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慕尼黑,依舊飄雪。
就像是陌尋珂的心情一樣,冰封萬丈,無論再怎麼用力的去溫暖它,最後依舊是寒冷如雪。
病牀上,陌紫青終於醒了過來,這一段時間每天二十四個小時,陌紫青幾乎可以睡二十個小時,她的生命體徵也漸漸弱了下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下午五點,而慕尼黑的天卻已經黑了下來。
“珂珂,你一直守在這裡嗎?”陌紫青輕輕握住一旁的那隻小手,感受着她手心的微涼,這半個多月以來,都是她每天守在自己身邊。
“嗯,媽媽,你好些沒有?”陌尋珂連忙站起身,眼中有着掩飾不住的擔心。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沒事的。”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她們兩個人心裡都清楚,陌紫青沒有太多的時間了,看着她日漸衰竭的器官,陌尋珂覺得自己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珂珂,你去休息一會兒吧。”
“沒事的,你睡覺的時候我也一直在睡了。”
看着依舊堅持的陌尋珂,陌紫青終究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陌尋珂的心裡清楚,她不知道陌紫青哪一次閉眼就再也睜不開了,而她害怕自己的每一次睜眼,只擔心自己看到的是依舊沉睡的她,這個來之不易的母愛,對於她來說,是那麼的珍貴。
殘酷的事實讓陌尋珂漸漸開始接受,從一開始的哭求,到中間的崩潰,直到最後的平靜,淡然接受,她知道這世上有一些事情,是自己無法改變的,既然如此,她唯有努力的去適應。
“子軻還沒有回來嗎?”陌紫青看着緊閉的房門,忍不住問道。
“快回來了,剛纔打電話說已經進市區了。”她給陌紫青倒了一杯水遞到她的手中,這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就在這時,病房門打開了,穿着黑色風衣的紀子軻走進了病房,他的手中多了一個帶着鎖子的木箱子。
“媽,是這個箱子嗎?”紀子軻將木箱子搬到了牀頭櫃上,問道。
“是。”陌紫青笑着點了點頭。
紀子軻對陌紫青的稱呼,誰都沒有要求過,誰都沒有提起過,完全是紀子軻忽然自己開口叫的,而這個稱呼讓陌紫青心中很開心,因爲她看得出來,紀子軻這個男人對陌尋珂的愛,絕非一時的興趣。
那是愛到骨子裡,愛到血肉裡的一種愛。
“軻,你的手好涼啊。”陌尋珂一眼就看到了那雙凍得有些紅的大手,說這話就已經將他的手抓在了手心,努力的暖着他冰涼的大手。
“沒事兒的。”話雖然這麼說着,可是紀子軻卻享受被她暖手的感覺。
陌紫青看着面前的一對年輕男女,眸底有着無法掩飾的笑意和安心,對於她來說,這一生沒有遺憾,最起碼在她離世之前可以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有能夠一心一意愛自己女兒的男人,這對於陌紫青來說,是莫大的安慰。
“珂珂,這是箱子的鑰匙,你拿着。”陌紫青從脖子上的項鍊上拿下了一把鑰匙遞到了陌尋珂的手中。
“媽,爲什麼給我?”陌尋珂疑惑的問道。
“因爲等我離開之後,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你。”她虛弱的笑着。
“媽,你在說什麼啊?”一聽這話,陌尋珂就忍不住反駁,她雖然知道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也知道自己必須要接受,可是當聽到她親口說這些話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淡若未聞。
看着陌尋珂陰沉的表情,陌紫青依舊笑着,她知道,這小丫頭捨不得自己,其實她也捨不得她,自己剛剛失而復得的女兒,又怎麼捨得離開她?
可是,命運終究是殘酷的。
“珂珂,你聽我說就好了。”陌紫青扭頭看向旁邊的那隻上鎖的木箱,眼睛彷彿穿過它看到了許許多多的東西,她悠悠道:“珂珂,你要親自把這隻木箱送到崇高的手裡,他的地址明信片上寫的就是。”
“崇高?你是說……”說到這裡,陌尋珂竟然說不下去了。
“沒錯,你的親生父親。”陌紫青接話道,“這裡面的東西你送到崇高的手中之後,把鑰匙交給他,讓他親自打開,記住了嗎?”
“媽,你爲什麼不親自去把這隻木箱交給他?你快些好起來,自己去,好不好?”自欺欺人的話陌尋珂說着,眼淚卻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種想哭的衝動。
而陌紫青今天給她的感覺,好像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似乎馬上就要離開了一般。
聞言,陌紫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朝着陌尋珂和紀子軻兩個人擡起了手,他們兩個人見狀,連忙走了過去,一人遞了一支手過去。
左手握着陌尋珂的手,右手握着紀子軻的手,陌紫青的笑容都漸暖了。
“其實媽媽已經很滿足了,沒想到這輩子竟然還能見到你,更沒想到還讓我見到了子軻,有子軻在你身邊,媽媽就算離開也放心了。”陌紫青笑着說道,看着面前的兩個孩子,她覺得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了,“子軻,珂珂這麼多年過來不容易,她受了多少委屈我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對珂珂喜歡的很,肯定能讓她幸福的,所以我哪怕走了,把她自己一個人留在世上,也放心,因爲我相信你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媽,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丫頭身邊,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半點的委屈。”紀子軻沉聲說道,表情異常的堅定。
“媽……”一句哽咽從喉嚨發出來,陌尋珂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傻孩子,哭什麼呢?不哭,乖。”陌紫青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可是因爲問題的狀況,手卻不住的顫抖着,“你記住答應媽媽的話,一定要幸福。”
“……嗯。”陌尋珂努力的忍着哭聲,沉重的點着頭。
看着面前的這兩個孩子,陌紫青顫顫巍巍的從枕頭下面掏出了一封信,遞到了陌尋珂的手中,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虛弱的說道:“珂珂,把這封信交給沈子云。”
“我知道了。”接過信封,陌尋珂將那封信細心的撞在了口袋裡。
“你看我又困了,你們兩個去吃點飯吧,這一天在這裡守着也不是那麼回事兒,我再睡會兒,等你們回來估計我就醒了。”陌紫青無奈的笑着說道,她昏昏欲睡的腦袋讓她已經力不從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