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一番周折到此,軒轅夜並不是來貧嘴的。他臉上雖然是極輕的嬉笑,眼底卻是一派認真,亦是緊緊盯着蘇瑾,生怕錯過什麼。 一語畢,軒轅夜眼底含笑,朝蘇瑾走近幾步的同時,雙臂緩緩舒開。然後,極小心、極期待地看着她。 兩人臉上都被炭火映得有幾分緋紅,軒轅夜莫名想到面帶桃花。 尤其是蘇瑾,在火旁待久了再加之情緒起伏,小臉粉雕玉琢似的,看起來可愛極了。 蘇瑾一直在盯着軒轅夜,雖然光線並不很充足,雖然炭火的紅光掩飾了什麼,可身爲醫者的她還是看得出,他氣色很不好。他的臉是慘白的,脣因爲寒冷而有幾分發紫,卻好歹終於有了除了蒼白之外的顏色。 心裡有火又如何,還不是因爲擔心他纔不忿那般騙自己? 最氣的卻是,他還差點成功了…… 想着這些,蘇瑾腳下卻沒有絲毫遲緩,撲到了他的懷抱裡。 軒轅夜的懷抱寬大,卻並不溫暖。他實際上冷得微微有幾分發顫,直到在屋裡站了會兒才止住。 他的粗布外衣上,還帶着外面的寒氣。蘇瑾卻還是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腰。儘管不能完全環抱,她憑感覺知道,不過二十多天而已,他清減太多。 軒轅夜也抱住了蘇瑾,臉上是滿足的笑意。 蘇瑾感覺到他身子有幾分不自然,仰頭看他。他額前的發被雪水濡溼,一綹一綹的微微往旁邊偏着,露出光潔的額;他在低頭看她,漆黑的眸中映入了兩點紅光,美得有幾分妖異。 蘇瑾掙開他的懷抱,拉起他的手往牀邊走。觸手便是極度的冰涼,蘇瑾的心又是輕輕一顫,她的手已是悄悄探上他的腕。 未及抵達,軒轅夜已是反手一握,將她的手緊緊握於掌中。隨後他也意識到自己掌中太涼,又立刻鬆了手。 軒轅夜此時,確實已經感覺到疲累了。可是一想到他成功地在顏羽眼皮子底下跑了出來,成功走了這麼遠的路,成功見到了蘇瑾,心裡又升起幾分得意來。 是蘇
瑾,讓他覺得自己還有幾分精力不致睡去。 微一低眉,蘇瑾想着今日無論如何都要知道真相,他到底怎麼樣了?她清楚得很,不是因爲自己的話,他根本不會受傷…… 兩人並肩坐在牀上,因爲板凳又冷又硬。軒轅夜仍然要抱着她,就算只是這樣坐着,他也覺得心裡無比寧靜。別的事情,都不再佔據腦海,不值一想。 蘇瑾枕在他懷裡,這一次兩隻手一起,終於探到了他的脈象。可起初她以爲他只是手涼,現在才知他手腕更涼…… 到底怎麼了?蘇瑾心裡忽然慌亂。 直接問的話,他會老實交代嗎?恐怕是不會。 “你是不是有必要交代些什麼?” 軒轅夜無奈地一扯嘴角,就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他微一閉眼嘆道:“你想知道什麼。” 蘇瑾現在最關心的就是他到底怎麼了,至於他們如何逃出生天的並不很重要,反正都已經逃出來了。 “你老實說,你身子現在如何了?我那天在場,看見你只是受了藍宇之一劍,並不重。他劍上的毒,有這麼厲害嗎?”蘇瑾坐起身來,逼視着軒轅夜,眼神凜然——最好別說謊! 軒轅夜本來就沒打算隱瞞,這樣的事情瞞着並無意義,倒不如早點說出來大家一起想想辦法。或者說,早點做好準備。 “是很厲害,此生罕見。”軒轅夜咂嘴,神情卻是不以爲然。 蘇瑾皺眉,這個“罕見”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見過別的更厲害的毒? 蘇瑾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了想只好問道:“藍宇之第二天就跟我說你死了,可我不信。後來回到大夏,他們都在說那毒如何厲害……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可能是體質特殊。”軒轅夜頓了一下,大致講了一下顏羽、段清朗如何幫忙的。 “顏羽?” “他特意趕過去就是爲了避免藍宇之下手,可還是晚了一步。” 蘇瑾頓時說出所想:“你運氣真好。”在野外能遇見趕來的顏羽,已經算是萬幸了好麼?更幸運的
應該是,有這樣可以依靠的朋友。 今天也是這樣,炭火燃得剛旺,他就攜着風雪來了。 運氣好?軒轅夜一笑,從來沒人說過他運氣好。 蘇瑾握着他的手,伸到炭火上去烤,一邊問道:“藍宇之說他的毒沒有解藥,所以,要怎麼辦?” 軒轅夜轉頭看着她,臉頰因爲瘦削而越發邪魅:“你是在關心我嗎?” “對啊。”這麼明顯你還問,親口承認你纔開心? 軒轅夜心裡頗爲無奈,明白她想的什麼,可想配製解藥,並不是什麼易事,他怎麼能等得了那麼久?怎麼辦,他也不知道啊,這樣慢慢拖着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好了呢…… 軒轅夜耐心解釋,希望她不要做無意義的事:“不是他的毒,是毒老配的。你年紀小,應該沒聽過北境的‘善惡怪醫’,他們師兄弟,善醫就是雲叟,惡醫便是毒老。” 蘇瑾頓時皺眉,和雲叟並駕齊驅的人物,也是個老怪物了。她雖然比一般人多些天分,卻不敢誇口能解得了毒老的毒。仔細論起來,治病倒是比解毒簡單多了。 解毒其實頗爲複雜,必須得知道毒藥的組成,弄錯一種都不行。甚至於有時候,不同藥物投放的先後順序不同,毒效都會有微妙差異。研製解藥的時候,最需要的是時間,來進行重複的試驗,快則十天半月,慢則不知猴年馬月。 所以那些說一晚上就能製出解藥的,要麼不是什麼奇毒,要麼就是誇口罷了。 見蘇瑾神情一黯,軒轅夜馬上轉移話題:“別擔心,禍害遺千年,該死的話早就死了……” 他說得如此直白,蘇瑾忍不住瞪他一眼,作爲懲罰,她問道:“回京之後的事,一五一十給我說!” 軒轅夜微一聳肩:“我每天負責睡覺,陌晚看着我不准我亂跑,風語那邊的事全交給了顏羽。至於段清朗,去勾引軒轅陵了。你別怪他,是我讓他那麼說的……” 他說得太過輕描淡寫,於是加了句:“現在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知道我還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