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晟低沉着臉,令人看不出是喜是怒,漆黑的瞳眸也是淡漠,他道:“你能有這般醒悟自然甚好。”
雖然他如此道來,但令穆雪柔失望的是,他依然未曾觸碰自己帶來的糕點。
穆雪柔垂下眸子,掩下眸中一閃而過的失落和痛楚,暗藏在寬大袖袍下的纖纖細指用力絞着手中的帕子,即便是如削蔥般指尖泛白卻也一無所知。
難道她真的再也無法挽回雲晟哥哥的心了嗎?難道雲晟哥哥真的從此以後都會對她如此冷淡嗎?
一想到會是如此,穆雪柔變感覺到心下如同針刺一般的疼痛。
她眼眶微紅,掀起眼簾,長而捲翹的睫毛撲扇着,眸光微閃,像是孕育着淚珠一般,模樣楚楚動人,再加上穆雪柔天生姣好的臉蛋,換做是任何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都會心動,然而景雲晟卻依舊像是個死人一般,眸也不曾擡起。
“雲晟哥哥,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跟我講話,你難道還是不肯原諒我嗎?”穆雪柔咬了咬脣,決定展開柔情攻勢,她就不信了,以她的美貌和溫婉的性情,不怕雲晟哥哥半點也不動情。
景雲晟忍不住掀起眼簾瞄了她一眼,聲線依然冷漠,他道:“你還是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待會兒寧森月便會過來,本世子不希望她誤會,相信你也不希望看着嫂嫂與哥哥吵架吧。”
他特意在說到‘哥哥’和‘嫂嫂’的時候加重了語氣,便是想要刻意的提醒穆雪柔,他至始至終都不過是將她當成妹妹,從前不曾迎娶寧森月的時候,他還能夠刻意的忽視穆雪柔的愛慕,但,他卻不想從前他的忽略會讓穆雪柔越陷越深,以至於如今竟是到了這樣的程度,這不是景雲晟所願意看見的。
穆雪柔心下極爲不甘,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計劃,便只能是隱忍下來,她強忍着心下的痛楚,勉強對着眼前的景雲晟勾了勾脣角,道:“雪柔知道,雪柔知道今生與雲晟哥哥已是無緣,但是雪柔希望雲晟哥哥能夠不要對雪柔如此冷淡,雪柔願意將雲晟哥哥當成自己的親哥哥一樣,將寧森月當成親嫂嫂。”天知道,當她說出這樣一番話有你多麼艱難,但是爲了你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她不得不如此,忍着心痛將這話說出來。
景雲晟有些狐疑的看着穆雪柔,難得她竟是如此的懂事,不由得也是眉頭舒展,勾脣一笑,“你能夠如此想,那自然是極好的。你放心,你永遠都是王府的小姐,本世子也會將你當做親妹妹看待,將來若是你有了喜歡的公子,本世子也定然會爲你好好籌劃。”他的語氣雖說溫和但也極其疏離。
穆雪柔點了點頭,拿過食盒裡的一壺酒,便緩緩的倒入景雲晟的杯中,緊接着,她又拿過一個新的瓷杯,將瓷杯倒滿酒水。
穆雪柔端起瓷杯,紅脣上揚,笑比褒姒,她道:“那這杯就算是妹妹給哥哥賠罪的,還希望哥哥能夠原諒妹妹。”
景雲晟定睛看着眼前的穆雪柔,她清眸流盼,雙眸澄澈毫無一絲雜質,看起來似乎是真的有心悔改。
但,景雲晟從來不做
沒有把握的事,他薄脣上揚,伸出手,按住穆雪柔的杯口,任由着酒水沾溼他的纖長玉指。
他道:“女孩子家還是不要飲酒的好,雪柔還是以茶代酒吧。”緊接着,景雲晟又拿出一個新的瓷杯,拿起桌上的茶壺,往杯中倒滿了茶水,緊接着,遞給了對面的穆雪柔,而他自己也是端起裝滿茶水的瓷杯,對穆雪柔道:“本世子先乾爲敬。”
說着,他便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穆雪柔靜靜的看着他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她的脣角至始至終都是掛着一抹淡淡的笑,但是笑容卻不達眼底。
雲晟哥哥最終還是不相信她,是麼?連她端來的酒水都不敢喝……
穆雪柔慢慢的端起瓷杯,看着杯中微微泛黃的茶水,眼角晶瑩淚珠劃過,她仰起頭,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茶水苦澀,但她的心比起杯中茶水苦澀千倍萬倍。
穆雪柔細心的用絲帕擦拭着眼角的晶瑩淚水,她擡起眸,強撐着微笑,看着景雲晟道:“雲晟哥哥,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對嗎?否則你不會刻意不喝我端過來的酒水。”
景雲晟低着眸,拿過瓷杯的手微微一頓,他擡起眸,看着穆雪柔,薄脣輕啓,剛想要說些什麼,然而話卻被對面的穆雪柔截了過去。
穆雪柔笑了笑,笑容帶着一絲悲涼,她道:“其實這樣也好,雲晟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本來就應該謹慎小心,雪柔明白的,雪柔這就告辭了。”
說着,穆雪柔便收拾着桌面上自己帶來的糕點和酒壺,將東西全部裝進食盒之後,才挽着食盒對着景雲晟微微福了福身,“雪柔先行告退。”說着,便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景雲晟心下略帶愧疚,但也不曾說些什麼,任由着穆雪柔離去。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穆雪柔這個前一秒還嬌柔溫婉的女子,在轉身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充滿了詭異和陰謀。
而另外一邊,寧森月來到御膳房吩咐了御廚做了幾道自己喜歡的菜餚。
那御廚的笑中帶着少許歉意,他道:“真是抱歉吶小姐,今日宮中許多小姐公子在此留宿,所以御膳房今日會格外的忙,小姐只怕需要多等候一陣。”
寧森月也是知道其中緣由,便也沒有爲難御廚,只是笑了笑詢問道:“那不知飯菜何時可以做好?我好派貼身侍女過來拿。”
御廚似乎有些驚訝,忙不迭的搖頭,道:“這怎麼勞煩小姐讓侍女親自來拿,到時候做好了之後奴才們自然會派人親自給小姐送過去,只是勞煩小姐留下芳名和住處。”
寧森月莞爾一笑,說道:“景王世子妃寧森月,至於住處嘛,是朝霞閣,那就勞煩了。”
御廚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對於眼前這位面善心也善的小姐十分有好感,對方不僅傾國傾城,最主要心地善良,雖然身份高貴,但卻半點也沒有爲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
然而這些御廚卻不知,寧森月原本便是來自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自然是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
離開御膳房之後,寧森月便隨意在皇宮內散散心。
她不禁擡起頭,看着天邊的景色。
蔚藍天邊的一角染上少許紅雲,霞光滿天,景色極美。
寧森月不由得站在原地,欣賞了那遠處的霞光,絲毫未曾察覺,身後的假山處有一個人影漸漸走了過來。
腳步聲極爲輕盈,而且那人距離較遠,本就不易發現,再加上寧森月整個人沉浸在霞光的美妙之中,因此,直到那神秘人走到身後只剩下幾步之遙之時,寧森月才恍然察覺,她猛地扭過頭,眼眸染上一層冰霜。
“在下不過也是同世子妃一般,前來賞景之人,打攪了世子妃的雅興是在下的不是,還請世子妃莫怪。”來人彬彬有禮的說道一番,又是拱手作揖,即便是寧森月被打攪了此刻也沒了怒氣。
寧森月也發覺自己也許是太敏感了,嚇到了人家,不由得心下愧疚,她朝着來人勾脣笑道:“沈太醫有禮了,這次是本妃的不是,您上次爲本妃脫罪,本妃還未找機會謝過你,何來怪罪之說。”
寧森月的溫和有禮倒是在沈瀟然的預料之中,從剛剛的宴會便可以隱約察覺,寧森月該是一個極其容易相處的女子,如今一接觸,果真是如此。
沈瀟然笑沐春風,爽朗道:“沒想到世子妃到如今還記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世子妃不必如此見外,況且當日,原本世子妃也是無罪,在下不過是爲世子妃洗清罪狀而已。”
寧森月咦了一聲,有些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無罪,畢竟當時,相信你也是在我身上察覺到了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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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瀟然解釋道:“在下檢查過那日國公夫人所中之毒,那毒絕非當時的世子妃有能力得到的,再加上,在下相信沈瑤沈神醫的女兒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寧森月不由得輕嘲道:“怎樣的事?下毒這樣惡毒的事麼?”她不由得嘲諷,看來這世間之人果真都是看不慣下毒者的,但她還真就是把玩各種毒花毒草,圈養各種毒蠍毒蛇。
沈瀟然面色微變,倒是忘了寧森月擅長用毒,也喜歡用毒,他尷尬一笑,抱歉道:“實在是沈某唐突,還請世子妃見諒,沈某對於毒術並不是存在偏見,畢竟這毒與醫本就是一體,習毒者可以救人,學醫者同樣也可以殺人。”這後半句倒是發自他的真心,他也並非只是會醫術而已,其實對於毒術,他也是略有研究,只是世間無人知曉而已。
寧森月與沈瀟然並不算熟識,一時間也不知道此話是他發自內心還是表面奉承,只是看着太陽即將落山,她已無閒心在與沈瀟然閒聊,便衝着沈瀟然莞爾一笑,道:“天色不早了,再加上宮中似乎並不大平靜,本妃還是先行告辭了,沈太醫也定然要小心防範着纔是。”
相識一場,再加上對方對自己也算是有過救命之恩,叮囑一句也是必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