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富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原淺想到那個從孩童時期便彼此糾纏的男生,一時間有些恍惚。
其實,如若不是兩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她或許會按部就班地去念大學,畢業之後就直接嫁給洛雪臣。
最起碼,洛雪臣心裡有她,會護着她,更會縱容着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和他在一起,她能得到自己希冀的安穩。
然而現實卻是,一場大火,逼得她逃離雲城,時若兮頂替了crystal,也成爲了他的未婚妻,她如何也回不去……
“進來!”清淡好聽的聲音打斷了原淺的思緒。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VIP病房空曠奢華,冷氣呼呼地吹着,洛雪臣一襲藍白條紋的病服坐在病牀上,臉色仍帶着些許蒼白,精神卻很好,坐得筆挺,整個人如白楊樹一般俊秀挺拔。
原淺經歷過他的整個年少青春,是看着他從孤傲的小男孩長成翩翩美少年的。
那時候的原淺,總是乖巧地站在他身邊,撒着嬌賣着俏讓這個男生達成自己的願望。
他也有求必應,哪怕原淺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給她摘下來。
小的時候,她更需要他,自然每天黏在他身邊,和他關係極好,自從crystal集團創立之後,原淺在洛家的地位水漲船高,她再也不需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他又是那麼驕傲的男人,忙着工作,更不會主動找她……
於是關係漸漸疏遠。
原淺回憶起這段關係,總覺得有化不開的惆悵堵在胸腔,不是不喜歡,只是所有的喜歡都建立在她單方面的討好之上……
當她不再討好他、不再依賴他了,他也不理會她了。
她想要一份平等的愛情,可最初的不平等,卻讓這份感情永遠無法走向平等。
要怪就怪他們都太驕傲吧!
原淺帶着些惆悵地走進屋,拿了花瓶,幫着把鈴蘭放了進去。
鈴蘭,那是洛雪臣最喜歡的花。
洛雪臣看着原淺自然而然的動作,神情微微有些發怔,但很快地,神情就變得很淡很淡,像是雲城上空的風一般淡。
原淺插好花,便抽了張椅子,坐在病牀邊。
她沒吭聲,他亦沉默。
真是詭異的關係。
他們驕傲到連打招呼都要爭一爭到底誰忍得住。
原淺想起美容美髮節的那一次交集,男人倒是罕見地主動找了自己,可她選擇了不相認。
“洛雪臣,好久不見!”
最終開口的是原淺,她有求於他,自然得先服軟。
洛雪臣勾脣輕笑,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原淺:“時間,我們確實是好久不見了。”
原淺呆了呆,雖是極其禮貌的寒暄,但洛雪臣卻也相當的冷酷無情。
明明美容美髮節上他還來找自己的。
現在,卻變得這樣冷。
是因爲,料準了他會有求於她嗎?
是因爲,算準了她那些小手段只會讓自己陷入困境嗎?
“我……”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口,時隔這麼多年之後,她憑什麼認爲洛雪臣仍會如同往日那般護着她幫着她。
畢竟,是她先冷着他的。
洛雪臣凝視着原淺,眸光幽沉。
原淺一語不發。
一時間,氣氛沉默。
這沉默透着幾許尷尬。
原淺的臉都微微紅了起來。
有些時候,檢討自己的人格,原淺也覺得自己確實太涼薄。
“如果沒事的話,你就出去吧!”洛雪臣冷冷地說,冰冷的語聲不帶任何情感。
原淺一僵,洛雪臣接着道:“記住,把你帶來的那些花帶走,我已經不喜歡鈴蘭了。”
原淺擡眸凝視着他,這個當初相戀的少年,在皇甫聿拒絕幫她之後,他能求得,只有洛雪臣。
嚥了嚥唾沫,原淺平靜地說:“我確實……有事找你!”
洛雪臣揚了揚眉,期待着後文。
原淺微笑着說:“兩年前那場大火過後,我以爲我的母親雲曉霜已經死了,可最近才得知她活着,被人折磨了兩年,我想請你幫我救出她。”
雲曉霜還活着……
這個消息,叫洛雪臣微微有些震動,但很快地,他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冷冷一笑,冰冷的琥珀眸寫滿了鄙夷和厭煩。
原淺並沒有說出具體的情況,但洛雪臣卻瞬間猜出了答案。
一切,都源於那個骯髒的噁心的好色的父親。
原淺見洛雪臣不回話,神情有些尷尬。
她擡眸望着他,這個男人長得單薄漂亮,男子女相得厲害。
本該讓人覺得柔弱,可他從孩童時期就透着隱隱的強勢和霸道,這種感覺不像是皇甫聿那般囂張外放,洛雪臣所有的驕傲、強勢、霸道全部內斂,甚至大部分時候他都溫文爾雅。
但,憑藉着這種不動聲色的強勢,他總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也在化妝品界強勢得打開市場,將crystal集團打造成最炙手可熱的品牌。
他一聲不吭的時候其實很駭人。
原淺愣了半晌,強調了一遍:“洛雪臣,你會幫我嗎?”
“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吧,時間!”男人微笑着說,“有些時候我真覺得你是沒心的!我們從什麼時候就在一起了,你四五歲的時候就和我接過吻了,可你這樣做,不是因爲你喜歡,而是因爲你有求於我,所以哪怕你那麼小,卻開始用你的美貌達成自己的目的。從四歲到十六歲,整整十二年,孤苦伶仃的你只能依靠我,所以你一直呆在我身邊,順着我,聽話得一塌糊塗。可是,當crystal集團建立,當你再也不需要我的時候,你毫不客氣地將我甩開!那兩年,我爲了我們的事業忙得死去活來,你從未曾來探望過。我在公司忙了整整兩年,你從未曾關心過我和他人的應酬,也從未曾在乎過我的工作,你連看都不屑於看我一眼……只因爲,你他媽的不需要我了!”
“然後,兩年後,一場大火,你明明沒死,卻不來找我。兩年間我一直在找你,可你一直音訊全無。兩年後,我們重逢,你卻拒絕和我相認,你被綁架我去救你,你情願跟着綁匪一起跑也不想跟我走,我住院,和你同一家醫院,你路過我的病房,卻不來看我一眼。哪怕現在,你終於來看我了,面對住院的我,你問都不問,只想讓我幫你,讓我去對付我的父親,好救出你的母親!”
“呵呵,時間,你不覺得這樣的你很噁心嗎?你憑什麼以爲我還會幫你?憑什麼以爲我還會對你惟命是從?憑什麼覺得我非你不可?”
“時間,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
男人一瞬間將壓抑在心底的抱怨全部說了出來,明明該憤怒的,他的語調卻那般平靜,平靜到原淺覺得絕望……
是啊,她就是這樣糟糕的女人!
在學會愛之前,首先學會了利用……
她配不上他!
可是呢?
真的只是這樣嗎?
原淺淡淡一笑,站起身,去拿那捧鈴蘭。
洛雪臣看着那即將離開的身影,雙目因爲怒火而紅了一圈。
這個女人,該死的涼薄着!
她以愛情的名義拴住你,在你沉淪於她的美貌、她的溫柔、她編織出的情網的時候,她利用你完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當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你,便毫不客氣地將你拋棄。
好狠,好賤,好髒……
他覺得自己是有病,纔會迷戀這個女人這麼多年,哪怕現在,仍是放不下!
該死的!
真想殺了她!
原淺撫着那捧純淨如雪的鈴蘭,洛雪臣喜歡鈴蘭,因爲這花如雪一般的乾淨,他喜歡乾淨的事物,討厭所有不純粹的東西。
或許最初的時候,他心底的時間是乾淨的,一如歲月時光一般純粹若琉璃。
因爲那時候的時間總是乖巧地順着他,從未曾反抗他,永遠都會跟在他身後……
他們組成了小團體,這個團體裡只有彼此,他們只屬於彼此。
洛雪臣想要的,便是這樣依附着她的時間。
“以前讀詩歌,有這麼一句話,‘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洛雪臣,我跟了你十二年,整整一輪,你護着我整整十二年,如果沒有你,我覺得我根本活不到成年。你覺得我冷漠,覺得我涼薄,可我就算再冷酷無情也不可能忘記這份溫暖。”
“那兩年,我好不容易有了勉強和你相配的身份,我終於能配得上你,我覺得我們終於可以平等的相愛,我不需要再如過去那般帶着點刻意地去討好你!我覺得我們可以並肩站立在一起!”
“可是,我錯了,不是嗎?我不去找你,不再卑微地順着你了,你便把我忘記了。我一直都在洛家,等着你來看我。可是,你只有工作,工作,工作……”
“然後,一場大火,crystal死了,我的身份被時若兮頂替了,你不僅不爲我辯論,還和她訂了婚。你覺得我應該回到你身邊,可是,我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回到你身邊?我明明就是crystal,可真正和你相配的那個人,全世界都覺得那個人是時若兮。我難道要去打擾你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