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總管匆匆來至殿外,半跪在地,向連城與寧森月問安。
“公主殿下,皇上現下因着穆小姐一事惱着呢,你可莫要在皇上跟前惹他不快。”太監總管不忘提點一句,雖說連城深得聖心,可皇上的心思又有誰能真正揣摩透徹。
連城嘴角輕揚,白膩如玉的面容綻出一抹笑,她微微側身,對着瑤兒輕輕頷首,瑤兒見此,忙掏出一錠金子上前,塞入太監總管手中。
太監總管拗不過,只好笑着收下。
連城又是對着太監總管親和一笑,襯得她本就柔和的臉龐越發柔美,“日後還請總管多多照拂纔是。”
那太監總管忙作出惶恐姿態,神色諂媚,恭迎着連城與寧森月走入殿內。
寧森月將這一過程收入眼底,瀲灩清眸眸光微閃,她不禁側目深深凝了連城幾眼。
連城一向養尊處優,按常理而言,本該不懂得這深宮生存之道,可事實上,她深諳人心貪婪與險惡之處……
寧森月雖與連城交好,可她自問卻不瞭解她。
見寧森月失神,連城忙輕喚一聲,寧森月方纔緩過神來,她尷尬一笑,道:“你且去吧,我便不去了。”
連城不解,“既是你我一同來了,爲何不一同前往?”
寧森月並未道清緣由,僅僅是礙於此時身在養心殿前,耳目衆多,她道:“此事我過後與你解釋。”
連城見此,便不再強迫,率着瑤兒款款走入殿內。
蓮步輕踏着由藍田玉雕刻而成的玉磚,連城來至皇帝跟前恭敬跪下,問安後便起身靜立一側。
連城嘴角輕揚,對着皇帝拱手道:“父皇,兒臣知曉父皇正爲穆小姐流言一事憂心,兒臣自請爲父皇排憂解難。”
皇帝下意識伸手輕揉眉心,他長嘆一聲,“你呀你,不爲朕惹出禍來朕便心滿意足了,哪裡敢指望你爲朕排憂。”
連城撇了撇嘴,當即邁開長腿小跑至皇帝身側,她柔聲道:“父皇,連城可是真心實意要爲您排憂解難的,父皇莫要瞧不起兒臣。”
皇帝輕笑一聲,那本是犀利滲滿寒光的鷹眸竟是剎那間柔和下來,“那你倒是說說,你打算如何爲父皇排憂解難?”
連城將視線落在那匍匐在地的穆雪柔身上,好似整暇一笑,她好似不經意道:“穆小姐與景王妃此次前來想必也是爲着那宮中流言一事,若是二位信任,本公主倒是不妨爲二位建議一番。”
景王妃深知連城得聖上喜愛,哪怕心底不屑,可面上卻依舊展露笑顏,不敢有半分紕漏,“公主請說,臣婦洗耳恭聽便是。”
連城狡黠一笑,盈盈水眸閃爍着詭譎眸光,“若我說,流言這等事若想不攻自破容易得很,只需父皇喚來宮中資歷深厚的嬤嬤,召集宮中女眷,當衆驗身即可,如此一來,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聽聞此言,景王妃登
時腳下踉蹌,險些栽倒。
穆雪柔雙眸盈盈,淚珠險些奪眶,她仰頭直視着那高臺上笑得一臉無害的女子,“公主殿下,臣女知曉您不喜臣女,可公主殿下何必這般羞辱我?”
當衆驗身,於未出閣的女子而言是莫大羞辱,也虧得連城能說得這般風輕雲淡。
雲逸風無奈一笑,眸含嗔怒倪了連城一眼,當是無聲地呵斥。
皇帝亦是面露不悅,他似有似無的掃過那跪在地上面露憤懣的女子,對連城道:“莫要胡言亂語,這等話也是你身爲公主能輕易出口的?”
連城不以爲意,她緊接着道:“實話本就是不中聽的。父皇您想,宮中人多口雜,即便是父皇您有意壓制流言,也是有心無力,可若是費盡心思去尋那製造流言之人,倒不如將事實擺出來,屆時自然可讓衆人閉口。”
父皇託着下頜,眼中閃爍着晦暗不明的眸光,再三思慮,卻也覺得連城這驗身的提議有些胡來,卻倒也是最爲簡單便捷之法。
現如今朝堂諸事煩擾,他豈有心思爲穆雪柔尋一個背後亂嚼舌根之人,若換做平日,便可全權交由皇后處理此事,可現下,皇后前去寺廟進香,只怕待皇后歸來,這流言已是傳遍京城,成爲百姓茶餘飯後的趣聞。
皇帝眉心緊鎖,他沉吟半晌後終究是對穆雪柔道:“雪柔啊,連城此舉雖對你的名譽有所損傷,可若細細想來,此舉也是最能擊垮流言,此次只怕要委屈了你。”
穆雪柔跌坐在地,她渾身發顫,只覺手腳冰涼,剪水雙瞳已被恐懼所佔滿。
連城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那跌坐在地上,早已無往日高貴形象的女子,她害怕?是,她卻該害怕,若是她真是完璧之身,自是不怕皇帝驗身,可事實卻是,她早已被李軒玷污,若是真當着衆人之面眼神,穆雪柔將身敗名裂,遭世人謾罵。
穆雪柔顫抖着雙脣,她連連搖頭,“不,皇上您不能如此,臣女斷不接受。”
若是真如皇帝所言,當衆喚來宮中資歷深厚的嬤嬤驗身,那麼她並非處子之身的事實便會暴露,屆時,她只怕毫無迴旋餘地。
皇帝雖明面上與穆雪柔商議,可言語中又豈非是命令居多,他未曾想,這穆雪柔的反應竟是如此激烈,激烈到甚至於他都要開始懷疑那流言是真是假……
皇帝半眯着鷹眸,眼中迸射出一道凜冽寒光,他先是凝視着伏在地上的穆雪柔許久,隨後纔將視線轉移至景王妃身上,既是無法從穆雪柔身上下手,那便只有景王妃……
景王妃見此,嚇得腿腳發軟,忙跪倒在地,她連連點頭道:“臣婦與雪柔自當聽從皇上安排。”
穆雪柔嚇得瞪大雙眸,她未曾料想看着她長大的母妃竟是會親自將她往虎口推,驗身,她可知驗身意味着什麼?
穆雪柔輕咬着脣瓣,脣瓣被咬破所溢出的血跡融入緋色口脂之中,穆雪柔雙目悲慼,她朝着皇帝重重磕了一個頭後才道:“皇上,您可知當衆驗身對於一個
未出閣的女子意味着什麼?若是臣女當真聽從皇上吩咐,被嬤嬤們當衆驗身,日後又有何人再來景王府提親,又有何人願意迎娶臣女?”
事到如今,她已是顧不得旁的事,她只知道,她斷然不可被當衆驗身。
她悽楚的女聲傳入耳畔,皇帝亦是心有不忍,他薄脣輕啓,卻又欲言又止。
連城見皇帝已有鬆動之意,心下一慌,她忙趁熱打鐵說道:“穆小姐,這宮中上下誰人不知,穆小姐自小便愛慕景王世子,你又豈會擔心無人來向景王妃提親,只怕這對於你而言是莫大好事吧。”
“我——”穆雪柔一時詞窮,竟是不知該從何駁起。
皇帝見連城似有咄咄逼人之意,面露不滿,他轉而對着穆雪柔說道:“不若如此,穆小姐,若是你遵從朕的吩咐,當衆驗身以平息流言,此事過後,朕便爲你與景世子賜婚,讓你如願以償,嫁入景王府作爲世子側妃如何?”
穆雪柔像是被雷轟了一般,愣愣地坐在地上,半晌也未曾晃過神來,爲她與景雲晟賜婚?
那原本乾涸的眸子頓時如得了雨露一般,剎那間閃爍起希望的光輝,她對皇帝道:“皇上此言當真?”
皇帝忙道:“君無戲言。”
穆雪柔歡喜不已,可一轉眼那面上卻又陰雲密佈,“可,可若是世子哥哥不願該如何是好?”
皇帝嘴角輕揚,示意她不必多慮,“這一點你無需多慮,景雲晟他既已接受了朕對他與凌瑾的賜婚,想來也不會違背娶你爲側妃。”
穆雪柔自是心中歡喜,先前凌瑾雖應了她要許她正妻之位,可事到如今也未曾兌現,她雖未曾想過凌瑾會遵守諾言,可心中難免憤懣,現如今,皇帝卻開了金口,要爲她與雲晟哥哥賜婚,穆雪柔自是無拒絕的理由,可至於那驗身一關該如何闖過,事到如今還未可知。
穆雪柔心中雖然忐忑,可皇帝給出的承諾實在過於誘人,她思前想後,最終應下。
連城見此,下意識眨了眨眼,登時便面露不滿,她試圖勸說自家父皇改變心意,“父皇,賜婚這等大事,您也該問問世子哥哥的意見再做定奪吧。”
皇帝輕倪了她一眼,眸中暗含着警告,“此事你休要插手,不過是迎娶一個側妃罷了,何須大動干戈。現如今你意見提了提了,父皇也按照你所說,你還想如何?”
連城輕嘟着粉脣,她面露不滿,說道:“父皇這話說的,好似連城有意無理取鬧似得,連城不過是想着爲父皇分憂罷了。”
皇帝笑而不語,隨後又安撫了一陣穆雪柔與景王妃,後便勒令衆人下去。
連城來至殿外,卻早已不見了寧森月的蹤影,心下疑惑,便支開緊隨身後的瑤兒,孤身一人前去南苑。
她幾番詢問之下方纔尋到了寧森月的住處。
“好啊你,我在養心殿內爲你費盡了口舌,你卻揹着我在此處喝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