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高秀麗尚未從前一夜的鬱悶心情中走出來,高府那邊卻火急火燎的派了人過來,說是高老將軍要將小將軍的腿打斷。高秀麗大概問了緣由,高良駿那個混賬,家裡妻妾成堆還在外面鬼混,也不知什麼時候鑽了鎮國公府二老爺小妾的被窩,二老爺五十多歲的人了,老來得子,狂喜之情自不必言說,小公子滿月酒辦成了流水宴,熱鬧的大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可後來家裡妻妾互相咬了起來,也不知怎麼地,小公子不是二老爺親生子的事就被捅了出來。二老爺氣的狠了,當時就要將那小妾浸豬籠。高良駿得了消息,心道好歹*一度,總也有些情意,不能見死不救。誰料二老爺那本就是個套,捉了高良駿後就要拿了姦夫□□遊街示衆。
所以說來,這鎮國公府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本來這樣的事,家裡捂着,悶頭解決也就罷了,偏就這二老爺腦子拎不清,只顧自己出氣,完全不計後果。
不對,他也想了啊,他想的是小皇帝是他的侄孫,他們是皇帝的外家,地位非同一般,卻沒想過如今掌權的是鳳君默,而高良駿是鳳君默的小舅子,更沒想過那高戈大將軍手握重權,也不是個好惹的。
但,怎麼說呢,這事吧,孫二老爺不要老臉了,高戈將軍卻是要的,將兒子救出來後,也保證要嚴懲孽子,不叫他再作惡。
而高秀麗這一回去,等於是給高戈將軍臺階下的。
這事兒鬧的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高秀麗當夜也沒回王府,留在孃家處理這爛事去了。
也是在同一天夜裡,小世子忽然發了高燒,守夜的丫鬟發覺後連忙喊了府醫過來,鳳君默也得了消息,忙活了大半夜,小世子又吐了幾回,大夫詢問了白日的情況,又看診了一番說是白日裡吃壞了東西,夜裡又受了涼,並不妨事,給開了幾帖藥,命丫鬟下去煎了。
鳳君默不放心,歇在兒子房內,後來見小世子喝了藥果然大好,也不喊疼了,安安穩穩的睡了,也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乃至到了大天亮,一摸兒子的身子仍舊滾燙的嚇人,怎麼叫都不醒,鳳君默這才慌了神,剛要命人請姜家人過來看,陡然意識到花吟在府內,也顧不得衣衫凌亂抱着小世子就去了絳雲軒。
彼時花吟剛梳洗好,本來她是打算昨兒就尋個機會拜見王妃的,卻不想王妃出府回孃家了,正思量着她今日會不會回來,就見鳳君默抱着小世子一臉驚慌的衝她跑了過來。
“澤兒也不知怎麼了,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花吟微微擰眉,就着他的懷抱查看了起來,須臾,臉色一變,直接掀了他的衣裳,但見腋下及腰部兩側,大腿內側皆是點點皮疹。
鳳君默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心內恐慌不已,急道:“到底怎麼了?”
花吟卻張開懷抱就要從他懷裡接過小世子,鳳君默不肯放手,“到底怎麼了?”
“我瞧着像天花。”
“天花!”鳳君默頓覺五雷轟頂,腦中一片空白。
“我小時候得過天花,孩子給我!”
鳳君默抱住小世子動也不動。
花吟心內大急,冷聲呵斥道:“給我!你會被傳染的!”
鳳君默失了反應,倒也沒有固執的抱緊孩子,花吟從他懷裡接過,磕磕絆絆的回了房,剛回屋就將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趕了出去。婆子們起先還不知出了什麼事,直到聽說是天花,無不變了臉色,避之唯恐不及。
花吟說:“王爺,將所有接觸過小世子的人都喚來,集中到一起隔離,先觀察幾天。要不就住在絳雲軒吧,其他的都搬離這裡,越快越好。”
鳳君默很快冷靜下來,依言照辦。
巳時,姜清源過來,聞聽此事亦是神色大變,不過他很快回了姜家,找了一個曾經得過天花的袁姓師兄弟過來幫忙。
小世子的房間被姜清源帶人重新消毒了一遍,後來鳳君默等人按照花吟開的藥方一人喝了一碗藥,闔府之人俱都人心惶惶。就連一直在後院清修的老王妃都被驚動了。
入夜,高秀麗也沒回來,有下人請示鳳君默問是否要告知王妃一聲,鳳君默一想現在這種情況,她回來也於事無補,況,高良駿那爛事也夠她煩了,於是搖頭說算了。
到了第三日,小世子的體溫迅速下降,同時頭,面,四肢末端較軀幹出現較爲密集的皮疹,數個時辰後轉爲丘疹。絳雲軒的主屋內花吟衣不解帶的照料,袁大夫打打下手,鳳君默心焦難安,回回想去探望都被花吟拒之門外。房門緊鎖,他亦無計可施。他心內也清楚自己若是失了分寸只會添亂,因此只能強忍着,日日懸心。
傍晚時分,高秀麗終於回了王府,初一入府就聽下人說了小世子的事,頓覺腦子炸裂了般,幾欲暈厥。
一行人急急去了絳雲軒,卻被守門的侍衛攔了下來,高秀麗心急如焚,推開侍衛就要硬闖,幸得鳳君默及時趕了來將她攔住。
高秀麗尤自不敢相信,“王爺,澤兒怎麼會得了天花?怎麼會!”
鳳君默神色凝重,“你回將軍府的當天晚上澤兒突發高燒,本是叫了府內的大夫看了,說是無事,誰知竟是天花,幸好滿滿發現的及時,”他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澤兒不會有事的。”
高秀麗的眼淚當即就流了下來,說:“那你好歹讓我看上一眼啊。”
鳳君默不允,高秀麗堅持,夫婦二人對峙良久,鳳君默無奈,只得拉了她,隔着窗戶高聲詢問花吟能否讓他們看澤兒一眼。
花吟揚聲回道:“王爺,我跟你說了很多遍了,天花傳染性很強,我能照顧得了澤兒,卻無心力再照料一人了。”
高秀麗不免急道:“是我!我要見我兒一面。”
屋內沉默片刻,須臾,花吟道:“王妃,您就隔着窗戶瞧澤兒一眼吧,只是請王爺王妃捂住口鼻,切莫呼吸深重。”
高秀麗迫不及待的連聲答應。
不一刻,花吟挑起了一扇小窗,她有些吃力的抱起小世子,站在窗下。她身上衣裳雪白,因爲體虛,雖已入夏,穿的仍比較多,頭髮隨意的挽起,眼窩深陷,下巴削尖,模樣異常憔悴,澤兒縮在她懷裡,緊閉着眼,囈語連連,露出的小胳膊斑斑紅點。
高秀麗瞧着兒子那樣,一時沒忍住,伸手就要去夠,花吟趕緊閃開,往後退了幾步,鳳君默急忙拉住她,回頭看了花吟一眼,見她已然關了窗,不一會傳來她幾聲咳嗽聲,鳳君默心內五味雜陳,酸澀不已。
高秀麗掙扎不已,一時亂了方寸,非要進屋照看兒子,鳳君默抱住她,急了,“夠了,澤兒現在需要靜養,你幫不上忙,只會添亂!”
高秀麗張了張嘴,鋪天蓋地的無力感壓得她一時竟喘不過來氣。
兒子的病情尚無起色,鳳君默又接到邊關急報,原是入夏以來氣溫驟升,金國大片的雪域高原出現雪崩,形成大規模的融雪型山洪,雖然金王早早就命人拓寬了河道,但山洪水勢兇猛,勢如破竹,大燕關的何谷渡,幺姑郡的霈河無不受到波及,大水衝破堤壩,淹沒了周國不少良田,起初鳳君默疑心耶律瑾故意改了河道,後來據探子回報,金國災情嚴重,周國的洪水實乃天災,而非*。另有陳國之前送給金國的陳女,有不少是細作,婚配給了金國的兵將或良民後,竟鼓動丈夫□□,金王雖然大刀闊斧的鎮壓了,亦是焦頭爛額。
鳳君默與陳國翼王爺(入周爲質後降爲翼君)飲茶,旁敲側擊問起了陳女之事,翼君倒也不避諱,直言當時留着這一手就是防着金王,而金國在慧嫺王后把持朝政期間連連受陳國盤剝,男女比例嚴重失調,金王就是疑心陳女有問題,但爲了繁衍生息,只得將陳女婚配下去。不過讓翼君沒想到的是,依照他之前對耶律瑾的瞭解,他還當耶律瑾疑心病下會將那些陳女悉數趕盡殺絕,如此,金國就有好一番亂了,畢竟奸細只有那麼數十個,而大多數被送來的陳女都只想本分過日子。幾年的相處,夫婦二人也是有了感情的,有的已經生養了孩子。不成想,金王竟然沒有屠殺,而只是殺一儆百,軟硬兼施,倒學會了以德服人。
說到這兒翼君不由得嘆了一聲,“女人啊,到底是女人,一旦嫁了人生了孩子,心就變了,指着她們也成不了大事。”
鳳君默淡笑,“如此看來,你們之前與金國聯盟也並不誠心啊,也難怪金王臨時變卦,棄你們於不顧。”
翼君呵呵一笑,“金國與我陳國本就是世仇,當初聯盟,某是竭力反對的!唉……偏我王兄聽信吝臣讒言。只是金王肯出兵,卻無功而返,平白又結新仇,倒是某始料不及的。某是有些耳聞,說金王退兵是爲了一個寵妾……嘖嘖,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叫金王捨棄眼前的肥肉……若不然周國南通那幾座城池怕是保不住了吧?”
鳳君默飲了一口茶,眸色陰晴不明。
翼君嘻嘻又道:“聽聞王爺新納了寵妾,只因某身份尷尬,不曾前去賀喜……”
“是側妃,不是寵妾。”鳳君默冷聲打斷。
翼君愣了下,大爲不解,何時側室不是妾了?
鳳君默言,“我還有事,先行離開了,翼君泡茶功夫一流,待得有空了再來細品。”
翼君熱絡相送,直到鳳君默的身影消失在甬道盡頭,翼君隱了面上的笑意,眸光深邃,這時他的貼身護衛走上前來,翼君笑看着他,“到底是怎樣的美色竟叫金王和周國的攝政王都捧在手心裡,我竟有些迫不及待了。”言畢搖着羽扇,哈哈大笑,揚長而去。侍衛摸摸鼻子,莫名其妙。
絳雲軒內,凡是小世子的吃喝拉撒,花吟一應親力親爲,貼心照顧,小世子剛開始昏迷不醒,閉着眼要麼亂踢亂蹬,要麼就抱着她死也不肯撒手喊娘。花吟自己沒孩子,心疼的不行,雖勞累不堪,卻也甘之如飴。後來小世子好了些,能睜眼認人了,花吟就指着自己的鼻子教他喊“姑姑”。
大概十日後,小世子身上的膿皰結成的黃綠色厚痂開始逐漸脫落,袁大夫瞧見了,高興的不行,說:“師叔祖,小世子可總算是好了。”
花吟正調製一種膏藥,聞言慢悠悠道:“還沒完,厚痂脫落了,怕還是要留疤,這麼一個漂亮孩子,將來成了麻子那就不好了,不過幸好遇到本神醫啦!”
袁大夫也有二十大幾了,聞言大喜過望道:“師叔祖還有法子治療麻子?那您替我看看唄,我這臉上的麻子就是當年出天花的時候留下的。”
花吟擺擺手,“你這是陳舊性疤痕了,我也是有心無力回天乏術了,除非剝皮換皮,這痛你能忍麼?”
袁大夫嚇的臉色一變,
花吟哈哈一笑,道:“要是今兒個王妃她們來,就讓她們進來看看吧。”
袁大夫剛出門,高秀麗就派人來問了,一聽小世子度過了危險期可以探望了,歡喜不禁。
很快,高秀麗就在奶嬤嬤的攙扶下來到了絳雲軒,一見到兒子,抱住他就撕心裂肺的嚎哭了一場,到底是當孃的心,又有幾人知她這些時日的牽腸掛肚,食難下嚥,恨不得這些罪再厲害十倍加諸到自己身上,只求孩兒能免受些痛苦。
老王妃也得了消息,緊隨其後趕了過來,口內直念阿彌陀佛。自從鬧出了那醜事後,烈親王在國亂時被亂賊刺死,而老王妃自覺無顏活在世上,差點拉了根白綾了斷了,幸得鳳君默發現及時給救了回來。老王妃求死不成,自請入庵堂侍奉佛祖贖清一身罪孽。鳳君默便在王府深處修了一座小庵堂供老王妃修行,平素並不打擾,也省去了晨昏定省,這次若不是小世子出事,老王妃也不可能隨意出了這庵堂的。
花吟站在邊上,瞧着這一番催淚的場景也不覺潸然淚下。
豈知小世子在他母親懷裡越哭越大聲,高秀麗只當他這些時日嚇壞了,抱在懷裡更緊了,小世子哭壞了,哽哽咽咽的喊,“姑姑”。花吟聽出來了,猶豫了幾下道:“王妃,小世子大病初癒,身上尚未好利落,實在不宜過度悲傷。”
高秀麗悶悶的點了點頭,而小世子一聽到花吟的聲音,就伸着胳膊往她這裡撲。袁大夫見狀,張口便道:“師叔祖,小世子這是要您抱呢。”
花吟猶豫了下,心知此刻上前不妥,但見孩子哭的厲害,只得尷尬的朝高秀麗笑了笑,上前幾步,抱住小世子,攬在懷裡,溫言哄了起來,一面又同她說:“王妃莫怪,大抵是小世子這幾日都同我在一起,難免親近了幾分,小孩子沒什麼記性的。”
高秀麗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花吟,只覺得心臟被鈍刀子割了下,疼的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
恰在此,鳳君默進來,一眼瞧見兒子睜着雙滴溜溜圓的眼,氣色大好,心裡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了地,上前就要自花吟懷裡接過小世子,小世子卻抱着花吟的脖子死都不撒手。鳳君默好氣又好笑,就着花吟的懷裡逗弄了起來,一面又問了許多問題。花吟有心避讓了幾下,但鳳君默壓根不知道避嫌,花吟只能安慰自己王爺大概是因兒子撿回了一條小命衝昏了頭腦。
奶嬤嬤這時候冷冷的說了句,“小世子已經好了,姑娘是否應該將我們世子還給王妃了。”
花吟面上有幾分爲難,不是她不想給,而是小世子身上纔剛脫痂,更需精心護理,若不然留了麻子……
奶嬤嬤不待花吟說話,不屑的淬了聲,道:“怎地?你還有什麼藉口扣着我們小世子不放?”
鳳君默沉了臉,“狼心狗肺的東西,得了旁人的恩惠不知感恩就罷了,竟還這樣出言不遜!你這惡僕……”
高秀麗生怕鳳君默又說出攆走奶孃這樣的話,急忙福身朝花吟一拜,“這麼些日子多謝妹妹細心照料,澤兒的命就是你給的,往後你也算她半個娘了。”這一福高秀麗倒是誠心誠意的,撇開爭夫恩怨不說,花吟救了她兒子卻是真的。
花吟忙說:“王妃快別這樣說,我與王爺既是故友又有兄妹之情,澤兒也算是我的侄兒了。”
滿屋子的人,無不表情古怪,鳳君默更是訕訕的連一雙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了,只清咳了兩聲,道:“澤兒剛剛好轉,我看還是放在絳雲軒更爲妥帖,都散了吧,待澤兒好了再接回雅苑。”
老王妃臨走之前,在孫子頭上摸了兩下,又深深看了花吟一眼,道了聲謝,這才折身離開了。
高秀麗送了婆婆出門,臨分別時,老王妃意有所指道:“你做的很好,爲人妻者需得有容人之量,如此才能家宅安寧,男人的心不是要握在手心,而是要像那風箏一樣,管他飛得有多高,只要那牽線之人是你,就足夠了。”
高秀麗默默的恭送婆婆走遠,奶嬤嬤卻在這時不屑的哼了聲,道:“這會兒她當了婆婆了倒知道教訓兒媳婦了,以前她做烈親王王妃的時候,整個大周誰不知道她最是善妒,要不老王爺只有她一個王妃?豈知她還不守婦道……”
“奶孃!”高秀麗厲聲呵斥。
奶嬤嬤嚇的面上一白。
高秀麗疾言厲色道:“你究竟以爲我能護你到幾時!”
奶嬤嬤忍了一路沒說話,到了雅苑,終於憋不住又說道:“王妃,真不怨老奴想得多,實在是小世子這病來的蹊蹺,若真是天花那可是九死一生的,那狐狸精說能治好就治好了?你沒看小世子纔跟她幾天就對她親的不行嗎?老奴先前還當是什麼國色天香才把王爺迷的五迷三道的,今日一看,哎喲我的娘喲,瘦得跟鬼一樣!老奴冷眼瞧着,王爺怎麼就稀罕上那樣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擔就算了,走幾步還帶喘的,老奴瞧着倒像個短命鬼。”
高秀麗聽的心煩氣躁,說:“奶孃是女人又怎知男人的喜好,就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還不是喜歡招惹那些嬌嬌軟軟的小姑娘,說是能勾起男人的保護欲。”
奶嬤嬤繼續道:“王妃看問題就看表面,老奴就想得深了些,您想啊,就那狐媚子的身子骨能懷上孩子?不是傳言還是神醫嘛,大概是心裡清楚自己不能有孩子了,打起了小世子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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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清晨,姜清源過來的時候,花吟正坐在案前,右手抱着小世子,左手在案上寫字,手邊已經堆了一疊稿紙,姜清源捲了袖子就來收,口內道:“哪有人像你這樣做事的,你這根本就是在玩命啊!”
花吟抽空看了他一眼,道:“說得對,趁着還有命玩,得趕緊將該做的事都給做了。”隨即又幹咳了兩聲,因着身子震動,吵到了小世子,孩子哼哼了兩聲,花吟忙放下筆拍着他的背輕哄了起來。
姜清源笑言,“您要是將來當了娘還不將孩子慣上天。”
花吟自嘲一笑,笑着笑着又咳了起來,不敢大聲咳,忍的辛苦,說:“就我如今這破爛身子還能要孩子?別孩子還未生出來,我就直先斷氣了。要不你加把勁,趕緊生倆個借我玩玩?”
姜清源倒是認真想了想,說:“也好,孩子三歲之前就勞煩師叔祖替我帶了,我瞧着您帶孩子細心,我也放心。”
花吟哈哈大笑,“那可就一言爲定了啊!”
二人正說着話,丫鬟進來上了熱茶。
又說笑了幾句,姜清源突然道:“咦?這兩頁紙怎麼字跡不一樣?”
花吟左手握筆的手頓住,她方纔右手寫累了就換了左手寫,然,她左手寫出來的字跡與鳳君默的字跡是一樣的,雖則現在力道不如以前了,字也沒了之前的精氣神,但形卻是分毫不差的。
“清源,我有件事要託你去辦。”
姜清源見花吟態度嚴肅,也顧不得去看字跡了,鄭重道:“何事?”
花吟正色道:“我以攻邪派掌門的身份拜託你回去轉告姜義正,讓他想個法子將我從攝政王府接出去。”
姜清源面上一僵,笑容都不自然了,“王府不是住的挺好嘛,師叔祖……”
花吟朝外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清源,你不是外人我就有話直說了,雖然曾經我和王爺是有些情意,但時過境遷,我和他已再無可能,若是我長居於此,恐多有不便,還是我離開對大家都好。”
姜清源嘴巴張了張,也不知是當講還是不該講了,猶豫來去,面容更是扭曲了,支支吾吾道:“這事,還是容我回去和我祖父商量一番再說吧。”
花吟誠心道謝,“有勞清源了。”
二人又看翻了一會書,花吟又道:“清源,自去年入冬至今春一直大雪連綿,積雪深厚,入夏以來氣溫驟升,可曾聽聞金國那邊有災情?嚴重嗎?”
姜清源道:“聽說金國積雪融化,山洪衝破了何谷渡和霈河的堤壩,我大周亦有不少百姓受災,想來金國災情更重。”
花吟心內一咯噔,暗道了句,難道前世之事又得重演?洪水,瘟疫,流民,□□……
“清源,我託你的事,切記儘快給我辦了,洪水過後或許會有瘟疫,咱們必須去一趟災區。”花吟沒敢將話說死,心裡卻籠上了厚重的陰雲。
“喲,這孤男寡女的,說的可真熱鬧。”一聲譏諷的調笑。
花吟眉頭一彈,這同一個調調的譏諷之言,最近她都免疫了。
奶嬤嬤走在最前頭,高秀麗落後幾步,她沒怎麼管奶嬤嬤也是因爲最近幾日她連日探望,但孩子與她半分都不親近,甚至還老是往花吟懷裡縮,這換做哪個當孃的心裡頭都會發酸。
花吟一瞧見王妃來了,連忙撐着桌子站起身,就要將孩子給高秀麗,小世子卻驚醒了,扒着她的脖子不放,花吟溫言哄了好幾聲,才讓眼睛眨巴着尚未清醒的小世子鬆了手。
高秀麗對於花吟無底線的慣孩子非常排斥,有些不高興道:“孩子既然沒睡醒,你就放他在牀上好好睡就是了,非得抱在懷裡幹什麼?”
經過前幾次的解釋高秀麗都是冷聲駁斥後,花吟也明白自己做的不對,但總也狠不下心腸不顧孩子哭鬧,因此滿心愧疚道:“王妃說的是,確實是我做的不妥。”
高秀麗不滿的嘀咕了句,“都說了你多少次了,你偏還陰奉陽違,都照着你這樣的,能教育好孩子?都說慈母多敗兒,你這還沒當母親呢,怎麼就教壞起了別人的孩子。”高秀麗因爲嫉妒,言辭不由自主的尖銳起來。
姜清源聽她這話,分明是恩怨不分,正要開口說兩句公道話,卻被花吟攔住了。
花吟笑的溫和,“我正要說小世子好的也差不多了,王妃今晚就可將他接回去了。”
高秀麗詫異的看了花吟一眼,似乎沒想到她這樣好說話,她本來今日也是打算要將兒子要回去的,爲此還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因着方纔聽這邊的丫鬟報信過去,說側妃娘娘自己說的,自己這輩子不能生養了。就是這句話,又被奶嬤嬤陰謀論了一番,高秀麗生怕兒子就這樣被花吟給搶了去。如今丈夫的心已經在花吟這了,若是兒子再被搶去,那她就真的什麼都不剩了。因此火急火燎的過來,還帶了八分的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