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注意着鳳輕的景雲晟在見到這一幕之後,眼神頓時一凝,送到嘴邊的酒都沒有喝下。
她瑩白如玉的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輕輕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像是覺得喘不過氣一樣,她紅潤的嘴脣微微張着呼吸。一向清明的雙眼,也變得迷濛,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水霧。
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像寧森月!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也就沒有不會結束的慶功宴。
等到這場慶功宴結束,鳳輕早就已經醉的臉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景雲晟看着這樣的鳳輕,微微靠近,輕聲問道:“可還走得回去?”
鳳輕擡了擡眼皮,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認認真真的看着景雲晟,好像是在思考眼前這個人是誰,又好像是在思考自己走不走得回去這個問題。
思考了好半晌,鳳輕十分誠實地搖了搖頭。
景雲晟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扶着鳳輕的肩膀讓她站起來。可是鳳輕連站都站不住,整個人像是沒了骨頭一樣,軟綿綿的往景雲晟身上靠,眼波流轉之間,盡是小狐狸一般的嫵媚。
“難受……”鳳輕的額頭靠在景雲晟的肩膀上,皺着黛眉。聲音出口,柔軟的竟像是在衝着景雲晟撒嬌。
景雲晟看着離不省人事就只剩下最後一步的鳳輕,又無奈又好笑的將這個嬌小的姑娘一把打橫抱起,輕輕鬆鬆地將她送回了房間。
除了莜珺之外,鳳輕身邊並沒有什麼侍女,而莜珺今日被鳳輕吩咐了好好休息,也並不在鳳輕房中。
景雲晟將喝醉的鳳輕放在牀上,看着這個滿臉通紅的小女人與寧森月太過相似的醉態,心念一動,忽然微微俯下身去。
擡起大手放在鳳輕的臉上,景雲晟一寸一寸的撫摸着鳳輕臉上的肌膚。他在尋找一些蛛絲馬跡,看看鳳輕這張與寧森月相似異常的臉,究竟是不是依靠人.皮.面.具纔有的僞裝。
景雲晟的大手冰涼,鳳輕因爲飲酒而臉頰滾燙。當他的手落在她的臉上之時,鳳輕起先微微偏頭躲了躲,但是後來卻主動蹭了上來,隨着景雲晟在她臉上的撫摸,鳳輕口中也發出舒適的嚶嚀,顯然她是把景雲晟的手,當成了一塊能夠給她降溫的冰。
手掌之下的肌膚柔軟莫名,似乎連一點點瑕疵都沒有,簡直叫人愛不釋手。唯一一處的美中不足,那就是在摸到那一朵黑罌粟的時候,景雲晟清楚地感覺到,那一塊肌膚,粗糲異常,像是有着一塊傷疤。
景雲晟此時方纔驚覺,原來鳳輕紋着這朵罌粟花,並不是如她所說想要成爲罌粟花那樣的女人,而是爲了掩蓋她臉上的傷痕。
摸遍了鳳輕臉上的每一寸肌膚之後,景雲晟收回了手。
他並沒有發現一絲一毫人.皮.面.具的痕跡——也就是說,這張臉,是真的,是鳳輕自己的。而不是有人知道了他與寧森月之間的事情之後,特意藉此來接近他的。
天底下不可能有兩個如此相似的人!
那一次的瘋狂念頭再一次在景雲晟的心中浮現,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輕地拍了拍鳳輕柔嫩的臉頰,讓她睜開那雙已經滿是醉意的雙眼
看他。
鳳輕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景雲晟,已經醉的沒什麼意識的眼睛裡流露出一點委屈的神色,好像是在控訴景雲晟不讓她趕快休息的“惡性”。
景雲晟卻是顧不得其他,舌尖舔了舔下脣,他問道:“你可認識寧森月?”
聲音裡帶着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緊張,在面對敵人之時那種鎮定自若,就算天塌下來都能夠從容解決的態度,早就已經消失不見。
說實話,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酒後吐真言,景雲晟就是打着這樣的念頭,所以纔會想要在這個時候試探一下鳳輕。
這個女人,跟寧森月實在是太過相似!
不僅僅是五官,還有那醉酒之時揉着眉心的小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現如今,兩個人的性格相去甚遠這一點,已經擋不住景雲晟對鳳輕就是寧森月的懷疑了。
畢竟,人都是會變得不是麼?就連自己,也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改變了很多不是嗎?
自從遇到寧森月,自己就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逐漸改變了;而寧森月死後,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塊,怎麼都填不滿。
若是那個在遇上寧森月之前的自己,一定不會有這樣的感情。那時候的自己,冷漠,有野心,何曾關心過他人?
只可惜,等自己意識到寧森月對自己的重要性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正因爲太在乎寧森月,所以纔會想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
可若是鳳輕說她不認識寧森月,他該怎麼辦?
要是不問,就不會有回答,他還可以自欺欺人一下,覺得或許眼前這個姑娘就是從火海之中逃走的姑娘,只是因爲自己實在是太讓她失望了,所以她才死活不肯跟自己相認。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後悔自己嘴快已經來不及了。
景雲晟緊張的看着因爲自己的問題,而睜着眼睛認真思考的鳳輕,就連手心都開始出汗了。
“寧森月……”忽然,鳳輕眨巴眨巴水汽迷濛的眼睛,呢喃着說出了這個名字。
景雲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急忙道:“對,寧森月,寧國公府的大小姐,你可認識她?”
鳳輕還是大睜着眼睛,看起來有點迷茫。好半晌,鳳輕才點了點頭,道:“認識。”
那一刻,景雲晟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明明是兩個毫無關係的人,可是鳳輕卻認識寧森月!聯想到上一次鳳輕送藥之時的隨口感慨,她認識寧森月,也認識沈瀟然。
而寧森月與沈瀟然是因爲沈瑤,所以彼此之間的關係纔會這麼好,好得讓他吃醋。
若是……若是鳳輕就是寧森月,是不是這一切都能夠解釋的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景雲晟接着問道:“那你跟寧森月,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醉的迷迷糊糊幾乎就快要人事不知的鳳輕心中陡然一凜。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不是寧國公府的那個懦弱無能的大小姐寧森月,她是現實世界的遊戲大神寧森月!
如果這件事情被別人知道的話,她會不會被當成妖怪,然後被當成妖女綁在柱子上,被人用柴火燒死呢?
不行不行,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夠別別人知道!
恍惚間,記憶似乎又回到了剛剛穿越而來的時候,雖然兩個人都叫寧森月,可是她不是她,她不能讓別人發現破綻,更不能自己將這件事情宣之於口!
所以,雖然鳳輕本能的覺得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是能夠相信的,但是最後卻還是遵循了心裡怎麼都不可能讓步的堅持,在景雲晟期待而緊張的目光下,鳳輕搖了搖頭。
剛剛纔燃起希望的心,似乎被人都頭澆了一盆冷水,頓時涼了下去。
她說她跟寧森月沒有關係,沒有……關係……
不過景雲晟終究是一個理智的人,很少會因爲自己的感情而失去自己的判斷。因此,僅僅只是心灰意冷了一瞬間,景雲晟就恢復了正常——不是不對鳳輕的否認而感到失望,而是他細想之下,並不是很相信鳳輕的話。
既然認識寧森月,又怎麼可能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僅僅只是認識,那也是一種關係。更何況,鳳輕明明認識沈瀟然,而沈瀟然與寧森月的關係極好,如此一來,鳳輕跟寧森月根本就不可能一點關係都沒有。
想了一想,景雲晟又重新拍了拍鳳輕的臉,讓她重新睜開眼睛來看自己,一字一頓的,他問道:“你可知道,景雲晟,是什麼人?”
聞言,鳳輕微微地徵了徵,然後她輕輕嗚咽了一聲,像是一隻小獸一般,翻了一個身,背對着景雲晟,嘴裡小聲地嘟噥着什麼。
景雲晟集中精力想要聽清楚鳳輕說的到底是什麼,但是鳳輕的聲音實在是太小,語速又實在是太快,就算是以他的武功,除了“混蛋”一個詞語之外,就再沒有聽出其他的了。
鳳輕嘟噥了好一會兒之後,沒了動靜。
“鳳宗主……”輕輕推了推鳳輕,景雲晟輕輕地喚着,“鳳……輕?”
微微的鼾聲傳來,鳳輕竟是已經睡了過去。
眉頭微微皺着,像是在夢中都見到了什麼讓她煩心的事情。
景雲晟不由自主的擡起手,指尖點在鳳輕的眉心輕輕揉動,將她眉間的褶皺一點一點地撫平。
混蛋?
這就是她對自己最深刻的印象了嗎?
看着鳳輕熟睡的容顏,景雲晟沒有離開,反而矮身在鳳輕的牀邊坐下。
可是除了她剛來那一日,以及上一次自己見到她手中把玩着寧森月的匕首,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對她不是很客氣,之外,其餘的時候,自己對她……就算說不上十分的好,但是也算不錯了吧?
難道她有這麼記仇嗎?
而且,她今日所說,都是實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