,定是出了他不曾知曉的事。
寧森月微挑着眉,她似笑非笑地瞧着景雲晟,說道:“此事世子爺心裡頭不該是如明鏡兒一樣?”
看着她怪里怪氣的模樣,景雲晟心下一陣抑鬱,他忙開口詢問:“你這又是何意?”
寧森月嘴角輕揚,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她道:“難道世子爺這個時候還要故作不知嗎?”
景雲晟面色微沉,心下卻掠過一陣不安。
寧森月見他如此,便道:“你明知青筠對我怕心懷叵測,你爲何還要將她留在我身邊?”她微仰着下頜,眸色凌厲與他直視,口吻透着滿滿的質問。
她安靜地在這營帳中幾個時辰內,想了許多,想了許久。
先前她在太和醫館門前面紗無故掉落,當時她已是猜測到此事絕非意外,卻不敢想,此事會是青筠所爲,她將此事交由景雲晟去調查,之後由於秋獵一事,府中上下較爲忙碌,再加上太和醫館又得時不時去查看,更是忙上加忙,以至於,她倒是漸漸忘記了青筠的事。
可如今想來,她當時已是將此事交由景雲晟去調查,以景雲晟的能力,定然會將此事查出個水落石出。
可事情過了這麼久,景雲晟卻是半點也不提及此事,如今細細想來,只怕那在太和醫館前趁着人羣散亂之際扯掉她面紗之人便是青筠。
她猜想,景雲晟該是早已得知此事,可景雲晟卻不曾將此事告知她,反倒是將青筠繼續留在她身邊,其中居心,寧森月實在是想不透,也不敢想……
這幾日來,寧森月所接受的刺激實在是太多,所接受的信息也實在是太多,一時間,她還真是沒能緩過來……
景雲晟竟是前太子留在世上的唯
一血脈,乃是太子遺孤,身份尊貴,有着繼承帝統的資格。
若是有一日,他有了奪位的野心,便必然會迎娶能夠爲他帶來利益的凌瑾,而這兩日,他頻繁出入凌瑾的營帳便是極好的佐證。
而她……
寧森月自認她並非會與人同時擁有一個男人,再者,她本也不願捲入這場皇權之爭。
景雲晟面露訝異,好似未曾想到寧森月竟已是早已知曉此事。
寧森月勾脣冷嘲,自從無名崖回到營帳後她便推測過許多,而這答案,便是她推測許久才得知的。
她雖不知景雲晟留着青筠有何目的,可寧森月心下卻有了些底,已景雲晟的心情,青筠的身上定是有他想要,或是想知道的東西。
景雲晟低聲輕嘆,面露無奈,“此事果真是瞞不過你。”青筠的身上確實有着她想知道之事,此事事關他的身世,他原是想將一切調查清楚在對寧森月全盤托出。
寧森月靜默未語,不再答覆,她垂下眼瞼,隨後才見她緩緩說道:“景雲晟,能否應我一件事?”
景雲晟面色微凝,見寧森一臉正色,他忙道:“你說。”
寧森月深呼吸一口氣,緊接着擡眸睨了他一眼,隨後又慢慢垂下,她好似下定決心一般的開口說道:“景雲晟,我們合離吧!”
我們和離罷——
一句話從寧森月的脣中吐出,她的眼中平靜如水,沒有波瀾,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不可能!”景雲晟想也沒想就回絕了寧森月的要求,他定定地看着寧森月嬌美的容顏,剛他才從凌瑾的營帳裡出來回到自己的營帳裡,寧森月就過來向自己提出和離,莫不是她得知自己去了凌瑾的營帳而心生妒意?
一想到寧森月爲自己吃醋,他的心不知爲何有些甜甜的,那是一種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但聽到景雲晟的話,寧森月卻嘆了一口氣,秋水杏眸幽幽地看着眼前俊美無雙的男子。
“景雲晟,夫妻之間本該絕對信任,可你做不到這一點……”
“你早已知曉青筠背叛與我,卻對我隱瞞,我不論你有何種苦衷,可這一點,我不接受。”寧森月淡淡地質問道,那雙墨玉黑眸中透出些許冷意與淡漠的疏離。
寧森月眼中的疏離深深地刺痛了景雲晟的眼,而她說出的那一番話也讓他不由得有些驚訝。
但景雲晟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點,寧森月並不是任人擺佈的傻子,相反,她很聰明,聰明到讓人心驚。
景雲晟隱忍了這麼多年,是一個能很好地把情緒隱藏的人,但他眼中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寧森月很快就捕捉到了他眼中的一絲驚訝,心底瞬間只剩下了一片荒涼。
原來是真的。
她有幻想過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景雲晟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一絲驚訝,讓她最後一絲僥倖破碎。
呵,真是可笑呢。
寧森月心如死灰,她垂下眸子,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同時掩住了
眼中無盡的絕望。
“景雲晟,我不想再摻和皇城中那些殺人不見血的鬥爭了,和離之後,我們再無任何瓜葛。”寧森月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露出絲毫表情,聲音清脆,卻沒有一點波瀾起伏,沒有感情。
景雲晟藏在袖下的手猛地攥起,他沒有回答寧森月的話,也沒有答應她的要求,越過她,拂袖離去。
寧森月看着景雲晟離去的背影,她竟然看出了落寞……
……落寞?
他也會落寞?
爲了……她?
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呵,看錯了吧,那個男人又怎麼會落寞呢?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心,況且他只不過是在利用自己罷了,又怎麼可能會爲了自己而這般落寞?
她本就不該奢望,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會愛上自己,平日裡他對自己再怎麼溫柔似水,都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罷了。
寧森月,你醒醒吧。
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是不會愛上你的。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幾天,寧森月和景雲晟都沒有任何交談,參加秋獵的人都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夫妻到底怎麼了,以前還夫妻融洽,相敬如賓,沒一會兒就冷着一張臉,連一句話都不肯說。
那氣氛,別提多尷尬。
而三天秋獵結束,他們也終於能不再受到那冷意肆虐的折磨,一行人也回到了京城。
在回到京城的馬車中,景雲晟和寧森月坐在馬車內,一樣都面無表情,釋放着生人勿近的冷意,馬車內的氣氛也顯得格外尷尬。
到了京城之後,一個侍衛就來到了馬車的旁邊,低下頭,恭敬地說了句:“世子。”
聽到他的話,景雲晟正要下馬車的動作頓住了,又坐回了原位,淡淡地問了句:“何事?”他的聲音很淡,卻散發着一種君臨天下的威嚴,讓人不敢輕視。
“三公主殿下今天一早便在王府大廳等候,說是有要事與世子相商。”站在車外的侍衛似是被景雲晟周身的氣勢所壓迫,直接跪了下來,身子微不可察地顫抖着。
景雲晟聽了他的話,眉馬上皺了起來,冷冷地問道:“你可知道王府的規矩。”
“未經世子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去王府,否則……殺無赦。”侍衛顫抖着聲音把一句話說完,他也明白他是碰到世子的禁忌了。
但三公主殿下身份尊貴,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哪裡敢攔,所以就把她帶到大廳等候了。
“自己去領罰吧。”景雲晟淡淡地說道,渾身的冷意也收了回去,但依舊是面無表情。
“是……”侍衛顫顫巍巍地應了一聲,走了之後還有些心有餘悸,不過讓他自己驚訝的是,自己居然沒有被世子給直接處死了!
但只要想到那冰冷威嚴的氣勢,那侍衛還是有些心驚肉跳。
而那馬車內,寧森月聽到侍衛的話之後,臉上的神色又冷了幾分,她站起身,冷冷地瞥了景雲晟一眼,“快去和你的三公主殿下商量要事吧。”然後直接撩開簾子跳下了馬車,留給景雲晟一個瀟灑的背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