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一道如銀鈴般清脆悅耳的女聲傳入耳畔,喚回了寧森月原先飄遠的心緒。
寧森月微睜眸子,將視線轉移至青莜的身上,聲音沉重緩慢,從那略顯蒼白的脣瓣溢出,“日後便不要再喚我爲世子妃,我已與景世子合離。”
青莜愣在原地,半晌也沒能緩過神來,她竟是不知這般短的時間內,世子妃與世子竟是出了這般嚴重的大事!
合離?!
這二人之間究竟是鬧出了怎樣的誤會才需要到合離這般程度上。
青莜向來心直口快,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世子妃,您可是與世子鬧了矛盾?青莜相信,必然是有什麼您所不知道的誤會。”
寧森月斜眼看去,厲聲輕呵:“夠了!我已告訴過你,莫要再喚我爲世子妃。”
青莜一聽,竟是半晌也沒了動靜。
寧森月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於激烈,輕聲一嘆,不禁放柔了眼神,安撫道:“此事我已稟明瞭皇上,凌瑾也已有所行動,只怕過幾日,咱們醫館便會收到皇上親下的合離書。若是你再世子妃世子妃地喚我,只怕會橫生禍端。”
半晌後才見青莜輕聲道:“青莜知道。但是青莜希望世、希望郡主能夠再三考慮後才做決定,您要知道,在雲升,婦人與男子合離,雖明面上是平等結束夫妻關係,可說到底,與被休棄也沒什麼兩樣,青莜可還未聽說過與夫君合離之後的女子能夠重新尋得一門良緣,還望郡主慎重考慮纔是。”
雖說寧森月現下貴爲郡主,身份尊貴,可普天之下的男子,哪有誰能不在意一個女子曾爲人妻的過去?
寧森月掩脣輕笑,眉眼間淌露出少許嘲諷,她道:“青莜莫不是還以爲你家郡主我還存着再尋夫家的心思?”
她自是清楚這雲升帝國男子與女子地位間的差距,合離後,她已是無心在嫁。
青莜掩脣微驚,眼中盡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可是郡主……女子一生,終歸是要嫁人的。不若如此,青莜瞧着那沈太醫雖不是名門貴胄,但人家身爲皇上的御前太醫,深得皇上信任,着實也是不錯的人選,再者,青莜瞧着那沈太醫對郡主您好似有幾分心思。”說着,她嘴角不由彎起一道輕輕的弧度。
此次她將郡主要深夜離府一事告知沈太醫,沈太醫二話不說便駕着馬車前來等人,且途中劍眉緊鎖,顯然極爲在意郡主。
寧森月險些要被這沒頭沒腦的小丫頭氣得跳起來,她蹙眉瞪視了她一眼,輕聲呵斥道:“你這丫頭,如今說話可是越來越沒分寸了,你莫不知不知那沈太醫乃是連城公主愛慕的男子?你這是挑唆我與連城爭奪夫君不成?”
寧森月越想越覺着此事荒謬,好在此時此刻未有外人,否則這話若是傳了出去,還不知連城會如何看她。
寧森月可是打從心底承認連城這個知心好友。
青莜撇了撇嘴道:“可青莜瞧着,那沈太醫對郡主您這般關心,怎會沒有那種心思?若是您與沈太醫兩情相投,連城公主怕也是會成全你們的。”
她覺着,連城公主雖瞧上去刁蠻任性,可說到底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
寧森月卻輕搖着頭,嘴角擒着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她倒不似青莜想的這般簡單,連城雖待她如姐妹一般,平日嫂嫂嫂嫂地喚着,可寧森月自問卻並不瞭解她。
“我的孃親,國公夫人乃是沈太醫的師傅,當年名動京城的神醫沈瑤,他這般待我,不過是瞧在我孃親的份兒上,此事莫要再提。”寧森月垂着眸子,白膩如玉的臉上盡是青莜看不懂的神色。
青莜見寧森月這般道來,自是不敢再拿她與沈瀟然打趣。
青莜並未忘記自己來意,她輕咬着脣,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寧森月一眼,隨後才道:“世子妃,不知您可曾打聽到了姐姐的消息?”
青莜之所以更深露重還來打攪寧森月歇息,便是爲着這等重要之事前來。
她在榻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便是心心念念着自家姐姐的安危。
寧森月微徵,眸中迅速掠過一道錯愕,但很快便被她極好地掩飾,“你且放心,我已僱了京城武功最強的組織前去尋找青筠的蹤跡。”更準確的是,她已僱了人前去崖下尋找青筠的屍身……
可這等事,她又怎敢告訴青莜,她只怕青莜得知這一消息,會喪心病狂纔是。
青莜聞言,暗暗鬆了口氣,倏然便眉開眼笑,對寧森月福了福身後便退下。
這一夜,唯有寧森月睡得極不安穩。
夜半子時,那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侵入她的夢境,縈繞在她腦海中就就未曾散去。
翌日清晨,沈瀟然一早便前來叩寧森月的房門,想着喚她起身洗漱用些早膳。
因被噩夢騷擾,本就睡得極其不安穩的寧森月乍然醒來,她拿起屏風上掛着的外衫披上,親自打了水簡單洗漱過後便與沈瀟然、青莜三人一同用膳。
一開始,青莜並不敢與二人一同入席,畢竟現下坐在飯桌上的人,一個是當今皇上的御前太醫,一個是皇上親封的郡主,她一屆小小的王府婢女,哪敢與這兩位大人物平起平坐。
見着她的拘禮,寧森月立刻面露不滿,她輕聲呵道:“你還當這兒是王府?我讓你坐便坐,哪兒來這麼多的禮數。”說着,她好似覺着有些不妥,便笑着問了一聲身側的沈瀟然:“沈太醫該不會介意青莜與我們一同用膳吧?”
按理說,以沈瀟然這等親和溫潤的性子,定是不會拒絕,可寧森月想着,還是告知一聲爲好。
畢竟自己能從王府如此成功地逃出來,沈瀟然亦是出了點力。
沈瀟然揚脣淺笑,“郡主這是說的哪裡話,青莜姑娘乃是郡主視作姐妹之人,沈某自是不介意。”
寧森月微蹙着眉,面露不滿,“何必郡主郡主地喚着,若是沈太醫不介意,我今後便喚沈太醫一聲沈大哥,沈太醫今後便喚我森月吧。”
她既是從王府搬了出來,想必日後多半是住在太和醫館中,如此一來,與沈瀟然打照面的次數便會增加,既
是如此,自是要事先打好關係纔是。
沈瀟然自是點頭稱好。
早膳剛用到一半,門外便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青莜還未待寧森月與沈瀟然開口,二話不說便起身前去開門。
來人乃是一名藥童,正是沈瀟然留的弟子,這名弟子雖比不得寧森月與沈瀟然的醫術,可與京中尋常大夫相比,卻是佔了上風。
莫小哥咧嘴一笑,說道:“莫小哥好,不知莫小哥前來,可是尋你師傅的?”莫小哥並不知曉這弟子的全名,只曉得平素沈瀟然總是小莫小莫地喚着,她也就理所當然地喚他莫小哥。
沈瀟然面容稍顯黝黑,五官端正,一雙璀璨如星般的眸子格外引人注意,一張厚厚的脣瓣彰顯着此人的老實誠懇,他下意識撓了撓腦勺,說道:“勞煩青莜姑娘前去告知師父一人,便說醫館來了一名待產的孕婦,我瞧了瞧,已經讓人給她煎了幾副養氣的藥,可我到底不擅於爲孕婦接生,便想着來請師傅過去瞧瞧。”
青莜聞言,便點了點頭,吩咐他趕緊出去外頭盯着,青莜關上門扉。
寧森月一見是青莜回來,便問道:“發生了何事?”
青莜便將剛剛莫小哥對她所說的話告知。
沈瀟然聽罷,想也未想便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而他身前桌上的一小碗稀粥還未見底,菜也未曾吃上幾口。
沈瀟然面露焦急,他忙道:“我先去外頭瞧瞧,森月,你好生用膳。”
寧森月笑着輕搖着頭,說道:“這種情況我哪裡還有心思用膳?我還是與你一同去吧,畢竟爲女人接生這種事,讓我來做或許更爲合適……就算屆時用不上我,爲你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沈瀟然聞言,輕輕頷首。
青莜見寧森月與沈瀟然皆是不再用膳,她一慌,忙將一小碗稀粥扒拉幾下吞了下去,還來不及拭去嘴角的米粒便隨着二人前去醫館正堂。
果然如莫小哥所說,醫館正堂的軟榻上正躺着一名呼痛的孕婦,她面色蒼白,額上滲滿汗珠,臉上的汗水與淚水混合着沾溼了她白皙的臉。
沈瀟然一瞧見這情況,立刻便吩咐莫小哥將人移入內堂,隨後,他又囑咐寧森月將他的藥箱帶着與他一同前去內堂。
莫小哥的動作倒也是麻利,三兩下便將人成功轉移,寧森月帶着藥箱,正欲與沈瀟然一同進去。
然,卻未曾想到,此時,門外竟是傳來一道極爲張揚的男聲,“來人吶,還不快將本少爺迎進去?”
寧森月登時緊蹙眉頭,她忙吩咐青莜前去查看。
青莜一推開門,便瞧見一長相俊俏,膚色白皙,一臉囂張之色的俊秀青年。
墨發高束,綴着一鑲滿祖母綠寶石的玉冠,劍眉入鬢,劍眉之下則是一雙深邃璀璨的眸子,鼻樑高挺,薄脣泛着健康的潤紅色澤,身着青色直襟長衫,白玉所造的腰帶緊束着健碩腰身,腰配香囊與羊脂玉佩。
活脫脫一個家世顯赫、囂張跋扈的富家子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