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越下越盛。騰起細白的水汽,彷彿一條條倒逆的河流從天機傾灌下來,透過密密麻麻的雨簾,九重宮闕的金色琉璃在眼中漸漸模糊,如同一片泓灩的倒影。 涼意滲透在風裡,將御書房內纏在樑柱上的紗幔鼓起來,獵獵作響。唬的裡頭伺候的宮人,七手八腳的忙着去關窗子。 康如喜彷彿沒有聽見窗外的雨聲一般,捧着一杯熱茶奉到軒轅珏的案前,“主子,白姑娘讓人送過來的茶。說這樣的天氣飲用,最好不過了。” 軒轅珏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擡起眼眸,接過茶盞,“替朕好好謝過白姑娘,白姑娘她有心了。” “是,是。”見軒轅珏眉眼間露出微微的喜色,康如喜連忙應着話。想到外頭還跪着的幾道人影,屆時一併給軒轅珏提起來,“陛下,渝西侯及好幾位大人皆是在外殿跪着,陛下可是要宣他們入見?” 豈能不懂康如喜的那點小心思,軒轅珏斜眸瞪了康如喜一眼,冷不丁擡腳踹了他一下,“你倒是能耐,該管的不怪管的,都都兜攬過來。既然拿了人家的好處,還不感覺讓他們進來。” 聽軒轅珏這話,康如喜便知道,軒轅珏這是允了。端着連連的笑意,點頭哈腰後,走出去將渝西侯幾人請入內殿中。 一入內,以渝西侯爲首,幾人齊刷刷跪下給軒轅珏拜禮,“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實話,眼下軒轅珏最不想見到的,便是渝西侯。 因爲寒晟私下勾結雲國奸細,將澧縣的火藥偷運往雲國。在路過安邑一段,不慎將滄浪江的大壩給炸塌了。眼下帝國上下皆是入了雨季,大壩來不及修葺,滄浪江兩岸,早已成一片澤國。 軒轅珏心中憤恨,豈能是用言語可以形容的。 寒晟乃是渝西侯的胞弟,這樣的事情,他自然難逃干係。 想到其中聯繫,軒轅珏心中,就忍不住對渝西侯多加埋怨。撇了撇眼眸,軒轅珏冷冷道一聲
,“都起來吧。” “謝陛下!”渝西侯等人,纔是起身。 停下手中動作,軒轅珏半眯起眼眸,默默然的看着渝西侯等人。頓了一頓,纔是開口,“今日天時不好,衆位卿家冒雨前來,所謂何事?” 並非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尷尬,但是寒晟目前的困局,自己若是解不開。也只能保住渝西侯府一門,於是,渝西侯硬着頭皮頂上前,“啓稟陛下,天入雨季,大雨漣漣。滄浪江大壩被毀,兩岸百姓苦不堪言,微臣特來請旨……” 不待渝西侯把話說完,軒轅珏半眯起的眼眸,忽爾睜開,“渝西侯說起這事兒,朕忽想起來,安邑大壩被毀一案,刑部可有判出個結果?” 聽到軒轅珏點名刑部,刑部尚書堪琰戰戰兢兢的站出來,跪在地上,“啓稟陛下,玉陽侯寒晟勾結雲國,偷運火藥,導致安邑大壩被炸燬一案,證據確鑿。但是,玉陽侯乃是……” “放肆。”不管是當初的鳳家,還是如今的寒家。軒轅珏最痛恨的,便是別人凌駕在他之上。而如今,他又豈還是當初剛剛親政的小皇帝。 無需刑部尚書將話說完,軒轅珏已經勃然大怒。 以渝西侯爲首,一衆臣下立馬跪了下來,“陛下息怒!” “息怒?”軒轅珏怒極反笑,冷冷勾起劍眉,“若是你們有所作爲,朕又何須如此動怒。當朕的萬里河山,是什麼,你們的後花園?將朕的子民當成什麼,你們手中的玩偶麼?”說到重處,軒轅珏橫手將案前的茶盞一掃,白瓷青底的茶盞,頓時碎成了滿地的碎片。 帝王之怒,從來都是如同狂風暴雨。 眼下的幾位大人,哪裡還敢多言。 渝西侯心中也極其清楚,想就玉陽侯府,幾乎全無可能。 靜默了半晌之後。果然聽見軒轅珏的聲音冷冷的傳出來,“玉陽侯寒晟,罪孽深重,天理不容。特判三日後,推出午門斬首。若有人求情,與其同罪。玉陽侯府一干人等,得朝
廷豢養,卻不思皇恩,不加阻止寒晟罪行。本該同罪,因太后尚在病中,爲太后祈福,除卻寒晟,玉陽侯府一門免除死罪。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返回帝京。” “皇上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鏗鏘之聲落下,寒晟一案,算是一錘定音。 渝西侯自知在軒轅珏跟前失去了信任,藉着眼前的災難,再次向軒轅珏請旨着,“啓稟陛下,微臣教弟無能,讓其犯下如此罪行。陛下仁慈,不責怪微臣的失職之罪。但微臣心中,甚是難過。爲替舍弟恕罪,微臣請旨前往青州賑災,助青州百姓早日脫離苦海。” “愛卿能有此心,朕深感欣慰。但是此事,朕已有人選,此時只怕已經在路上了。”耐心的讓渝西侯把話說完,軒轅珏凝着目光,懶懶的看着渝西侯。 回了話後,等過半柱香的功夫,才又開口,“既然愛卿有贖罪的心思,朕也不能辜負了愛卿。這樣吧,三日後的斬首,就由愛卿去當監斬官吧。” “這……”軒轅珏的話一出,渝西侯的臉色立即變的慘白。支支吾吾許久,依舊是沒有辦法接下軒轅珏的旨意。 看着渝西侯爲難,軒轅珏的面色立即冷了下來,“怎麼,愛卿這是不願意。” “不,不是。”此時此刻,渝西侯心中是有苦難言。迫於軒轅珏的威嚴,只能低頭應了下來,“微臣,遵旨!” “嗯,這樣纔對。”看着渝西侯的屈服,軒轅珏心中甚是痛快,滿意的點了點頭,“愛卿的忠心,朕會好好記着的。” “多謝陛下。”心中已然道不出是悲是喜,渝西侯渾渾噩噩的應着軒轅珏的話。 而後,軒轅珏也沒有再多留渝西侯等人,尋了個理由,就將他們全部都打發了出去。 一聲告退後,渝西侯等人走出了御書房。 目送着渝西侯等人落寞的背影,軒轅珏的心中,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 但是,爲什麼而開心,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