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森皓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還是沒能說出口。鳳輕也沒有給他多說的機會,嘲諷一笑,道:“就算是退一萬步講,你們真的會像對待恩人一樣對到我們五毒宗,可是這天下大事,跟我一個女子有什麼關係?你們雲升帝國的男人是都死光了嗎?還是說,你們雲升帝國的那些將軍,全都是吃軟飯的?”
聽到這句話,原本還什麼都說不出來的寧森皓猛地漲紅了臉,握緊了拳頭,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大聲道:“宗主莫要胡言!宗主可知,我們雲升帝國那少年之時便名揚天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景王世子景雲晟已經帶領着軍隊,奔赴了戰場!”
鳳輕猛地愣住了。
深深呼吸了好幾次,鳳輕聽見了自己冰涼之中帶着些顫抖的聲音,道:“你說……誰?”
“景王世子,景雲晟!”說起景雲晟,寧森皓的臉上出現了慢慢的敬畏與自豪。
景雲晟……景雲晟……景雲晟!
這個名字在鳳輕的腦海之中一遍又一遍的反覆迴響——像是記憶的潮水開了閘門,過往的一切,如潮水一般咆哮着涌入腦海!
寧森皓那一番無意的闡述,對於鳳輕而言,卻像一把打開記憶閘門的鑰匙,從他口中那自然而然脫口而出的‘景王世子’更是觸動了鳳輕本就敏銳的神經。
她嬌軀一僵,心下好似那被打翻了的調味瓶,五味陳雜,白皙如玉的面上更是慘白一片。
景王世子,景雲晟……
她又有多久不曾聽到這個名字,這曾經對於她而言熟稔萬分的名字,可這一載來,待在這近乎與世隔絕的洞內宮殿,她再也未曾聞過,而那曾經令她心身俱疲的過往,徹徹底底地被她掩埋。
而今下,寧森皓此番,便如同當着鳳輕的面,親手將她掩埋了不知多久的記憶解鎖,赤裸裸地呈現在她視野中。
景雲晟是誰?只怕他這一輩子都難以徹底將此人從記憶中抹去,那在她以往生命中刻下難以磨滅痕跡的男子。
鳳輕依稀記得當年,她服過龜息藥後醒來——
一年前,鳳輕也就是當年葬身火海的寧森月,早在意識到凌瑾的計策以及她接下來會面臨的下場之時,腦中便橫生一計。
她既是早決定了要離開皇城,倒不如便藉着凌瑾的手,藉着此次機會,徹徹底底地消失。
她選擇以假死來迷惑衆人的視線,也用以迷惑那殺人狂魔無毒宗宗主的視線。
她囑咐青莜將信件送去給沈瀟然,希望他能夠看在沈瑤的份上,最後冒着性命危險幫她一次!
她不知沈瀟然當年,心底是如何的一番思想鬥爭,她只知,後來青莜的回信中,沈瀟然已是應允。
於是,寧森月便服下龜息丸。
至於景王妃爲何會縱火少了梨院,雖不在寧森月計劃之內,卻也是少不了她的推波助瀾,當初,從寧森月那日在廣華殿上,向皇上提出讓景雲晟護送他前去伽納後,她早知此舉會引起景王妃的猜測與不安,而景王妃
亦是不擅長隱忍之人,再者,寧森月對於他而言便是殺女仇人,景王妃會殺了寧森月也不爲過。
之後,待寧森月醒來,便已是躺在一處簡陋的瓦房之中,當時的她,渾身上下難見一塊好皮,雖說燒傷程度算不得嚴重,可這一身皮囊卻是再也難以見人。
除了那一張臉蛋,說來到也怪哉,那張出挑的容顏,除了眼角下側一處指甲蓋大小的灼燒痕跡,除此之外,一張臉竟是完好無損。
之後,沈瀟然便爲她進行了換皮大法,換取一身完整皮囊的寧森月自是對沈瀟然百般感謝。
次日,寧森月正打算告辭,不料那無毒宗宗主尋上門來,寧森月本以爲此次難逃一死卻不料那無毒宗宗主將宗主之位傳給寧森月,原因便是,寧森月已找到了四大護法之一的白虎護法,而白虎護法便是圍寧森月換去一身皮囊的沈瀟然。而沈瀟然所用的換皮大法,正是那宗主所想要的。
無端得了一個便宜宗主的身份,寧森月自然沒有理由拒絕,她坦然接受,之後便隨着沈瀟然一同來到五毒宗內正式繼位,沈瀟然對內外宣稱,寧森月便是當年無毒宗宗主與一尋常女子偶然結合誕下的私生女。
寧森皓略有疑惑的望着眼前女子,她那張容貌與森月有着八九分相似,她二人皆是有着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不同卻是,比起寧森月那澄澈如一汪清水的眸子,她的倒是多了些許戾氣。以及,眼前女子,那右眼眼角下,不知是否刻意畫上,她眼角下,盛放着一朵黑色罌粟。
妖冶,魅惑,卻又予人一種來自內心深處壓抑與恐懼,而這,是絕不會屬於寧森月所有。
“宗主,你……”寧森皓輕輕喚了一聲,喚回了鳳輕的心神。
鳳輕察覺自己的失態,尷尬掩脣一笑,“是本座失禮,寧大人之言,本座定然會好生考慮,寧大人請慢走。”
見鳳輕再無與自己周旋的心思,寧森皓自然也是不會自討沒趣,他朝着鳳輕拱手屈腰,“在下希望宗主好生考慮,若是宗主能在此次我雲升危難之際助我雲升一臂之力,他日,我雲升必然百倍報答。”
寧森皓走後,鳳輕一陣思慮後,下定決心飛鴿傳信給沈瀟然。
不論何時何地,遇到怎樣的情況,沈瀟然終歸是她最爲信任之人。
三日後,沈瀟然確實是回到了五毒宗,他的出現,叫青龍與玄武皆是受驚不少,玄武倒猜測是沈瀟然許久未回五毒宗,便來瞧瞧,唯有青龍知曉,沈瀟然此次突然到來,多半與鳳輕脫不了干係。
鳳輕此次尤爲熱情,揚言定是要爲沈瀟然接風洗塵,設下酒宴,邀請青龍、玄武、沈瀟然一同前來。
青龍玄武雖是一開始有些困惑,想着平日他們四大護法,也不是日日待在這洞中殿內,可不論是誰從外頭回來,也未見鳳輕如此熱情的擺下酒宴接風洗塵,可後來想着,鳳輕許是與沈瀟然歷來交好。
酒宴上,四人皆是把酒暢飲。
“此次你難得回來一趟,便待多些時日再走無妨。”玄武爽朗笑着,青龍玄武當中,便屬玄武性子最好,最
爲和善,是典型的和事老。
沈瀟然苦笑搖頭,“你也是知道我的,宮裡的事實在棘手,我也是無從選擇。”
鳳輕略顯疑惑,“從前我不知你是五毒宗四大護法之一的白虎,原以爲你是想依附皇權,亦或者是,騎虎難下,可如今,你既是有五毒宗作爲靠山,你有何懼?若是你不願意留在皇宮,只要你一句話,我便替你擺平了一切又有何妨?”
玄武神色略有不自然地搖了搖頭,一番話即將脫口而出。
“師傅心懷天下,再者師傅當年與皇上有一番交情,她離世之前曾囑咐我,若是可以,便好生照看着皇上,照看着黎民百姓。”沈瀟然接過,攔下了玄武本要脫口而出的話。
鳳輕興許是未曾注意到玄武的異樣,輕輕頷首。
席間,四人皆是喝了不少,幾個時辰下來,四人皆是喝得面色潮紅,半醒半醉。
素素身爲青龍的婢女,自是自告奮勇送青龍回去,玄武的侍女白蕪亦是扶着主子玄武,向不省人事的鳳輕告辭後離去,說是向鳳輕告辭,可如今的鳳輕已是雙頰酡紅,不省人事,哪還聽得進去。
幸而莜珺時刻陪伴在鳳輕身側,見酒席已散,便試圖扶着鳳輕回房。
鳳輕也不知是否是中了邪了,掙扎着不願離去,嘴裡唸唸有詞,“沈大哥呢,我要沈大哥與我一同喝酒。”
好似有感應一般,鳳輕總能找得到沈瀟然,並且死死地黏在他身上。
莜珺無奈地搖頭,鳳輕口中的沈大哥她也是曉得,指的便是沈瀟然,無奈之下,莜珺只得吩咐侍衛扶着沈瀟然,而她則是攙扶着鳳輕,一同回到鳳輕的寢殿,莜珺將鳳輕安置在內室,沈瀟然則是安置在偏殿的牀榻上。
莜珺走後,鳳輕探頭探腦地從內室出來,她雖雙頰酡紅,走路搖晃,可那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卻是尤爲光亮,顯然,她神智極爲清晰。
嘴角輕輕揚起一道弧度,鳳輕奸詐的笑了笑,順帶着一聲酒嗝也脫口而出,“嗝……”
嘴角的笑瞬間便僵硬下來,一瞬間,鳳輕只覺得本就潮紅的臉蛋越發滾燙。
這也實在是,太難爲情了些!
鳳輕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牀榻上的沈瀟然,見他似乎並未聽到那一聲打嗝聲,這才鬆了口氣。
這個世界上有個詞語,叫做酒後吐真言。
鳳輕看着半躺在牀上半醉半醒的沈瀟然,眯起一雙眸子,臉上露出了小狐狸一樣的狡黠的微笑。
既然青龍不肯告訴她“魑魅魍魎”究竟爲何物,那麼想必跟青龍的關係不錯的玄武也不會告訴自己。不過,這樣就想要讓自己知難而退?那真是天方夜譚!
既然青龍不說,她不會從沈瀟然身上下手麼?反正沈瀟然也是五毒宗的四大護法之一,知道的事情應該不會比青龍要少上多少。而且,鳳輕心裡十分清楚,沈瀟然因爲她已經過世的孃親的緣故,對她一直都是十分的照顧,保不準還要比青龍容易對付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