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耶律瑾在大乾門檢閱完金國大軍後,直接在衆目睽睽之下,攬着花吟下了正門樓,那氣勢儀仗分明就是帝后同行的架勢。之前有分哈王爺差點被斬,如今人還軟禁在王府內前途未卜,現在又當着全上京城內的王室宗親,文武百官的面操練大軍,這意思再是明顯不過,如今大金已經變天了,那些還妄想把持朝綱,制衡君主的人腦子該清醒清醒了,迪古耐親王說的好,“之前王上登基隱而不發,衆權臣只道他不過是個有幾分能耐,但朝堂經驗尚不足的*帝王,如今看來,王不過是在養精蓄銳,待那些假意歸順的人在麻痹中逐個暴露了野心,他再伺機而動,一網打盡。如今軍中威脅已除,只怕下一步君上的動作就該是這朝堂之上了。”
衆人聞言,深以爲然,無不人人自危,再不敢擅言妄動,不過也有那自視甚高,色厲內荏之人,逞了一時口舌之快,他們不敢非議帝王,只將那矛頭都對準了花吟,口口聲聲,那來歷不明的妖女就是下一個大金妖后。
話說耶律瑾攜了花吟回了寢宮,尚未進門,已等不及將她橫抱在懷中。
大海忙越出衆人,擋在宮門外,一個眼神掃過去,宮人們會意,紛紛關了殿門,退至宮門外垂首靜默而立,果不其然,不一會裡頭傳來異動,再後來便是嬌喘低吟之聲,動靜鬧的有些大,大海不禁暗暗嘀咕,“王上年輕又龍精虎猛的,想來小王子差不多也該種下了吧。”
待風停雨歇,二人又溫存了一會,耶律瑾要喚了宮人進來伺候沐浴更衣。花吟卻拽住他不放,說:“不急,陛下再抱着我躺一會可好?”
他點着她的鼻頭,#寵#溺的應了聲“好”,又說:“不是說好了,私底下不要如此稱呼我,你還是按照往常習慣叫我顯得親近。”
花吟窩在他懷裡,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額頭,她說:“曾經在周國,我着男裝,你我兄弟相稱,我大哥大哥的叫你並無不妥,可如今……”牀幃之內,總覺得說不出的彆扭。
耶律瑾大笑,“我記得我曾告訴過你,昔年我舅父曾爲我取一表字——懷瑾,還記得麼?”
“自然記得。”
“如此……”
花吟噗嗤一笑,話鋒陡然一轉,“懷瑾,封后之事,你就真的如此急不可耐麼?”
若是換做旁的女人,只怕急都還來不及,偏她這話問的,倒像是該急的不是她而是他。
“我知你於名分上無所謂,可終究這王后是要人來做的,與其讓心懷叵測的人心心念念惦記着,不若趁早斷了他們的念想,也省的他們無事生非,惹出禍端。”
“今日#你在大乾門檢閱得勝歸來的伐陳大軍,命宮人要我盛裝出席,我心知不妥,卻也沒有逆了你的心意。”
“爲何要逆我心意?我做這些可都是爲了你。”
花吟垂了眸,“我知你視我爲妻,我亦視你爲夫,既如此,夫妻之間,我也就不說些虛話假話,互猜心思了,話不中聽,懷瑾莫怪。”
“嗯?且說來聽聽。”
花吟翻了個身,直視他的眼睛,道:“你此舉雖明面上爲了我,實則不過是想在軍前震懾衆王宮大臣,一試君威。”
“那又如何?反正結果都一樣。”
“但是你又一次將我推向了風尖浪口。”
“有我護着你,你怕什麼?”
“萬一哪天,你不再護着我了呢?”
耶律瑾笑了,“如此,你就永遠老實的待在我的羽翼之下就好了。”
“金國舊俗,女子非完璧之身不可爲後爲妻,你執意而爲之,一來不過是想打破舊俗,開創先例,立威於百官之前,以便日後能順利推行王泰鴻提出的改革之法,二來,你置我於風口浪尖,成衆矢之的,從此後,我只有你可依附,再不能離了你。這,亦是你的一箭雙鵰之計嗎?”
耶律瑾聞言並不惱,反一把將她箍在懷裡,“我知道,你心思通透敏銳,我也不想瞞你,只是你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總該明白我待你的心意,一心一意,矢志不渝,但,前車之鑑,每每憶起,思之後怕不已,我這一生再不想受制於人,只能委屈你了。”
他心中所想,她又豈能不懂,她心知多說無益,只幽幽一嘆,“歲月易逝,紅顏白骨,懷瑾此刻待我心真,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亦無畏無懼,若是將來……”
耶律瑾不待她說完,大手一罩,捂住她的嘴,豎起一隻手,神色嚴肅,道:“我耶律瑾對天起誓,若是有一日我疑你負你傷你,蒼天有眼,罰我痛失所愛,至交舊友皆離我而去,寂寥塵世,獨留我一人。歲月長久,讓我求生不得,求死無門,日日夜夜受萬箭錐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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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花吟沒有想到的是,耶律瑾的誓言才發過不到三天,他就因爲一樁小事對自己發了一通脾氣。
起因是這樣的,花吟因爲數日不曾回家,念及家中父母,十分想念,便求了個恩典,回家探望父母,耶律瑾本想命他花家老小入宮探望,被花吟以“宮中行走多有不便”給回絕了,牀榻之上耶律瑾也比較好說話,就允了。
結果花吟剛回家不久,就被樑飛若給逮着了,她之前沒料到花吟一去不歸,收了不少人家的定金,可那些人只要看病,不要退錢,樑飛若受其父親及表姐的影響,又極重承諾,只整日的心焦不已,卻又莫可奈何。及至花吟回來,她一面派人通知那些收過診經的人家來看診,一面又將花吟往善堂拖。
花吟連連搖頭,道:“我這都離開多久了,想來那些當初病着的,肯定都延請名醫了,要麼就已經病癒了,你還叫我看什麼啊?”
“那我可管不着了,我之前派了人退了診經給那些人家,他們偏不收,我也沒法子,不管他們怎麼想的,反正咱不能失信於人就成。”
花吟無奈,只得換了衣裳,這一忙下來,又是整整一天,竟沒來得及和父母家人說上一句話,乃至天黑,她不得不派人遞了個口信到宮裡,撇去自己給人看病耽誤時間不提,只說自己與家人團聚甚是歡樂,一時不忍別離,懇請陛下恩准次日回宮。耶律瑾正忙於政事,想到肯定又要忙到後半夜,沒時間陪她,也就準了。
花吟在家中歇了一#夜,晚飯的時候,瞧着烏丸猛來了一趟,他穿了金人的衣裳,顯得整個人較之先前又剛猛了幾分,樑飛若一直在忙,也不知是真忙還是假忙,直到將烏丸猛被晾着覺着乾站着沒意思,走了,樑飛若才停下手中的活。
花吟說:“你幹嘛不理人家啊?你都不知道他以前對我有多兇,現在對你竟這樣小心翼翼,看來是真的對你上了心。”
“我呸!當初在大周,不管不顧將我擄了來,我同意了嗎?他指天之地的發誓將來會對我好,結果咧?我都聽說啦,王泰鴻送了十個陳國的美人去了他府上。”她說話的同時白了花吟一眼,冷笑道:“如今金國的王上後宮空虛,廣納美人填充後宮那是遲早的事,雖然我都聽說啦,他要迎你爲後,那又如何?若是你真心愛着他,你就能忍受他和別的女人恩愛纏#綿?和別的女人生兒育女?想到他曾在牀榻之上與你說的情話也能和別的女人說了去,你就不噁心膈應的慌?反正換做我是不成的,若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情願單着一輩子,反正啊,我又不是那種大家閨秀,除了嫁人相夫教子就無事可做了,一輩子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專注一件有意義的事,總好過在男人身上再傷一次心!”她這最後一句話是衝花吟說的。
花吟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她還在爲當初她女扮男裝的事記恨她呢。
次日一大早,用過早飯後,花吟沒敢耽擱,直接回了宮。
剛入宮門,就見到一條長長的隊伍,看樣子像是陳女。
都是年輕的女孩兒,年齡大概在十三歲到二十歲之間,面上神色,或單純無邪,或驚懼害怕,或悽惶不安。
花吟站着看了會,心內一派蒼涼感慨,大海回稟道:“奴才都打聽過了,這倆千陳女,是陛下這次伐陳歸來的戰利品,只是因陳女衆多,養在宮外多不安全,王先生請旨,暫養在宮內,一來安全有了保障,二來可以教規矩,再慢慢相看着給配了人家。”
花吟點了點頭,她穿着樸素,身着披風,戴了罩帽,旁人也沒注意到她,經過拉扎木與王泰鴻處,只聽拉扎木正興致勃勃道:“王大人,我昨兒草草掃了一眼,倒瞧着倆三個絕色,如今陛下身邊也沒什麼人,不如就將那倆個送去給陛下打打牙祭,嚐嚐鮮。”
拉扎木是粗人,說話本就無所遮攔,尤其在談到女人的時候,更是肆無忌憚。
王泰鴻雖沒看到花吟的臉,但一瞧着那亦步亦趨跟着的大海,心下了然,也是故意的,朗聲道:“昨兒就送去了,陛下大讚陳女多姿,*蝕骨,甚是曼妙。”
拉扎木興趣大漲,“真有你的!動作這麼快!”一轉頭就看到了花吟,他和王泰鴻一樣,雖然沒看到花吟的臉,但是略想一想,如今這大金王宮,除了她誰還能大搖大擺的行走其中,身上的衣裳也是隨了性子,沒有任何規制。
花吟很快就走開了,拉扎木急拽王泰鴻的胳膊,“你瞧見了沒?”
“早看見了。”
“看見了你還……”
“啊,沒事,就想冷眼瞧瞧,咱們這位未來的國母容人之量。”
拉住木不置可否,說:“你真是閒得慌!什麼事不好乾,去撩陛下的後宅!你道誰都和你家那位一樣,任你花天酒地,她自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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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領着大海一路急行,大海自作聰明的湊了過去,壓低聲音道:“花大夫,要不奴才去打聽打聽昨兒夜陛下歇在哪裡,可有什麼人伺候。”
花吟忙叫住他,反問,“這些也是你我能干涉的?就算打聽了出來,我又能怎樣?”
“可這宮裡誰不知道,要不了多少時日,您就是後宮之主啦。”
花吟聞言反而笑了,自嘲的笑,“後宮之主?正妻之名罷了,只不過從今後,他的妾室都是我的姐妹,他的子女都是我的子女,其他的,也沒什麼不同。”
花吟到了乾坤殿後,臉都沒來得及擦一把,直接上手忙自己一直專研的事,醫書才列好了大框架,接下來要做的事既繁瑣又費神還耗時,花吟一鑽研到博大精深的醫學中去,那些煩惱的憂愁的悉數都忘的一乾二淨了。
耶律瑾過來的時候,花吟正埋頭書案中,他面有怒色,只是在靠近她時,深吁了一口氣,緩了一緩,才轉到她對面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