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的下人房，也和普通人家的不一樣，即便是低等侍女的院子，也是東西一應俱全，只不過東西次了一點。
牀鋪都是乾淨而整潔的，被子溫暖厚實，斷然不存在什麼生活艱難的樣子。
下人區是一片很大的地區，東院住的都是男丁，西院住的都是女丁。
而兩個院之間則是隔着一面四四方方的牆壁，中間開了一個半圓月的拱形門，用來做雙方的交流。
但是爲了防止墨家的男女下人之間發生什麼不該有的事情，所以在很多時候，這扇半圓的拱形門其實都是關上的。
今日卻是開門了。
侍女當中的白珠將少公子的消息傳到了女院之時，裡面的丫鬟都沸騰了。
少公子可是很少會來這種地方的，所以這些侍女們即使想要飛上枝頭變成鳳凰，也都沒有機會。
而現在來了這裡，她們終於可以看見他了！
雖然墨清遠的殘暴、陰陽怪氣的名聲不小，但是這些看多了話本的女子們都堅信自己會是改變此時的墨清遠的例外，她們會將墨清遠變成一個繞指柔。
再說了，退一萬步講，哪怕不討墨清遠的歡心，但是如果有機會討個小妾噹噹，那也比現在的身份不知道要舒服到了哪裡去。
所以當偶爾從東院路過的侍女白珠看見了墨清遠，並將這個消息傳回來之後，這裡所有的丫鬟都沸騰了。
平日裡能夠接近墨清遠的，全都是身家清白的家生子，也是墨家的上等侍女，都擁有自己的單間，生活愜意又舒服，普通的大家小姐，可能都沒這麼舒服。
而她們卻只能做小小的低等侍女，怎麼甘心？
俗話說法不責衆，當第一個侍女推開那扇平日不給通過的門時，所有的西院侍女都一擁而入。
而東院當中的人也都誠惶誠恐地站在了一個院子面前，他們連呼吸都放低了，因爲他們等着的院子門口，有剛剛進去的墨清遠。
……
“你在墨家呆了幾年了？”墨清遠放下了手中的扇子，隨意地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眼睛裡閃過一絲暗幽幽的光。
墨言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回稟少公子，屬下自打從孃胎裡面出來，就是墨家的人。”
他自己也是一頭霧水，爲什麼墨清遠會親自來到這下人院子來找他？
墨清遠的眼睛裡面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然後點頭道：“你的母親是北塘區那裡的家生奴吧。”
北塘區就是墨州城的一塊劃分區，裡面住的恰好是墨野家人。
但是墨言不知道，那裡的主人早就已經易主了，墨清遠怎麼還會讓墨野好好地活在人間。
楚妖嬈當初就將墨野交給了墨清遠，畢竟沒什麼留下來的必要。
得罪了楚妖嬈，墨清遠也容不下他。
何況後來調查得知，墨野一家人，都是無惡不作，他的父親禍害當地的少女，甚至在路上看見漂亮的少婦，也會強制帶回去，而墨野的娘則是兇厲狠辣，經常弄死人。
只不過一直在那小小的地區作惡，加上有玄力手段做掩飾，一直沒有被捅出來。
反而是湊巧地，因
爲楚妖嬈，將這顆毒瘤給拔除了。
但是墨言不知道，他只是驚恐地擡起頭，盯着墨清遠：“我家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難道他的家人出事了？
“別那麼緊張，你的家人沒什麼事情，”墨清遠勾起脣，似乎是在寬慰他，緩緩道：“我來此，只是爲了另外一個人。”
墨言想了想，才猶豫地開口道：“爲了……小姐？”
那日自打跟隨墨清遠身邊的人去置辦衣物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楚妖嬈，反倒是後來跟隨着其他人回了墨州城，被安排進了墨家的下人房，每天好吃好喝地住着，也不讓他動手做什麼事情。
他簡直覺得自己要被遺忘了。
他沒有忘記自己對楚妖嬈的承諾，要爲她成爲強者，爲她效勞，但是不管什麼時候問起來要見楚妖嬈，得到的消息都是小姐不方便。
“妖嬈那天和我回家的時候，受了重傷，所以沒有時間見你，”墨清遠的目光幽深：“所以你不需要擔心什麼，妖嬈既然選擇了你，就肯定不會輕易地放棄你。”
聽了墨清遠的話墨言的眼睛裡面也沒有多少的喜意，畢竟到現在，楚妖嬈還是沒有見他。
難道說，還在昏睡？
莫言問道：“她受傷了？受的什麼傷？”
那副模樣倒是顯得有些急切了，所以當他意識到不妥的時候，就立馬將目光收了回去。
墨清遠似笑非笑地看了墨言一眼。
“她沒事了，估計不久後要來找你，但是在她找你之前，我卻是有個提議想要告訴你，”墨清遠的動作優雅，他修長的手指撫摸着玉質的扇骨。
楚妖嬈從昏睡醒來，一時之間沒有想起來之前所做的事情，之後發生的事情又一件跟着一件，讓她完全忘記了墨言的存在，但是如果等她冷靜下來，她就會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身邊應該還有個墨言。
楚妖嬈那個女人絕對不是隨便救人的人，她救人絕對有什麼特殊的原因，不管是爲了什麼。
但是總而言之，這都表明，楚妖嬈要留下墨言。
墨言看着墨清遠，感覺自己隱隱抓住了點什麼，可是又不能相信自己所想到的。
應該不是那個意思吧。
坐在椅子上的墨清遠觀察着墨言的表情變化，臉上帶着一種勝券在握的笑：“你懂我的意思嗎？墨言。”
墨言的眼睛睜大，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楚妖嬈的模樣，然後艱澀地開口：“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不是您的妹妹嗎？少公子，你爲什麼還要監視她？”
這句話一出來，墨清遠的嘴角的笑容就變了，帶着一股輕微的蔑視：“笑話，那種下三濫的地方出來的女人，怎麼配做我的妹妹？”
不錯，在墨言看來，墨清遠找他，就是爲了監視楚妖嬈。
而監視很明顯，不是什麼好詞。
可是楚妖嬈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個女孩子，還是外家的，怎麼都不會對墨清遠造成威脅，墨清遠爲什麼要監視她？
“不行，我不可以，”墨言連忙出聲拒絕。
“墨言，你是要忤逆我的意思嗎？”
墨清遠饒有興趣地眯着眼
睛，盯着墨言，雖然他的臉上還掛着笑，但是卻給人一種深重的壓力。
墨言的眼神迷茫人，然後他想起來，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他怎麼可以背叛楚妖嬈呢？
兩個人的相遇就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了，本來就對她沒有恩情，反倒是承了她的情得以站在這裡，現在還要反過來算計她？
墨言自問做不到，他的眼神堅定。
而墨言臉上的笑容則是收斂了起來，“那既然這樣，你連你的家人都不要了嗎？”
此話一出，墨言臉上的血色全無。
他看着墨清遠，緩緩地蠕動着嘴脣：“不要，不要。”
“少公子，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家人！”本來只是恭敬地彎下一隻腿的墨言雙膝落地，哀求道。
墨清遠看着墨言，緩緩地道：“那麼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自己選擇要不要答應我的要求，其實我也不會讓你做什麼，只是盯着楚妖嬈，向我彙報她的一言一行而已。與你並沒有什麼壞處，甚至，你的家人都會因此而得到無限的榮耀。”
但是背叛就是背叛啊。
墨言的眼神中清明無比，然後他道：“如果我不做的話，少公子要怎麼對待我的家人？”
墨清遠道：“這個還需要我說嗎？”
墨言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那我……”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緊閉了一下，再睜開，眼中閃着決絕的神色。
墨清遠此時則是停住了所有的動作，看着墨言，輕輕地反問了一聲：“嗯？”
“那麼我甘願已死謝罪，還請少公子放過我的家人，我不會跟隨在小姐的身邊，但是我也不會背叛她，因爲我的這條命，就是小姐賜給我的。”
沒有楚妖嬈，他還被墨言控制着做一個低下的，任打任罵的下人。
s隨後一陣血光閃過，墨清遠竟然是一把站起來，然後從旁邊的牆上抽出掛在那裡的劍，劍光冰冷鋒利，攝人心魂。
他狠狠地往自己的脖子上面一抹。
血色一閃，光影交織。
……
“唉，出來了出來了，”門發出輕響聲，所有人都看着從裡面走出來的墨清遠。
墨清遠的神色無悲無喜，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而在門口悄悄等着的侍女則是一把涌了進來。
但是裡面的氣氛安靜到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清，這羣侍女心底一驚，然後紛紛讓開，站到兩邊，目光灼灼地盯着墨清遠。
墨清遠出來之後，淡淡地吩咐道：“我要淨手。”
這句話一出，立刻就有人端了一盆乾淨的水過來，裡面放着白色的毛巾。
手指細長乾淨的侍女從裡面將毛巾絞乾淨，然後放到了墨清遠的手中。
剛纔守在門口，現在站在墨清遠的身後的，是六名侍女，六名侍衛。
侍女身姿姣好，容貌乾淨，說不上美貌動人，但是看上去都安安靜靜。
而侍衛則是面貌普通，平凡無奇，身上卻散發着逼仄的氣息。
墨清遠伸出手，接了毛巾之後，然後緩緩問了一句：“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