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朗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我從鳳清真跡的震撼中回神,望向上面,一個裸着上身的男子,皮膚早已曬得發黑,更顯得他一口白亮好牙,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分外炯亮,鬍渣遍佈,顯然這些天沒怎麼細心修理。我看到他頓生好感,而鳴翠卻因男女避諱背過一邊。
“你就是狂人豐千里?”
“狂人?”他抓着錘子的手摸了摸自己下巴,顯然對這個封號不甚滿意,“我是豐千里沒錯,不過開條路而已,算狂嗎?”
我笑道:“千百年來一直沒人做過的事你給做了不是狂人又是什麼?”
“好,這個稱呼我接受了!”他看着我,“你小子又是誰?還帶着個小丫頭上山是不是太娘了?”
我未答話,鳴翠不樂了,大膽瞪她:“少主纔不娘呢!我也不是小丫頭!匹夫!莽漢!”說着冷哼一聲撇過一邊。
我大笑,很少見到鳴翠那麼罵人,十七歲算不算小丫頭?我樂得攬過鳴翠:“來小鳴翠,讓本少主香一個!”
“少主!”鳴翠跳腳躲過一邊,“又欺負鳴翠!”
“哎!你們倆打情罵俏一邊去,當我不存在?”某個被忽視的人直接忘掉了對他不敬的稱呼。
鳴翠又狠狠瞪他一眼,顯然對這個明知有女子上來還裸身的傢伙不爽,再加上“出言不遜”,看他更不順眼了。我無所謂!
和直爽的人我因爲不跟他什麼在下在上的:“我風雲起,是天下風雲起的風雲起,和你的‘豐’姓不同。”
“風雲起?”他明顯是忍着笑,“還天下風雲起?”我終於大笑了,“我看你也就個乳臭未乾的笑毛孩,能起什麼風雲?哈哈……笑死我了!”
我翻着白眼,果然直爽的人就是不買賬啊。鳴翠已經開罵了:“你知不知道南彥的風雲集和風雲閣!那都是我家少主經營的!知不知道做人要憑頭腦做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誰知“莽漢”不給她面子:“風雲集?風雲閣?什麼東西?南彥那鳥國一年不如一年,不出十年,遲早亡國!”他看向我,“我勸你儘早吧錢財轉移,免得最後被權臣壓榨得一分不剩!”
我一愣,想不到這人竟然有這樣的見解,他是什麼人?鳴翠聽他如此辯解,早忘了反駁。
他說的是有他的道理,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我再沒多說,問道:“你鑿這路是爲什麼?”
他聳聳肩,一副我很無聊的樣子:“我沒事做!而且我也想上山頂!什麼仙人才能駐足,我要我們凡人都踩扁他!”說着,他還伸長脖子恨恨地瞪了眼山頂。
眼前這人直爽大膽,還有精明頭腦,結交爲友倒是不錯,有時一定能給你提供意向不到的建議。我笑道:“你這些天就鑿了這三分之二?”
“三分之二?”那人道,“你倒我這個位置就知道,不過一半而已!”看我吃驚的表情,他罵道:“媽的!這鬼山石。那麼硬的!”
因山石陡峭,他鑿刻的道路成“之”字上走,現在也就是剛過“之”字的一個拐點吧。那麼危險的事他居然能做出來,還能在那裡侃侃而談!真是十足狂人!
二分之一嗎?我看了看那條石徑又向上,藝高膽大,我心隨意動,藉着石階一躍而上——三次借力,已穩落頂峰!我俯視四方,當真極目萬里,連另一邊的第五峰也顯得低矮不已。如此廣闊的景色,心中激盪!
“有輕功果然不一樣啊!”某人唏噓。
我看着他訝道:“你不會武功?”
“會些拳腳吧。”他也沒見不好意思,我驚訝不已!這人,不會武功居然那麼膽大!
我收回詫異:“把鐵鏈鐵錘鐵柱遞上來。”先放下賞景的興致,畢竟借到總要做些什麼,而且我還不知再沒下去呢。
工具很快下來。頂峰略比下面的平臺大,凹凸不平,長了些枯草,看來多天未下雨了。鐵柱倒我腰部,也就是個放大的釘子。他還給我遞上他鑿山用的小號錘子已經鐵錐。我尋好點,就着鐵錐鑿開些,就這鐵鏈頭部的粗大鐵環,後才放下鐵柱,舉起沉重鐵錘,運起內力砸起來。
用近一個時辰,日頭已經偏西,我終於把鐵柱深深鑿入山石裡,,雙手又酸又累,汗早已溼了衣服。那巨大的震動害得我一度擔心這山會被我鑿開了呢。
我向下垂下鐵鏈,喘着氣:“應該沒問題了。”
他拉了拉鐵鏈叫道:“小子,我收回我的話!”
“少主,你沒事吧?”鳴翠從我開工就揪着心。
我笑道:“鳴翠,你家少主沒那麼弱!要上來嗎?夕陽很美哦!”
鳴翠看了看高懸的鐵鏈,搖了搖頭:“不要。”
三言兩語,豐千里已經藉着鐵鏈爬上來了,衝着鳴翠道:“小丫頭,在下頭好好待着!這不是你能上來的。”
鳴翠罵道:“你……你這個匹夫,要不是少主,你能上來嗎?”
看着鳴翠怒目圓睜的可愛樣子,我笑翻了:“鳴翠,你好可愛啊!”
“少主!”她一臉的委屈,瞪向囂張的豐千里。
看過之後,我看向一直未發一言的某人,只見他站在頂峰的至高點,揹着我俯瞰天地。此時的他未說一句話,倒有一種天地盡在其胸的感覺,心中冒出一個念頭:這人將來的成就一定不凡。我同感而發,隨口頌出——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他回望我,就着《望嶽》又頌了一遍,最後重複:“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當真登蒼茫小天下啊!只是……”他看着我,一臉疑惑,“那齊魯?”
我打個哈哈,直接岔了話題:“你那路不開了?”
他沒追問,恢復本性:“已經上來了還開它做什麼!如若還不敢上來,便不配賞這天下至景!”
“哼!就知道你沒有好話!”鳴翠的聲音響起,我回頭,趕緊將她拉上來:“鳴翠,你怎麼上來了?”
鳴翠站穩瞪他一眼方道:“少主辛苦釘住鐵鏈,可不能便宜了別人!”
我哭笑不得,豐千里直接不理,鳴翠本待罵上幾句,但看四周美景,整個呆住了。
“少主……好美啊!”她失神讚歎着,在頂峰走過一圈,神色還是激盪不已。
“此等美景,可惜沒有美酒在手,否則定與風小弟痛飲一番!”他豪情萬丈,一首搭上我的肩,這是稱兄道弟了?!
我笑道:“這美景醉人,何須用酒!豐兄若覺得不痛快,下山小弟一定奉陪!”使了一個時辰的力量,我已累極,徑直坐下,賞落日餘暉。
他也在旁坐下:“聽小弟口音想必是雲祈皇都人?”
我也不隱瞞:“沒錯。”
“哈哈,咱們是老鄉啊!我也是雲都人。”他笑着,“三四年沒回去了,不知家中如何。不過想想也沒啥好擔心的。”他惆悵剛剛冒起,馬上湮滅,真是大條的人。
我笑,心中涌出些悵然:“我四年了。”
他倒來了興致:“哦?小弟這是和大哥一樣雲遊天下?”
“你怎麼走的?”
“出了雲祈,而後明安,玉傾、墨齊,然後是現在的北彥了。”
“我走的路線剛好和你相反,蒼茫山是第一站。不過我可沒有你那麼多時間,一年。”
“一年?”他大皺眉頭,“一年怎麼夠啊?”
我看他表情忍不住笑了:“你以爲我會像你在一座山上都花個一兩月!”若沒有我幫忙,他開這路再多一個月是要的。
“那像你這樣也沒意思啊。”
“我也想啊,可不行。”我看着他,“難道你就真能放你雲都的家人不顧?”
觸了他心事,他嘆了口氣,又是拍上我的肩膀:“罷!小弟你若不介意,這一年大哥陪你走上一回,也省得你走彎路。”
我想想有那麼個免費導遊也不錯,會省去很多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