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度仙陣一用,直接就折壽五十年,這點確實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哪怕是我們行裡的先生,也是不可能接受的。
五十年可不是個小數目啊,不是五年,不是十年,這就是一個人的半輩子啊!
在你的生命之中,直接砍去五十年的壽數,就相當於把你的下半輩子全給收走了。
當你人至中年,正該意氣風發的時候,大限也就到了。
不管你有沒有成家立業,不管你還有沒有雙親需要去孝敬,你都得走了。
如果你有家,那必然是家破人亡,如果你有雙親,那必然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老天爺是個守規矩的玩家,不可能因爲可憐你,或是別的什麼原因,就讓你在人世間逍遙的活下去。
真的,老天爺不會讓你多活一天,你不可能佔到老天爺半點便宜,絕對是不差一分一秒的讓你死。
但這一切都沒什麼可抱怨的,願賭服輸,有借有還。
既然你從老天爺手裡借來了這麼強大的力量,那就必須得用你最珍貴的東西,去償還這個天債。
“對不起啊.........”我看着山河氣逐漸散去,已經徹底變得蒼白的手掌,眼神裡滿是內疚,顫抖着喃喃道:“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沒想到........”
在手指上,那枚沈涵送給我的情侶戒指,依舊光亮如新,沒有任何被弄髒的痕跡。
我記得它一直都這樣,自從沈涵送給我的那天開始,它就一直這樣,乾淨得一塵不染。
但伴隨着陣氣入了地脈,山河氣漸漸散去,我肉身的傷勢,也再也控制不住,就如洪水猛獸一般向我襲來。
按住陣眼的那隻手上,就像是被無數看不見的刀子劃破了似的,一道道指節長短的傷口,毫無預兆的就顯露了出來。
這些傷口最先是出現在手背上,但很快,手臂上,胳膊上,也都盡是這樣的割傷。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肉身狀態不穩導致陣氣散亂,遭到陣氣反噬的預兆。
“我答應過你.......不會再用這樣的陣局了........但是........情況不允許啊........”我看着漸漸被血液污漬弄髒的戒指,眼神也不由得變溫柔了起來,語氣裡也滿是歉意:“不這麼做的話......很多人都會死的........你也不想我臨陣脫逃吧........”
沈涵是個挺精明的姑娘,但這點精明,也只能應用在盜墓這方面,在這之外,她就跟個傻妞差不多,對人情世故,都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說是過於單純了也不過分,當然,要是她不單純,又怎麼會被我這個窮小子追到手呢?
如果我沒有死在這次的劫難裡,那麼必然只能活到三十三歲,在那個歲數,正是成家立業的時候,但是.......難不成下半輩子我要讓沈涵守寡?
要是就這麼出去跟她結婚了,那又跟害她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裡,我身子猛然顫抖了兩下,也許是因爲心神不定的緣故,陣氣對我的反噬,也是越來越激烈了。
這些猶如被利器割開的傷口,最初只出現在了按住陣眼的那隻手臂上,但到了現在,另外一隻手臂上,也都出現了一個個類似的傷口。
這些傷口並不算深,但流出來的血,卻是怎麼都止不住,似乎是想抽乾我體內的血液那般,接連不斷的往外流着.......
就在那時,我只感覺肩上被人用手按住了。
“別動!!”葛道士低聲喝道,語氣之中,有些焦急的意味:“你現在的狀態不樂觀!生氣流失得太多了!!再這麼下去你會死的!!”
“幫我穩住!”我手足無措的側過頭,看着葛道士,幾乎是祈求的對他說:“這個陣局不能破!!破了咱們就一點機會都沒了!!你幫我穩住肉身!!起碼在陣氣散盡之前保住我!陣氣散完了我是死是活都無所謂!!”
“至於這麼拼嗎?”葛道士苦笑了一聲:“你不光是肉身即將崩潰,連魂魄都有些散亂了,這個陣局造成的負荷都能這麼大,你捨去的壽數又得有多少啊?”
“五十年。”我說道。
葛道士聽見我這個答案後,表情很明顯的僵在了臉上,按住我肩膀的雙手,也不住的顫抖了兩下。
“至於嗎?”葛道士又問我。
我沒吱聲,看了看躺在一旁毫無聲息的方時良,反問道。
“你說呢?”
聞言,葛道士沒再多問,直接從兜裡抽出來一張紅色符紙,然後咬破手指,在上面飛快的畫了幾下,用手捏作一團,塞進了我嘴裡。
“把符吞下去。”葛道士說道。
我沒猶豫,使勁嚥了兩下,很順利的將那團紙符嚥進了肚子裡。
而在那時候,葛道士則用指甲在我背後畫了幾下,又拿出了一小包類似於硃砂粉末的東西,鋪蓋在了上面。
“生氣散化.......死亦復行........”葛道士一邊在我背上抹着粉末,一邊細聲唸叨着咒詞。
伴隨着他的唸咒聲,我也感覺到背後越來越熱,像是有火在燒灼那般,不過眨個眼的工夫,身子裡的寒意就被驅散了大半。
“五分鐘之內,你的氣不會再流失了,但過了五分鐘,那就說不準了。”葛道士低聲對我說道,從他的聲音來看,顯然是虛弱了很多。
“足夠了!”我緊咬着牙說道:“這個陣局的陣氣應該能持續十分鐘左右,但我可能撐不到那時候了,就算有你幫忙,肉身也吃不消啊,有五分鐘就不錯了.......”
“他孃的.......我還真沒想到你能有這樣的心氣啊.......”葛道士嘆了口氣:“左老王八能有你這樣的弟子........他應該知足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
“一開始我是沒想幫你們的。”葛道士說。
“但你終究會幫的。”我笑道。
“你怎麼知道?”葛道士一愣。
“能教出曇先生那樣的徒弟,你這個師父也差不到哪兒去。”我很認真的說道:“更何況他還一直都爲你這個師父感到驕傲。”
葛道士咧開嘴笑了起來,雖說聲音略顯嘶啞,但臉上的笑容,卻是真切的到了極點。
在這時,我往古太歲那邊看了一眼,那孫子依舊是處在一動不動的狀態裡,但陣眼處的那些黑霧,則出現了些細微的變化,似是在慢慢變淡。
“老葛,我現在動不了,只能靠你了。”我低聲說道:“要是我撒手,陣氣可能會亂得更厲害,到那時候,我就真的撐不住了,你........哎你先把我包裡的陣眼拿出來。”
一聽我這話,葛道士也沒多想,直接從我包裡翻出了菩提樹跟玉鬆。
“這地方一共有五個陣眼,我已經放回去三個了,剩下的這兩個,交給你來放。”我一絲不苟的囑咐道:“別放錯了啊,那兩個凹槽邊上都有圖騰,照着圖騰放就行。”
“我又不傻。”葛道士白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我笑了起來,沒多說什麼,繼續觀察着陣眼處的黑霧。
“小鬼就這麼死了?”葛道士唸唸有詞的嘀咕着:“不應該啊.......這孫子怎麼會死在我們前面呢.......”
“我也沒想到。”我頭也不回的說道:“我覺得他應該是最後一個死的。”
“我也這麼想。”葛道士嘆了口氣。
忽然間,我聽見了了一個奇怪的聲音,那種聲響,就像是骨骼碎裂了那般,聽得人頭皮直髮麻。
如果是放在平常,我肯定以爲這聲音是古太歲搞出來的,但是現在.......這怎麼是從方時良身上傳出來的聲音?!!
我稍微愣了一下,沒敢多想,直接回過頭,往方時良那裡看了一眼。
在那瞬間,我很清楚的看見,方時良血肉模糊的胸口,忽然起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