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雲升帝國律法嚴明,王爺所出的郡主若無功勳,無需恩賜府邸,可若是由天子格外恩典,賜封郡主,是需建蓋府邸,以示榮耀。
現如今,寧森月不過是頂着郡主的頭銜罷了,皇上卻對建蓋府邸一事隻字未提,顯然未曾將此事留意在心。
青莜卻不以爲意,她猜度道:“興許是皇上覺着您嫁入景王府,建蓋郡主府也無用,便一時疏忽此事。”
寧森月自嘲一笑,“不論是何原因,我都算不上正兒八經的郡主,你大可不必理會你我之間身份的懸殊,我已不是景王府的世子妃,國公府也無無得容身之所,現如今,也只能委身在這狹隘的醫館之內,今後,便只能靠這小小的醫館,賺點銀兩過活,我只怕你不願跟着我受苦。”
青莜更是連連搖頭,寧森月待她有恩,她又怎會在寧森月落難之時獨自離去,她自是會陪伴在寧森月身邊,只是並不一定是以妹妹的身份。
“郡主誤解了,青莜不怕苦,更何況郡主待青莜猶如親人,青莜又怎會覺得苦?”青莜微垂螓首,連忙解釋,生怕寧森月有所誤解。
寧森月面露嗔意,“既是如此,你又爲何不願與我結爲姐妹?”
青莜登時無言辯駁。
寧森月見她已是有些鬆動,忙緊握着她的柔荑進一步勸說,“你我早已是相依爲命,索性便結成姐妹,我也能更好照顧你。”
青莜輕咬着脣瓣,白皙如玉的雙頰透着一股淡淡的紅暈,她輕聲說出自己的顧慮,“青莜自是願意成爲郡主的妹妹,只是青莜恐怕若是姐姐得知此事,會心生落寞,畢竟姐姐與青莜一般同樣對郡主忠誠可嘉。”
寧森月微徵,她自是聽出了青莜的顧慮,她揚脣輕笑道:“你不必擔心,我既是認你做妹妹,那麼青筠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青莜眸光微閃,她立刻跪在寧森月跟前,躬身對着寧森月叩拜道:“妹妹見過姐姐。”
寧森月莞爾一笑,忙將跪在地上的青莜扶了起來。
寧森月尋了沈瀟然作爲見證,以民間結沒結拜的儀式,在醫館進行了與青莜結爲姐妹之禮。
這一夜,二人皆是欣喜若狂。
翌日,天剛見明,寧森月僱去崖底搜尋青筠蹤跡的組織前來複命,可他們帶來的並非是青筠的屍身,而是一雙染着污穢的繡花鞋。
“還請姑娘見諒,我等在那無名崖下搜尋了一天一夜,未曾閤眼,已是將崖底都翻了個遍,可終究是不曾看見您所說的屍體,我們根據您對我們的描述,只找到了這樣一雙繡鞋,不知可是那受害人身上之物?”一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正低垂着腦袋站立在寧森月身前,向寧森月稟報着這一日來的結果,此人,正是寧森月所僱傭的組織的頭目,也是這一次任務的負責人。
寧森月只覺天昏地暗,頭昏目眩,身着一襲單衣的她,身上僅僅披着一件貂絨斗篷,寒意滲入體內,可寧森月卻仿若未曾察覺一般,她跌坐在貴妃榻上,眼中掠過一絲痛意,凝着那男人擱置在地上的繡鞋,眼中翻滾着淚光。
“好了,我知道了,勞
煩你們了。”寧森月揉了揉眉心,清眸半闔,她不願讓自己的傷痛顯露人前。
那身着夜行衣的男子見寧森月這一副哀慼的模樣,心下知曉,寧森月所吩咐他尋找的這人,定是對於她而言意義非常。
他也不願多加打攪,將繡鞋留在房內便退了下去。
寧森月絲毫不顧及漸漸發冷的身子,她起身,踉蹌着步伐,半跪在地上,拿起那一雙沾滿泥濘的繡鞋,絲毫不在意那繡鞋上的泥濘玷污了她的手。
事到如今,她竟是連青筠的全屍也沒能找到,即便是想要讓她入土爲安,也是無能爲力。
不知跪在地上多久,直到腿部傳來一陣麻痹感,寧森月才晃過神來,她緩緩起身,頭上傳來一陣昏眩,許是蹲在地上太久,她竟是險些栽倒在地,揉了揉小腿,她緩緩起身,手上依舊緊緊拿着那一雙繡鞋,她來至貴妃榻上坐下,可未曾想剛一坐下,門外便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寧森月一愣,緊接着便衝着門外喊道:“誰?”
“是我,郡主。”青莜那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嚇得寧森月險些將手中的繡鞋都扔在地上。
寧森月將繡鞋藏好之後,方纔對青莜說道:“好了,進來吧。”
話音剛落,便見青莜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
青莜的臉上依舊掛着和煦的笑意,看着寧森月的眸子透着一分狡黠,她道:“本以爲今日又得青莜親自來叫郡主起身的,不料郡主今日竟是這般自覺,還未等青莜來叫您,便已經起身了。”
寧森月臉上的笑僵了僵,“現如今可不是在景王府,我也再不是那世子妃,還未起牀來給病人瞧病呢,哪能再像以前那般。”
青莜笑着,並不說話,她徑直將銅盆端到梳妝檯上,隨後才走到軟榻上對寧森月道:“郡主,讓我伺候你梳洗吧。”
寧森月擺了擺手,目露嗔怪,“你我既已是姐妹,你又何須在伺候我?”
青莜憨厚一笑,“青莜都已經習慣了,若是郡主不讓青莜伺候您,青莜反倒是有些不習慣,郡主便讓青莜繼續伺候着吧。”
寧森月見她堅持,便不再阻攔,反正她可不懂得挽發,若非青莜堅持着要爲她熟悉,只怕她便隨意地將墨發高束便罷。
青莜扶着寧森月來至梳妝檯前的梨花木凳上坐下,黃金色的銅鏡倒映出寧森月那輪廓姣好,五官精緻的臉蛋,眉眼如畫,瀲灩清眸好似一汪清水,暗送秋波,瑤鼻挺翹,飽滿紅潤的脣不染而紅。
哪怕是瞧慣了這一張臉蛋,可再一次對着鏡子瞧着,青莜依舊是忍不住想要讚歎。
寧森月將面巾擰乾,在臉上仔細地擦了一遍之後便放入盆中,。青莜忙將銅盆端開,隨後,便拿起象牙梳,緩緩地梳理着寧森月及腰的長髮,烏髮如雲般柔順,滑過青莜的指尖。
她將寧森月的三千青絲半挽起一個流雲髻,再以式樣簡單的桃花木簪子點綴,即便是樸素到了極致的桃花木簪子,也絲毫未曾讓寧森月的美大打折扣。
清純精緻的五官,眉眼卻
透着一股天成嫵媚。
梳洗完畢之後,寧森月便換上襦裙前去用膳,簡單用過早膳後便來至正堂爲病人瞧病。
藥童一見寧森月立刻迎了上來,他對寧森月:“寧大夫,今日一早,便有一個自稱是景王府派來的人在外頭等候多時,不知寧大夫您是否要見她?”
景王府?景雲晟?!
寧森月一聽見這個名字,黛眉便是忍不住皺了起來,她沉吟着不知該應允或是拒絕,青莜見此,忙對着藥童說道:“當然是要請他進來了,便說我們在內堂等着。”說着,青莜又是忍不住看着寧森月,說道:“郡主……您還是見見吧。”
寧森月揚脣一笑,對着那藥童說道:“便說我無空閒見他,將那人打發走吧,以後再有此人前來,便直接打發走,不必來請示我。”
待那藥童下去回絕那等候在醫館外的來人時,青莜這纔看向寧森月,問出自己的困惑。
青莜滿臉不解,“郡主,您爲何不願見他,或許,是世子爺有事相告?”青莜着實無法理解寧森月的所作所爲。
寧森月揚脣苦笑,“事已至此,見又有何用?”見了反倒是會給彼此增添留念,既是如此,到不如不見的好。
青莜始終無法理解寧森月的行徑,她本欲再勸導,可一個病人的前來卻無聲地制止了她。
景雲晟並未徹底放棄,那一日寧森月吩咐藥童將人驅走之後,一連幾日都有家丁打扮的人往醫館送來人蔘,鹿茸等高等補品,寧森月起先並不知曉是何人所爲,之後才後知後覺,卻也不知該如何將東西退回去。
第三日後,寧森月便不再接受。
至此,那家丁便再也不曾出現過,而寧森月的生活終歸是再次恢復平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除了爲病人瞧病便是搗鼓手中的毒蠍毒蛇,種些毒花毒草。
這等生活雖簡單樸素,卻比起王府之中的提心吊膽好上數倍。
青莜倒是時不時過問寧森月,青筠蹤跡一事,寧森月無法,只得隱瞞了青筠死因,揚言青筠經受不住京墨因她而死的打擊,離開京城。
青莜起先並不願相信,直到寧森月拿出與青筠字跡一模一樣的信件,青莜才死了心。
捧着早已被淚水浸溼的信紙,青莜涕不成聲,她試圖從字裡行間中尋找青筠的行蹤,可信件卻是隻字未提。
“姐姐她爲何這般絕情,竟是連我這唯一的妹妹也撇下不管,難道那京墨對於她而言當真這般重要嗎?”若非親眼看見這封信,青莜是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也不敢相信,青筠與她相依爲命,現下卻爲了一個男人的死,撇下她獨自離去。
可如今白紙黑字,誰也無法否認這一事實。
寧森月將涕不成聲的青莜攬入懷中,瀲灩清眸閃爍着愧疚的眸光,她柔聲道:“你莫要傷心,青筠走了,日後便由我替你姐姐好生照顧你,我會如同青筠一般,愛你胡你,決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青莜連連點頭,感激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