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牀上的許諾睡得很安靜,是那種寂靜如亡的安靜,呼吸平穩,雙眼輕閉,五顏六色的頭髮被壓得非常的雜亂,在病房旁邊的桌子上,一臺監視儀正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隨時監督着許諾的各項生命活動,一小瓶的滴液正緩緩輸入他的手臂動脈中。
病房之外,李錢道正站在那裡看着兒子,眼神柔和。
這幾天,他都是天一亮就到醫院病房外看着兒子,等到快八點的時候纔會離開,回到市政府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自從許諾受傷後,他的心就被揪得生緊,他也考慮了很多問題,到底自己是在追求什麼,到底此身的奮鬥落於何處,到底該不該將自己的重擔壓給許諾?也許只有親人的生命被危及時,他的頭腦纔會清醒一點點。
“小諾,你的仇,我一定會報的!那個該死的混蛋!”李錢道冷罵道。
這時,一個護士走了過來,她已經習慣了這個每天都非常早到的市長,她正拿着幾樣藥品走過,說道:“市長,你真是早呀,相信你的兒子會很快好起來的。”她滿以爲市長會說話,她從市長身邊走過,卻見他一臉的慍色,她可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忙一溜煙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李錢道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那個護士,他的腦子裡想着都是怎麼樣殺了那個少年楚一凡!
時間飛晃而過,已接近八點,走廊上已經出現三三兩兩的人羣,有病人,有醫生,也有像李錢道這樣探病的。
柯馨正扭着屁股走向李錢道,她看着那個男人的背影,眼睛裡透露着一股恨意,但一到李錢道面前時就換上了平時的媚態,嬌聲說道:“錢道,上班時間到了,車子就在外面。”
李錢道掃了眼這個讓他家庭出現破裂的女人,心中的殺意更盛,說道:“我知道了。”
“我留下來照顧小諾吧,”柯馨說道。
“不用了,你是我的秘書,很多事情要你處理,走吧,快八點了,”說着,李錢道就走向了一樓。
柯馨冷笑一聲,跟在了李錢道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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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
楚一凡內心發出吶喊。
自從上次被那個警長審問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天了,這段時間裡除了看見送飯菜的看守之外,他就沒有看見過其他的人,審問也沒有再繼續,這種安靜讓他恐懼,生怕下次出去時就是生命的終結時刻,那時候,他會怎麼做?他完全有能力逃脫,他現在不僅僅擁有可恨的天摯之紋和邪念之源,還有魔矢天地乖離、神弓初開之星,逃出監獄是小事一樁,可他不願揹負上殺人的罪名,他還不知道許諾已經脫離了危險期,還以爲許諾已經死了。
“你是不是打算在這裡住下來了?”煉妖問道。
楚一凡鬱悶地撫摸着初開之星,應道:“看情況吧,反正是不逃走,那樣子我就成殺人犯了。”
“真是白癡,我怎麼會在你這種人的身體裡,”煉妖不滿地叫道。
楚一凡抽起天地乖離,端詳着這支染過鮮血的弓矢,暗金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箭頭顯得有點鈍,但它的破壞力是絕對恐怖的,彷彿是一個嗜血的怪物,爲了得到殺戮的快感而急追向獵物,一次殺不死,它就會再次攻擊獵物,直至殺死獵物爲止,這點在殺死金麒麟時表現得非常的突出,不以出一個的意志爲前提,只以殺死獵物爲前提,也許這也是爲什麼天地乖離被列爲魔器的原因吧,而那把初開之星就成了它的幫兇,沒有初開之星的配合,天地乖離就不可能發揮出真正的力量。當初黑色六綾石裂開的瞬間,楚一凡腦子裡就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得到了初開之星又如何,沒有與之匹配的弓矢,初開之星也就形同虛設。而就在這種想法的輔助之下,原本迷一樣的天地乖離在現世的瞬間就變成了一支魔力十足的弓矢。
正與邪,仙與魔,都被一個少年掌握於掌中,而他還不知道擁有這種力量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是改變整個世界!
“我就是這樣子的,”楚一凡笑道。
“罷了,反正我的消失也只是時間問題,”煉妖說道。
“你還能壓制邪物多久?”楚一凡問道。
“如果依照這種情況下去,還會有半年,如果你再因爲什麼事情的刺激而讓內心變得黑暗,我就不能做什麼保證了,情況嚴重的話,我的靈魂就會消失,那時,你可能只是一具寄宿體了,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行爲準則,一切都是以邪物的爲前提,殺戮,殺戮,永遠都是活在毀滅生命的狹路中,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被寄宿體拋棄,變成一具醜陋的屍體,”煉妖的話語字字如刀痕般刻在楚一凡的腦中。
“時間還沒到,我相信奇蹟的,”楚一凡說道,臉上是一片的迷茫。
“百分之一,”煉妖說道。
“只要可以報仇,我會拋棄那百分之一的。”
“每次與你聊天都讓我很頭大,我也應該休息休息了,”煉妖的聲音漸漸變模糊,直至消失在楚一凡腦海的深處。
嘟嘟趴在隔壁囚室的草堆裡睡覺,楚一凡說話的聲音時不時打擾了它的美夢,它做的差不多都是延續了三千年的夢,一成不變,第二個主人在它心目中的地位遠超一切,這也是它爲什麼要呆在楚一凡身邊的理由,在它看來,楚一凡就是第二個主人的影子,非常接近第二個主人的影子,到底如何的接近法,它也不敢下定論,反正走一步是一步,總有一天它可以確定楚一凡是否是它的第二個主人。
嘟嘟睜開惺忪的眼睛,它張嘴打了個哈欠,本想繼續躲在草堆裡睡覺,可楚一凡的自言自語時不時傳入它的耳朵裡,讓它打消了繼續睡覺的念頭,它跳到囚室間的通風口上,歪下脖子看着坐在角落的楚一凡,只見楚一凡正一動不動地看着初開之星和天地乖離,嘟嘟伸出前肢搔了搔臉頰,跳下了通風口,既然楚一凡安靜下來了,它當然可以繼續睡覺了。
“就當他是主人吧,太像了,”嘟嘟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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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賀警長就被請到了市政府市長的辦公室。
雖然賀警長不喜歡這些貪官污吏,但工作需要,他還是應該去一趟,市長是許諾的父親,他有了解案件進展的權力。
門虛掩着,賀警長還是禮貌性地敲了敲門。
“請進,”柯馨的聲音響起。
賀警長推門而進,李錢道正坐在辦公椅上,端坐着身子,微笑着看着賀警長,賀警長平時與李錢道的關係就不好,看到李錢道那虛僞的笑容,他就覺得身子不舒服,乾咳了兩聲就走了過去。
柯馨與賀警長擦身而過,囈語道:“警長,別忘記了。”
賀警長皺起了眉頭。
柯馨邊走出辦公室,邊回頭說道:“我去一下接待室,有幾位客人在那邊。”
李錢道本就不想讓柯馨在場,如此正好。
“請坐,賀警長,”李錢道說道。
賀警長坐在了李錢道正對面,問道:“你想了解什麼情況?”
“不想了解任何情況,”李錢道說道。
李錢道的回答讓賀警長十分的不解,如果不需要了解任何的情況,這隻老狐狸有必要請他來嗎?
見賀警長滿臉的霧水,李錢道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只想聽到犯人被處死的消息。”
賀警長臉上略有慍色,說道:“一切講究證據,證據不齊的情況下,我們警務人員是不可能亂定人死罪的。”
“據我瞭解,人證物證都有,”李錢道笑道。
“市長的消息真是靈通,”賀警長乾笑道。
“所以…判處他死刑吧,”李錢道眼中燃氣憤怒的火焰。
“你的兒子並沒有死,而且那個嫌疑犯還是未成年,就算真的判下來,他也不可能是死罪,最多是幾年的牢獄而已,”賀警長說道。
“這就是我叫你過來的原因,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將他的年齡篡改掉,再羅織一些其他的罪名,判他死罪絕對不成問題,”李錢道說道。
賀警長怒道:“我是中國人民的公僕,我決不可能與你這種人同流合污!決不可能去陷害一個十七歲的孩子!你不要逼人太甚!否則,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我只是很愛我的兒子而已,你可以提出任何的要求,我都會想辦法滿足你的,據我所知,局長快退休了,而唾延局長之位的人大有所在,而你這個小小的警長竟然不知天高地厚,也報名參與競選,如果沒有強而有力的關係網,你是不可能在這場競選中脫穎而出的,而我就有能力讓你成功坐上局長的寶座,局長的職位交換一個犯人的命,這是非常划算的交易,你好好考慮考慮,”李錢道誘惑道。
賀警長拍案而起,喝道:“我賀保國就是那條死神經!我絕不會陷害任何一個人!也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作惡之人!”
李錢道乾乾一笑,說道:“你還是不知道官場的潛規則,告訴你,沒有任何的關係是不可能坐上我這個位子的,你想要坐上局長的位子的話,你就必需和我合作。”
“合作?!別想!像這種玷污我人格的合作是不會發生的!我競選局長是因爲我想改變葵蘭市的局面,一個主內派,一個主外派,你們到底要把葵蘭市搞成什麼模樣!”賀警長叫道。
“別動氣,讓外面的人聽到就不好了,坐下來,好好談談,”李錢道招手說道。
“沒有坐下來的必要,反正我們沒有共同語言!”賀警長的口氣依舊不變。
“可培養嘛,以後還是有很多合作的機會的,”李錢道說道。
“狗屁!我告訴你,趙市長的案子我還在調查中,我已經有了些眉目,你隨時有入獄的可能!”賀警長叫道。
李錢道眉頭一緊,他知道他殺害趙市長的事處理得非常的完美,除了只內情的柯馨,如果賀警長口中的“眉目”是真的,那出錯的環節只可能是發生在柯馨身上,不然就是賀保國在胡言亂語,李錢道靠在辦公椅上,說道:“我是趙市長帶出來的,他既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恩師,你這話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說起,若我不高興,誹謗的帽子就將戴在你頭上了。”
“我不在乎!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有種就去告我,看誰先進監獄!”說完,賀警長轉身就走。
李錢道臉上是一陣的青白,他抱拳託着下巴,眼中已經涌起殺意,引起這殺意的對象不是惹他生氣的賀保國,而是與他有着肌膚之親的柯馨!
“看來,我該動手了,”李錢道低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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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正,你說…你要怎麼樣報答我,”柯馨勾着劉志正的脖子嬌滴滴地說道。
劉志正眯着眼,捏了一把柯馨翹着的屁股,說道:“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一百萬美元,”柯馨說道。
劉志正眉頭一皺,但立即就擠出了笑容,說道:“用一百萬美元交換證物,很合算,只是…你要什麼時候給我那把匕首?”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柯馨癡笑道。
“越快越好,錢我現在就可以準備好,”劉志正說道。
柯馨擠眉一笑,說道:“副市長,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反正都過了一年多了,也不差這幾天,等我的一些私事處理完了,我就將匕首拿給你。”
“我還是不知道你爲什麼要背叛李錢道,”劉志正說道。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只是實踐古人的至理名言而已,副市長應該也沒有必要追根刨底,”柯馨似一尾鯉魚,溜出了劉志正的懷抱,說道,“等我消息,我不會騙你的,我現在要回李錢道那裡了,不然他會起疑心的。”
“OK,”劉志正笑着說道。
待柯馨離開他的辦公室,劉志正就陰起了臉,自語道:“一個不要臉的女人,李錢道,你就栽在她手裡了,只要她說的是事實,就算不是,我也沒有什麼損失,最多是空歡喜一場而已。”
柯馨離開副市長的辦公室,恰巧在樓梯口遇上了怒氣衝衝的賀警長,賀警長也看見了柯馨,柯馨忙換上了一臉的媚態。
“證據什麼時候給我?”賀警長攔住了柯馨。
柯馨嬌笑了聲,說道:“不着急,過幾天我會叫人送到警局的,倒是你答應的事情要什麼時候履行?”
“我儘量在三天內搞定,加拿大的簽證不是那麼容易弄下來的,”賀警長說道。
柯馨掩嘴一笑,說道:“賀警長,爲了扳倒李錢道,你也是費勁了心思,可別忘記了我這個大功臣哦。”
“我們之間的關係只限於交易,三天內,我會將簽證拿給你,你最好不要耍我,”說着,賀警長側身就走。
“當然,”柯馨說着走向了李錢道的辦公室。
柯馨的目的非常的明確,得到劉志正答應的那筆錢後,將那把曾經刺入趙市長胸口的匕首交給劉志正,而根據她的推斷,劉志正絕對會將那把匕首親手交給警察,爲的就是將李錢道打入監獄,賀警長看到那把匕首後定會將簽證給她!
一把匕首換一百萬美元和簽證,這就是她的如意算盤,一箭雙鵰!
而她還不知道,一雙魔手早就打算將她送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