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瀟然捉摸不透寧森月是何意,他也不問,見寧森月將玉臂放置在桌案上,也就盡忠職守的爲她把脈。
纖纖玉指剛一搭上脈搏,卻被身後一聲轎喝給嚇得生生止住了手。
“沈太醫。”聲音仿若風中鈴兒作響。
寧森月以及沈瀟然一回頭一擡頭,目光均是凝聚在來人身上。
敢問宮中,還有何人膽敢出入太醫院如此張揚?還有何人還爲踏足此處便嬌聲呼喚沈太醫的稱謂?
除了那被當今帝后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連城公主,還有何人?
連城歡快的越過門檻,嬌俏靈動的身影映入衆人視線。
她水藍色長裙裹身,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以及清晰可見的性感鎖骨,細腰以雲帶約束,更顯其弱柳扶風姿態,裙襬傾瀉於地,更顯其身段纖細高挑。
她烏髮半挽,新月琉璃簪固定成嬌俏的垂雲髻,流雲髻上斜插着一支金鑲玉鳳凰展翅步搖,步搖綴着的玉珠隨着她輕盈的步態微微搖晃,在日光下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連城先是款款行至寧森月的身前,對着她盈盈一笑,問好道:“世子妃也來太醫院找沈太醫?”
寧森月似乎莫名嗅到了一股名爲嫉妒的火藥味,她螓首低垂,對着連城盈盈一拜,請安道:“見過公主殿下,殿下萬福。”
按照宮中禮儀,嫡公主的身份僅次於帝后、太子以及賜予封號的親王之下,與世子、郡王等平起平坐,而寧森月乃是景王世子的世子妃,嚴謹來說,的確需要對嫡公主見禮。
連城連忙扶起了正彎腰福身的寧森月,笑容端莊有禮,既不過分親熱,也不顯得疏離。
“世子妃不必多禮,按照輩分,本公主還得喚你一聲嫂嫂。”
寧森月笑而不語,卻也不敢與連城過於熱情。
這宮中誰人不知,連城公主憑藉着得天獨厚的顯赫身份,以及出挑的容顏氣質,一直都是皇后和皇上的掌中寶。
據說,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明明已過及笄之年,卻始終位於名門望族的子弟定親,便是因爲她傾心於宮廷御醫沈瀟然。
若按平時,這定是讓皇家蒙羞,讓皇帝龍顏大怒之事,可那沈瀟然卻非一般的御醫,此人醫術超凡,比起當年聞名雲升帝國的沈瑤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今進了皇宮,更是皇上指名的貼身御醫,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雖不是名門望族,卻並不差於王公貴族。
再加上帝后寵愛連城公主,這才默許了這件原本驚世駭俗的事。
可如今,連城公主卻親眼見到寧森月與沈太醫侃侃交談,若是說她心中無任何不快,只怕是誰也不信。
寧森月輕擰着眉頭,心下低嘆自己命苦,來一次太醫院也能夠被公主殿下碰巧瞧見。
原本她是計劃着來太醫院詢問沈瀟然,一些關於可
以解景雲晟所中之毒的毒藥,如今看這情形,只怕是計劃泡湯。
“公主殿下莫不是也來向沈太醫問診?”寧森月輕柔一笑,親熱的挽着連城的玉臂,問道。
連城羞赧低頭,嬌嗔道:“不瞞世子妃嫂嫂,確實如此,近日來本公主感到身體微恙,因此今日方前來向沈太醫求助。”言罷,連城便朝着沈太醫微眨眼眸,清眸流盼,含情凝睇。
若非情況不對,寧森月當真是要笑噴出聲,難怪宮裡皆傳,連城公主性情率真灑脫,從不遮掩,如今看來的確如此。
寧森月不留痕跡的抽出挽着連城玉臂的手肘,將手搭在青莜的手背上,對着沈瀟然莞爾一笑,“既然公主殿下身體微恙,那麼想來沈太醫今日已是無暇顧及本妃,那麼本妃便先告辭了。”
說着,寧森月還對着連城投以一笑。
連城很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她離開,她原本便打算着如何支開寧森月,好讓自己能夠與沈瀟然找個清靜之地單獨相處,不想寧森月自請告辭,這樣的結果讓她甚爲滿意。
寧森月剛想邁步離開,身後卻響起一道溫潤儒雅的男性聲音,沈瀟然挽留道:“世子妃不必着急,公主殿下身體不過微恙,還請世子妃稍等片刻,待微臣爲公主殿下診治之後,便來爲世子妃診脈。”
此言一出,連城以及寧森月皆是面色一變,寧森月是擔憂連城會因沈瀟然的挽留而惱怒,連城則是羞惱沈瀟然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故作不知。
連城倒是不曾想過遷怒寧森月,她本就是坦蕩直率之人,雖說心下有些不滿,但還不至於會因此事而遷怒旁人,更何況,她先前因寧森月在宴會上的舉動而對她有所好感。
不過既然沈瀟然都出口挽留,她自是不能夠將人趕走,以免落人口舌。
連城面上倒是極其熱情,她牽着寧森月的手,笑道:“既然沈太醫都開口了,世子妃嫂嫂便在此稍等片刻。”
寧森月掀起眼簾,映入眸子是連城那笑不達眼底的神色,她莞爾一笑,道:“如此甚好。”言罷,便讓一旁年輕的太醫搬來檀木矮凳,坐着等候。
事已至此,寧森月已無向沈瀟然打探毒藥的心思,且不說這連城公主不知要糾纏他到何時,即便到時候連城公主‘問診’完畢,想必也是會在一旁監視着,她和沈瀟然的一舉一動。
見此,寧森月不由得心下嘆息,今日來得確實不是時候,不過看連城的模樣,似乎並未因她的事情而惱怒。
一時間又是慶幸,如今她已是四面楚歌,她可不想再爲自己樹敵。
連城將如蓮藕般的纖纖玉臂置於桌案上,一邊任由着沈瀟然爲她把脈,一邊笑意盈盈的與寧森月聊着:“世子妃嫂嫂也是近日來身子抱恙?”
寧森月被她一問,晃過神來,緊接着便笑着回答:“算不上抱恙,只是近日來寧森嫺的案子還未勘破,一時間心有餘悸罷了。”她臉不紅心不跳的撒着小慌。
沈瀟然聞言
,把脈的動作一滯,不過也是瞬間便恢復了原樣。
連城點了點頭,也是感同身受的嘆息道:“不錯,此事本公主也甚是不安,這刺客居然在賞花宴如此熱鬧的情境下也敢將人擄走,實在是膽大包天,令人恐懼。”
言罷,連城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麼,有些擔憂的看着寧森月,詢問:“聽聞寧森嫺是世子妃嫂嫂的妹妹?”
寧森月點頭,道:“不錯。”心下琢磨着連城爲何有此一問。
連城頓時變得有些憤懣,嗔怒道:“即是如此,那些婢子竟敢這樣在背後嚼舌根子,本公主真應該當時便讓侍衛將那些婢子拖下去,重重打板子纔是。”
言罷,她回過頭,便對上寧森月那疑惑的視線,她尷尬的笑了笑,解釋道:“本公主忘了世子妃嫂嫂興許不曉得這件事,其實這也算不上大事,只是昨日本公主在後花園散步之時,隨着貼身侍女走至假山,便聽聞有人在假山人碎語着,這才上前查看,卻不想聽見了這些不入耳的話。”
說着,她還看向了身後站着的侍女,而那侍女也是對着寧森月點了點頭,神色也是有些惱怒。
寧森月垂下眼瞼,掩下眸底一閃而過的深思,她沉吟片刻,這才擡起眼簾,淺淺一笑,道:“公主不必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宮裡人多眼雜,那些婢子也是平日裡無事,免不了有些閒言碎語。”
連城也是淺淺一笑,不再言語,而是專心致志的回頭看着自己的意中人,不由得白皙如玉的小臉上染上少許紅暈。
前些時日她等前往父皇的宮中請安,當時她便曾向父皇打探她與沈瀟然的婚事,父皇當時搭着她的手背,雖說那一番話說的極其隱晦,但她多少能夠聽出其中含義。
父皇並不反對她與沈瀟然的婚事,如此一來,她便只需要沈瀟然的點頭即可完婚。
思及此,她絞着手帕的手又是一緊,掌心隱約滲出細汗,她竟是莫名緊張,想到要與心愛的人廝守。
一道清潤儒雅的聲音將她神遊的思緒召回。
“公主殿下,您身子無礙,只需要按照微臣的配方調養即可,微臣待會便去爲公主擬好方子,公主抓藥即可。”沈瀟然將手收回,細細的囑咐着。
連城感受到手腕上溫暖的觸感消失,不由得心下一陣失落,她收斂情緒,面上掛着盈盈微笑,對着沈瀟然微一頷首,表示感謝。
沈瀟然很快便擬好了方子,方子置於雙手掌心,他低着頭,將方子遞給連城。
連城收好後便將方子遞給身後的侍女,交代她前去抓藥。
連城又對着沈瀟然盈盈一笑,道:“本公主今日閒的緊,沈太醫可否陪着本公主四處逛逛?”
沈瀟然面色依舊淡漠,他擡起眼簾,朝着寧森月的位置望去,委婉拒絕:“還請公主恕罪,只怕微臣不能夠如公主的願,微臣還有病人需要診治,公主如若閒得無聊,大可吩咐琉璃宮的侍女陪您去御花園走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