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森月莞爾一笑,清婉悅耳的女聲從紅脣溢出,“李公子此言有理,像李公子這等風雅之人會做出此等風雅之事卻也不足爲奇。”
李軒眸露訝異瞧着她,好似難以相信從寧森月口中會說出這等類似於恭維之話,他託着下頜,心下急速思考着,他原先以爲先前在醫館鬧事,結果風聲傳入了父親耳中,他本以爲此事該是寧森月動了手腳,可如今看來,好似是他多心,寧森月這情形,分明是有意討好恭維他。
李軒眸光柔和,卻隱隱透着一股邪佞,他朝着寧森月緩緩靠近一步,對她道:“郡主現如今離開了景王府,不知可還習慣?”
寧森月裝作不經意地瞥了眼花圃的百花,漫不經心道:“又何不習慣?李公子多心了。”
微側過頭,眼角餘光瞥見那一抹緋紅色衣角,寧森月揚脣一笑,“我竟是不知李公子倒還如此關心本郡主的事。”
李軒揚起一抹自以爲光芒四射的笑,他道:“郡主傾國傾城,絕代風華,想必無論是哪一個懂得憐香惜玉的男子都斷然不會漠視。”
寧森月掩脣輕笑,故作聽不明他言下之意,“時候不早了,本郡主便先回去歇着了,李公子您輕便。”
青莜聞言,忙抽出沉浸於花海的心思,她來至寧森月身側。
李軒雖有挽留之意,可想想又覺唐突,便不了了之,只得眼睜睜瞧着寧森月纖細高挑的倩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李公子的心思現如今可真是昭然若揭了呀。”一道如嬌鶯初囀般嬌柔清婉的聲音傳入李軒耳畔,他身軀一僵,下意識轉身循聲望去。
那抹緋色倩影映入眼簾,姣好的面容上揚着一抹詭譎的笑。
——
待走出御花園後,青莜才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扯着寧森月的衣袖問道:“郡主,您不是一向不喜那李公子?怎的今日與他聊得這麼來?”
寧森月忙捂着她的脣示意她噤聲,她輕聲在她耳畔道:“我自有我的打算……”
瀲灩清眸迅速掠過一道暗芒,隱隱透着幾分狠戾。
回到南苑的住處後爲過多久,便有宮女前來傳話,一個時辰後於廣華殿舉辦冬宴。
寧森月吩咐青莜爲自己梳妝更衣後,便攜着青莜一同前去廣華殿。
冬宴還未正式開始,可殿內卻已是座無虛席,此次宴會僅僅是皇親貴胄前來參與,以至於場面算不得盛大,卻半點也不失奢靡。
寧森月走至軟蒲盤膝而坐,青莜緊隨着靜立其身後。
寧森月剛一仰頭,入目便是凌瑾坐在景雲晟的身側的一幕。
凌瑾緊靠着景雲晟而坐,染着殷紅口脂的脣微微上揚,她好似她也瞧見了寧森月投過來的視線,嘴角的笑便好似挑釁一般。
寧森月微微一笑,可藏於水袖下的柔荑卻是緊握成拳,她竟是下意識的舉動,就連她自己也不知爲何心中存着一絲鈍痛。
見寧森月回以一笑,凌瑾許是覺着無趣,便漸漸斂去
了嘴角邊的笑意。
宴會上歌舞昇平,絲竹之樂亂耳,寧森月卻無半點心思欣賞與聆聽,她波瀾不驚地坐在軟蒲上,時不時吃些糕點水果打發時光。
席間,凌瑾倒是不曾再挑起風波,許是得到了世子妃之位的她,早已對寧森月失去了敵意,倒是穆雪柔的反應叫寧森月訝異,穆雪柔一向善妒,這一點寧森月清楚不過,可坐在景雲晟身側她,眼睜睜瞧着凌瑾與景雲晟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卿卿我我,她竟是能保持着一貫的微笑,更甚者,笑得比以往還要絢爛。
“咳咳——”一陣重重的咳嗽聲接連響徹殿內,寧森月循聲望去,近日來,好似老了幾十歲的皇帝捂着胸口,面容憔悴,也不知是否是寧森月錯覺,她瞧着,就連那鬢角的發近段時日來也是斑白了幾分。
果真是病來如山倒,據說皇帝這一病,好幾日連早朝都上不了。
一向忠心耿耿的南平王起身,對着皇帝作揖道:“皇兄,龍體爲重,且讓御前太醫沈瀟然爲您瞧瞧吧。”
南平王乃是與皇帝血濃於水的兄弟,雖並非出自同一生母,可因着南平王一直不曾覬覦皇位,皇帝未登基前與皇帝也不曾爲敵,如今,倒是能在皇上跟前說上幾句話。
皇帝擺了擺手笑道:“不妨事,莫要壞了諸位的興致纔是。”說着,又是一陣咳嗽聲傳入衆人耳畔。
緊接着,又是一中年男子起身拱手道:“皇兄,我等的興致又哪能與皇兄的龍體相提並論,皇兄,您是雲升的天子,您的健康與否涉及民生,設計天下子民,即便您不爲自己考慮,也得爲天下子民考慮,還請您保重龍體。”
皇帝猶豫一會,終究是有所鬆動,這才示意太監總管下去將沈瀟然傳上來。
沈瀟然身爲皇帝的御前太醫,自是不敢留在府中,此次他雖非皇親貴胄,卻也在受邀行列之中。
沈瀟然見公公親自下來請他,忙款款起身,隨着公公來至皇帝的龍椅側,他的臉上毫無一絲慌亂,絲毫不在意這滿座賓客紛紛向他投擲而來的灼熱視線。
沈瀟然輕輕將皇帝明黃色的袖袍撩起,緊接着,拿出一層薄衫罩在皇帝的手腕上,隨後,這才伸出食指與中指,輕輕抵在皇帝的脈搏處。
重重的咳嗽聲始終未曾斷絕,寧森月瞧着皇帝那被滄桑歲月侵蝕的臉蒼白如紙,大有一副病入膏肓的狀態。
不到半注香的時間,沈瀟然便收回手,他示意公公附耳過來,公公自是不敢不從,沈瀟然在公公的耳畔低語一陣,隨後這才款款走至賓客坐席。
諸位皆是將視線或是投往那公公處,或是投往賓客席上的沈瀟然,卻無一人敢率先開口發問。
在衆人緊張而又困惑的目光下,太監總管揚聲道:“陛下不過是偶感風寒,沈太醫開幾服藥調理一番即可,諸位莫要憂心。”
此言一出,那坐在賓客席上的連城率先鬆了一口氣,她揚脣笑道:“如此,本公主倒是放心了,父皇,您龍體爲重,日後切記要適當歇息。”
皇帝嘴角輕揚,剛想回復幾句,卻不料喉嚨一陣涼意,緊接着,
又是重重咳了幾聲。
衆人瞧在眼裡,卻不曾出聲,可心下卻是生了異心。
宴會結束後,衆人紛紛離席,寧森月亦是緊隨其後,然,她未曾料想還未走出廣華殿門口,卻被一人攔住了去路,她微擡眼簾,入目是一身着宮女服飾的女子。
她眉目清秀,眉宇卻透着一股凌厲之氣,顯然並非是簡單的婢女。
寧森月莞爾笑道:“你這是作甚?”
那宮女先是對着寧森月福了福身,隨後才道:“奴婢奉景王世子妃之命,前來請郡主一聚。”
景王世子妃?竟是這麼快便換了稱呼?
寧森月只覺可笑至極。
“本郡主爲何要與她一聚?本郡主還有事,恐怕是無法應邀,還請你回去知會你家主子一聲,無重要之事便不要派人上前打攪了。”寧森月淡淡道罷,便作勢離去。
不料那宮女又是攔在寧森月跟前,架勢十分強硬,大有一副寧森月不跟隨着她離去她便決不讓寧森月離開的模樣。
“郡主還請聽奴婢一言,景王世子妃交代了,此次有着極爲重要之事要與郡主商議,還望郡主莫要失了分寸。”那宮女神色冷漠,語氣強硬,顯然未將寧森月放入眼中。
寧森月亦是生出了幾分憤惱,“你這是要強行將本郡主帶走不成?難道你家主子當這皇宮禁衛是死人嗎?”
那宮女聽聞此言卻紋絲不動。
正當寧森月思忖着該如何脫身之時,一道溫潤悅耳的聲音傳入耳畔,“這殿外倒是熱鬧得很。”
寧森月嘴角輕揚,雖未見來人,可她已是知曉來者何人。
寧森月轉過身,對着沈瀟然盈盈一笑,“沈大哥。”
沈瀟然款款走至那宮女跟前,一雙溫潤的眸子頃刻間凌厲異常,“究竟是何人借了姑娘的膽子?敢對皇親貴胄無禮?莫不是你那剛嫁入皇室不久的主子?”他口中的主子,自是凌瑾無疑。
那宮女嬌軀輕顫,眼簾下意識垂下,她不懼怕寧森月,是因爲寧森月無權無勢,失去了景王府庇佑的她更是毫無靠山,可沈瀟然卻不同,人人皆知,他雖是身份卑微的太醫,可身後卻有着皇帝爲他撐腰,莫說是朝中大臣,即便是皇上的親兄弟也不敢與他起衝突。
宮女半晌後才答覆道:“我們家主子不過是請郡主一同敘舊罷了,沈太醫莫不是有所誤會。”
沈瀟然冷嘲道:“敘舊?我可不認爲,景王世子妃與安平郡主之間有何舊可敘,這宮廷上下人人知曉,你家主子害得安平郡主與景王世子合離,之後,更是躋身其中取代了安平郡主的位置,難不成你覺得,這兩個人,還需要朋友一般坐在一起喝個小酒,敘敘感情嗎?”
沈瀟然此言確實在理,那宮女自然也是知曉安平郡主與景王世子妃之間隔着深仇,可她也是奉主子之命行事,除了遵照主子的吩咐,哪敢有半點其他的心思。
“此處好生熱鬧。”一道低沉卻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響徹在寧森月耳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