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疼得眼角都滲出了淚,卻不敢噤聲,生怕加劇景王妃的怒火。
蘇管家忙道:“王妃娘娘莫要動怒,還請王妃娘娘上前一瞧究竟。”
景王妃聞言,那本就白皙如紙一般的臉更是毫無血色,她踉蹌着腳步,朝着庭院那蓋着白布的擔架一步步走去。
近了,越發近了。
景王妃顫抖着手掀開蓋在屍體上的白布,那熟悉的面容讓她險些昏了過去。
擔架上躺着的確實是她的女兒穆雪柔,原本今日該前往荊州的穆雪柔,可爲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景王妃尚且存着一絲理智,她懷疑此事定然有人暗中搞鬼,她吩咐下人將穆雪柔的屍體擡下去,隨後又命人前去請來衙門仵作驗屍。
王府暗室,仵作向景王妃稟報驗屍後的結果,“回稟王妃娘娘,此人生前乃是窒息而亡,屍體的手足皆有淤青,想必是死前劇烈掙扎所致。”
景王妃默不作聲,卻予人一種山雨欲來的危機感,她半晌後才道:“你可曾在她身上搜到一枚玉佩?”
仵作一怔,隨即便搖頭道:“並未搜到玉佩。”
景王妃示意他離去。
她從貴妃榻上款款起身,踱步來至穆雪柔屍體旁,那眸中跳躍着的火焰頃刻間蕩然無存,目光極度柔和,她伸手輕撫着穆雪柔那冷冰冰的側臉,輕聲道:“雪柔,母妃答應你,定會爲你報仇,爲你討回公道。”
景王妃無需懷疑他人,此次穆雪柔之所以會被皇上流放西北,死於非命,罪魁禍首便是設計陷害的寧森月,即便此事並非寧森月從中動了手腳,穆雪柔的死亦是她間接導致。
太和醫館
今日太和醫館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寧森月本是在前堂爲病人診治,卻未曾想青莜來報,門外有人求見,且說是有重要之事。
寧森月便讓青莜將人請去內室。
來人一身小廝打扮,一見寧森月便道明來意,“寧大小姐。”
寧森月也不與他拐彎抹角,畢竟前堂還有病人等着她前去診治,“說吧,你是何人,又是奉誰之命來此?”
那小廝說道:“國公府國公夫人。”
寧森月微徵,面上閃過剎那間的訝異,心下暗忖,國公夫人對她向來不善,她亦是曾手刃國公夫人的愛女寧森嫺,雖說國公夫人未曾查到真兇,此事尚是一樁懸案,可國公夫人對她的憎惡十餘年來如一日,她可不認爲那國公夫人派人來會有好事。
寧森月莞爾一笑,並未將心中所想顯露於面上,“不知國公夫人派你前來有何貴幹?”
小廝乃是國公夫人的心腹,此行前國公夫人更是千叮嚀萬囑咐,便是怕極了他會出差錯,以至於,小廝早已將國公夫人的交代爛熟於心,“國公夫人派奴才前來向小姐討要一個答覆,小姐如今既是與景王府合離,便不再是景王府的
世子妃,而是如從前一般,身爲國公府的大小姐,小姐着實不該在外拋頭露面,污了寧家的明媚。”
寧森月嗤笑一聲,心下暗諷那德慧郡主竟敢將主意打到她的頭上?
可面上卻是揚着一抹燦如光輝般的笑,“國公夫人讓你前來便是爲了教訓我?可國公夫人倒也忘記了,我現下的身份可不僅僅是國公府的大小姐,更是皇上親封的安平郡主,這太和醫館亦是本郡主在得到皇上首肯之後修建,此事皇上都並無異議,難道國公夫人比起皇上還要聖明?”
言下之意,若是小廝再待下去以國公夫人的名義指責寧森月污了門楣,便間接承認寧森月所說,國公夫人比起皇上還要聖明,這等高帽子若是帶上去,莫說是國公夫人,便是整個國公府都得背上不忠的罪名。
小廝心下一顫,他自是知曉寧森月不好對付,卻也未曾想不過是三兩句話便將他逼到絕境,若是他再逗留此處,便給了寧森月誣衊國公府的機會。
小廝咬了咬牙,將腰身弓得更低,他對寧森月說道:“國公夫人並非責怪郡主,而是希望郡主能如從前那般住在國公府中,無需像現在這般,在外拋頭露面,受盡苦楚。”
寧森月託着下頜,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令人看不出是喜是憂,她靜默不語,反倒是給了小廝一種心動的錯覺。
小廝心下一喜,忙趁熱打鐵道:“國公夫人再三囑咐,若是郡主回到國公府,便還如從前一般是尊貴的大小姐,這絕對比您在外頭爲人瞧病診脈的強。”
寧森月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一番暗嘲,她着實不知這國公夫人是何處來的自信,竟能將這等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好似處處爲寧森月着想。
寧森月並未道破,她故作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本郡主與景王世子合離也有數十日,怎的數十日前國公夫人不曾派你來請本郡主回去,反倒是數十日後,待本郡主心灰意冷之時纔派你前來。”
小廝一時啞然,國公夫人可不曾囑咐若是寧森月一旦這般反擊該如何答覆,他心下暗暗着急,面對着寧森月的質問,半晌才慢吞吞答覆,“國公夫人事務繁多,平日處理後院之事已是心力交瘁,便一時將此事落下,還望郡主莫怪。”
寧森月輕輕頷首,好似極爲了解國公夫人一般,一派善解人意的模樣,“國公夫人爲國公府操勞,本郡主又豈敢怪罪於她,只是那國公府本郡主卻斷然不會再回去,還請你回去回了她吧。”
說着,便對駐守在門外的青莜高聲呼喚道:“青莜,送客。”聲音篤定,毫無轉圜的餘地。
小廝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見寧森月態度堅決,便氣餒着回到國公府。
將小廝送去門口的青莜,敏銳地察覺到了事情的怪異。
一向從未踏足於太和醫館的景王妃從馬車上下來,身後隨行着一衆膀大腰圓,氣勢洶洶的護院,青莜一見這一幕,二話不說便來到室內向寧森月稟報情況。
“景王妃?”寧森月目光幽幽,輕輕呢喃着
。
剎那間,寧森月心下便如明鏡一般,景王妃本已買通官吏將穆雪柔送去安全之處,可現如今穆雪柔突然暴屍荒野,景王妃定是將她鎖定爲第一個懷疑對象,如今是登門算賬來了。
青莜見寧森月沉默着,心下則是暗暗着急,瞧景王妃的架勢,怕是今日太和醫館難有太平,怎的郡主卻是這般淡定。
寧森月思忖半晌,便對着青莜吩咐道:“你吩咐下去,今日太和醫館不營業,還請前來瞧病的病人改日再來。”
青莜心下本就揣測不安,現如今得到了寧森月的首肯,頓時如吞了一顆定心丸一般,她輕輕頷首,對寧森月福了福身後便退下。
寧森月則是一人來到醫館外,眼前一幕果真如青莜彙報一般,景王妃並非獨自一人前來,她身後亦是跟隨着十來個護院,顯然來者不善。
寧森月故作不知其來意,她笑靨如花,好似迎接登門拜訪的貴賓,“本郡主竟是不知,我這小小的太和醫館竟有如此大的魅力,引得景王妃來此。”
景王妃見寧森月又是一副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模樣,面上冷笑,言辭刻薄,“寧森月,事已至此,又何須演戲,你暗中施計,害死本妃愛女,本妃如今便要向你討一個說法。”
寧森月故作不解,“若是本郡主不曾記錯,景王妃的愛女穆雪柔惹得龍顏大怒,已被皇上發配往西北,怎麼?難道穆小姐途中遭遇不測?”
見寧森月那副僞善的外表,景王妃更是怒火中燒,妖冶鳳眸閃爍着滲人的寒光,好似刀劍所化,“穆雪柔無故慘死的消息已是傳得沸沸揚揚,你莫要說你對此事一概不知。”
寧森月輕輕頷首,燦若星子的眸子閃爍着盈盈笑意,她道:“正如王妃所言,本郡主今日可是忙活了一日,哪有功夫去聽那些個閒言碎語,在此之前,本郡主確實不知。”
景王妃恨得咬牙切齒,眸光森森,她便是恨極了寧森月這般笑靨如花的模樣,從前是,現下更是。
“哪怕你今日舌燦蓮花,也莫要想扭曲事實,雪柔一向自尊自愛,若非你這賤人從中設計,雪柔又豈會失了清白。”景王妃字字珠璣,咄咄逼人,大有讓寧森月以命償命的架勢。
景王妃至死也難忘,那一日,大牢之中,穆雪柔視死如歸地握着她的手,若真心疼她,便在她死後爲她殺了寧森月報仇。
那一刻,景王妃便在心下斷定,設計陷害穆雪柔之人必然是寧森月。
她已然從心下斷定,若非是寧森月,穆雪柔斷然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若非寧森月,穆雪柔依舊是那高高在上的王府郡主。
而非如今落得四處逃竄,暴屍荒野的下場。
被仇恨之火掩埋的景王妃,顯然將一切罪名推到了寧森月頭上,卻不曾歸根緣由,若非她與穆雪柔處處相逼,爲了逼她讓出世子妃的位置用盡歹毒手段,甚至不惜濫殺無辜。
如今,穆雪柔不過得到了她應有的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