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屋子那裡,鳳輕先輕輕地敲了敲門,沒有得到迴應,她就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子裡面沒有人。但是,屋子裡打掃得很乾淨,地面上還有未乾的水,看得出來屋子的主人剛剛把屋子打掃過了。
看來青龍說得沒有錯,沈瀟然果然來了鳳鳴山。不過他這麼早就起來了,又去哪裡了呢?
鳳輕在周圍走了一圈,沒有看到沈瀟然的身影,她於是就往更遠的地方走去看。忽然聽到一陣悅耳動聽的琴聲傳來,循着琴聲走去,在涼亭那邊,他看到了一個穿着藍色衣袍的熟悉身影。
“沈瀟然!”鳳輕忽然出現在沈瀟然面前,撫着琴絃的手忽然頓在半空中,優雅的琴聲戛然而止。
“你是爲了他而來的吧?”有些沙啞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果然是你嗎?!”鳳輕激動地叫起來,一雙手已經拽住了沈瀟然的衣領,“景雲晟身上的毒是你暗中下的,對不對?”
“沒錯,是我。”沈瀟然點頭稱是,他也不否認,回答得乾脆利落。
鳳輕的一顆心似乎被什麼撞到了一樣,深深的痛處讓她幾欲崩潰。在來的路上她還一直祈禱着希望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她始終幻想着沈瀟然不會是下毒的人。
可是事實是,他就是那個人。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做?給我一個理由。”鳳輕努力剋制着不讓自己衝上去扇他一個耳光。
“你真的要我說嗎?”不帶一絲表情的臉上難得有了一點冷漠,他眼底流露出淡漠,擡起眼眸來,只輕輕地瞥了鳳輕一眼。從頭到尾,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下的琴絃,剛纔那驚鴻一瞥,是他唯一擡眸的瞬間。
“你說。”鳳輕盯着沈瀟然的眼睛,眼神裡面帶着憤怒、失望、還有惆悵。
“好,你要理由,我就給你一個理由。”沈瀟然站了起來,對着鳳輕,繼續說道:“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雲升帝國覆滅。只要景雲晟一死,雲升帝國必定如同一盤散沙一樣,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我在師父墳前發過的誓也終將成爲現實,我也就可以給她一個交代了。我跟景雲晟無怨無仇,他本不該成爲我這場陰謀的犧牲品。可是他居然是先太子的遺腹子,我與雲升帝國王室仇深似海,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生在哪裡不好,偏偏生在了帝王家。”
“你的仇恨當真有那麼深嗎?”鳳輕對眼前的沈瀟然很是失望,“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間接導致你師傅沈瑤嫁入國公府的皇帝已經不在了,你的仇人早就死了,你爲什麼還是這樣冥頑不靈,你爲什麼就是不肯放手呢?”
“難道我師父當年因爲他難產而死就這麼算了嗎?我師父帶着痛苦和遺憾死去,而他卻在這世界上苟活了那麼多年,你讓我就這樣算了?我告訴你,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沈瀟然也激動起來,對着鳳輕咆哮道。
鳳輕知道他的怨念很深,只能對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比較皇宮裡還有一個她最愛的人等着她去救命。“明明是上一代人的恩怨,爲什麼要讓這一代人來揹負?沈瀟然,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改變我的主意的,至於你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找我,應該是爲了景雲晟拿解藥,可是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沈瀟然冷冷地說。
“不要!你不要這個樣子!沈瀟然,我求求你了,你把解藥給我好嗎?我不能沒有景雲晟,雲升帝國不能沒有景雲晟,就算是看在你師傅沈瑤的面子上,你也把解藥給我好嗎?我求你了!”鳳輕說着,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對不起,你走吧。”沈瀟然背過身來,又坐回了琴邊,準備繼續撫琴。
鳳輕突然撲倒了他的旁邊,“撲通”一聲跪下來,扯着他的一角,哽咽着說道:“沈瀟然,我求你了!我這一生還未求過任何人,今天我第一次求你,放過景雲晟好嗎?只要你可以把解藥給我,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哪怕你讓我去死我也心甘情願,我只求你放過他,好嗎?”
沈瀟然原本冷漠如冰山的一張臉此刻黑了起來,“你是不是瘋了?”
“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鳳輕扯着沈瀟然衣角的手抓得更緊了,“景雲晟他不能死,如果真的要有一個人要死的話,那就讓我去死好了,我替景雲晟去死,你把解藥給我,我把我這條命給你……”
“鳳輕!”原本坐着的男人一怒而起,“你是不是以爲你的命有多值錢!我告訴你,沒有解藥,沒有!你不要癡心妄想了,死了這條心吧!”
說罷,他用力地甩開扯着他衣角的那雙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鳳輕一人坐在地上,淚流滿面。
回到皇宮,景雲晟還躺在病牀上,現在處於昏迷狀態。只是鳳輕離開皇宮的這一段時間,他的毒又被侵入了一些,一張英俊的臉蒼白無力,額頭上還掛着因爲痛苦而沁出來的汗珠。
吩咐丫環打來一盆水,鳳輕擰乾了毛巾的水,輕輕地替景雲晟擦着臉,擦完了臉又擦手。做完這些之後,她吩咐下人都出去,她自己一個人留在那裡就可以了。
緊緊地握着景雲晟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用他的手撫摩着自己的臉,回想起兩人初次相遇的場景,真是恍若隔世。沒想到,一轉眼,他們已經一起走過了那麼多的歲月。
“對不起,景雲晟,我沒替你找到解藥……”鳳輕輕輕啜泣着,冰涼冰冷的淚珠“啪啪”地打在景雲晟的手上。
牀上的人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看到了眼前淚眼婆娑的人。
鳳輕急忙用衣袖輕輕地擦拭去臉上的淚花,笑着道:“你醒啦?”
景雲晟無力地動了動嘴脣,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傻丫頭,哭什麼呢?我這不是還沒死呢?”
聽到“死”這個字,鳳輕的眼淚又來了,她用拳頭輕輕地捶着景雲晟的胸口,罵道:“我不許你說死這個字……是我沒用,我沒能替你向沈瀟然要來解藥,我沒用,我真是沒用……”
“好了,不要再指責自己了,”景雲晟用沙啞的聲音低低沉沉地說道:“也許,這就是我的命,順其自然就好了,我此生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遇到了你,我的生命已經完整了。”
鳳輕的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心裡想着:“景雲晟,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離開這個世界的,要是你走了,我一定很快就會來找你的。”
“答應我,”景雲晟抓着鳳輕的手,“要是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知道嗎?”
“不,我不能答應你,要是你走了,我自己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你在世界的另一邊孤單寂寞,我在世界的這一邊痛苦不堪,你忍心嗎……”說到這裡,鳳輕已經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鳳輕,不要這個樣子……”景雲晟有些着急了,不自覺地咳嗽起來,鳳輕趕緊扶他起來,替他輕輕地拍打着後背。
景雲晟緩和了下來,又接着說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你爲何如此想不開呢?我只是比你先走一步,你根本就沒有
必要跟着我去赴死,就算我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還是一樣會愛你,一樣會思念着你……”
“死者長已矣!可是活着的人呢?在最黑暗最寂靜的漫漫長夜裡,我要遭受着怎樣的折磨?只怕是明月照鬆崗,無處話淒涼吧……”
“鳳輕,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要走這麼一遭的,這世間,太多的生離死別,聚散離合,那個最愛你的人,他不可能一輩子都能安靜地陪在你身邊,他遲早有一天會走,會離開你的。你要學會豁達一點,看開一點就好了,你看看你現在,都不是我之前認識的那個鳳輕了……”
景雲晟話還未說完,鳳輕就打斷了他,“是的,我做不到豁達!我也做不到豁達!自從遇見了你,我就早已經不再是我自己了,你遲早有一天會走,我也遲早有一天會走,既然我們都要走,那就一起走好了。”
“鳳輕!”景雲晟對她表示很無奈,還想說些什麼,一道熟悉的眼影在眼前閃過,是沈瀟然!
“你怎麼來了?”景雲晟看見沈瀟然出現,驚訝地問道。
“沈瀟然……”看見沈瀟然,鳳輕有些不敢相信,一雙噙滿了淚水的眼裡又燃起了希望。
沈瀟然看向鳳輕,輕輕地說到:“,什麼都不要說了,我是來給他送解藥的。”沈瀟然的聲音淡淡的,不帶一點感情,沒有人能揣測得出來他在想什麼。
說話間,他已經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藥瓶,從裡面到處了一顆藥丹,喂着景雲晟吃了下去。
見此,沈瀟然便道:“若是皇上皇后無其他事情吩咐,草民便先行一步。”
他極爲疏離地稱她爲皇后。
鳳輕心下咯噔一跳,站起身凝視着他半晌,終是沉聲道:“你可是依然心結未解?”
沈瀟然卻是豁然一笑,“我本是不願出手相助,若是景雲晟一垮,雲升帝國也就不復存在,可隨即一想,他若是一死,你又該如何。”
“便當是我看在師傅的份上,留他一命,自此,這雲升帝國,他景雲晟,你寧森月與我沈瀟然再無關係,這世上再無沈瀟然此人,當年我爲復仇而加入五毒宗,現如今大仇已報,便再無白虎護法。寧森月你好自爲之。”
沈瀟然說着,竟是意味深長地瞧了一眼鳳輕,現下應該喚作是寧森月身後的景雲晟,道罷,他遂轉身離去。
他自知的存在實則爲寧森月帶來了太多太大的干擾,當年,她還是那無地位無背景,任人欺辱的寧國公庶女,他曾對她施以援手,至於後來,他雖有所相助卻是心懷叵測。
可現下這一次,他也算得上是爲她真正着想一次。
這也是他臨走前唯一能爲她所作的。
沈瀟然走後,寧森月才轉過身,然而這一轉身便對上了景雲晟那極爲複雜地神色,寧森月摸了摸鼻樑骨,微微垂下眸子。
“我便是知道我絕不會認錯你。”景雲晟揚脣一笑,倒是爲臉上近乎蒼白的他增添一抹孱弱美。
“我……”一時間,寧森月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緩解眼前尷尬。
“回來便好。”聲音一如既往地淡漠,卻是讓寧森月心下無緣由地安心與平和。
她脣角輕揚,踱步上前,跪坐在他塌邊,輕輕地將頭埋入他胸前,隨後,緊緊地握着他的手,一陣沉默,可行動卻是代表了一切。
執子之手,與子一生。
全本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