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果神器散發出來的光。
展飛確認這點。
白光助人進化，綠光滅殺聖人，這是衆聖共同的猜測。
所以，擔心這綠光滅掉蘇雨。哪怕蘇雨身上也有着他以前贈與的小片護體之用的神器碎片，卻還是擔憂。
然而……蘇雨並未死。
她的化身瞬間消失了，因果神器的光芒卻追溯因果，籠罩在天華國中的蘇雨本體上。
展飛化身一瞬間傳送回到天華國內，闖入蘇雨房中，洛婉也適時而來，展飛不及尷尬，就見蘇雨整個人籠罩在綠光之中，身體懸浮半空。
“這是……因果神器的光芒？”洛婉吃驚。
外界太空的情況，她也一直有派化身跟着盯着看着。
“這光芒沒傷害到她，也沒被她身上的神器碎片的力量阻擋？”洛婉又道。
展飛愣愣點頭，怔了怔，道：“感應到沒有？”
“聖人的氣息！！她身上散發着混元聖境的力量波動！！”洛婉臉色凝重。
與此同時……
蘇雨的意識迷迷糊糊地，她發現自己回到了多年前。
地球發生異變，一股強烈神秘的力量波動，從地球擴散向全宇宙，整個太陽系被強大的力量鎮封着，整個太陽系都彷彿陷入時間停止的狀態，所有行星都不動了。太陽與諸多行星及太空中的外星飛船，都維持着靜止的狀態。
太陽系籠罩在一個巨大的結界當中，繼續維持原來的軌跡，環繞銀河系的核心在旋轉。只是內部與以前已完全不同。
蘇雨感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似乎有靈魂脫離了軀殼，進入一個叫“源始之地”的地方，此時，又從源始之地飄飛出來，一具蘇雨的身體從地球飛出，與她這靈魂結～合，剎那間破開虛空，傳送到極遙遠之處。
“等等……我想起來了。我的身體，還留在地球上的。意識進入源始之地，然後莫明其妙地在外星世界復甦過來，並且重新擁有肉～身。但是，後來擁有的肉～身，應該不是地球的那具身體吧？但現在……”
歷史改變了。
本該停駐在地球上的蘇雨的身體，因爲某些神秘力量的影響，與蘇雨的意識核心中斷了交流。她一直都記不起自己還有身體呆在地球上。現在雖然回憶起來，但卻已經完全改變。
從半聖之境晉入混元聖人之境，關鍵是意識核心轉移，並且能夠自主控制，隨意轉移，隨意寄託在念控納米機器人或念控皮米機器人組成的純能量體的新腦核之中，如此才能不死不滅。
最關鍵的一步，蘇雨早在很久以前就邁出了，但卻忘卻，現在已經醒悟過來。
“如果，當初記得自己的意識核心轉移過，記住這種感覺，在半聖之境不斷揣摩，那我也有機會晉升混元聖人了，可惜……”蘇雨暗歎。
心念轉動，就發現自己的身體漸漸沉重，然後來到一片冰封的世界。
方圓百萬裡，都是厚厚的冰層，冰雪的地面，地下深處，根本看不到黑土黃土，都是冰。
“這是什麼地方？”
蘇雨吃驚打量周圍，身上釋放出皮米機器人外放，探測周圍環境。可惜，沒飛出多遠，皮米機器人就已經被冰凍住，速度緩慢，而且承受着某種神秘力量的約束，根本飛不遠。
“這……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冷？”
仔細觀察了一下，蘇雨驚駭地發現，這裡的冰雪，不是水。而是氧！！
在別的星球，氧呈氣態，但在這個星球，氧成固態，而且，在強大的引力作用下，或是還有其它未了解的因素，導致這裡的固氧凝實如冰，而且，竟不是淡藍色澤。
蘇雨身上皮米機器人流轉，形成一層又一層的防護層，阻止嚴寒汲取自己腦核的溫度。
往前飄行，沒多久，就看到一條河，河水緩緩流淌，但是，卻不是真正的水，而是液氧液氮，地下有着溫度“稍高”的地方，所以導致這裡的氧與氮能維持液態。
蘇雨伸手輕輕觸摸到這氮氧河流當中，微微冰冰之感。她臉色不禁一變：“我這身體……”
這副身體，已經不是正常人的軀殼，也不是正常半聖的身體。
習慣作爲人類，就算達到超階進化者乃至半聖之境的水準，也會保持着相貌身體如同人類，身上的氣血流轉與體溫，也與正常人一模一樣，都是三十多攝氏度。
但三十六度的體溫，碰觸到液氧液氮，會瞬間讓它們沸騰蒸發，它們不會碰觸到蘇雨的身體。現在能觸摸到，說明她的體溫已經降到了接近零下兩百度左右。
蘇雨摸摸胸口，心臟仍在跳動，呼吸緊閉。
身形沖天而起。
“好龐大的星球。”
直徑數百萬公里，但是，卻完全被冰雪覆蓋，有着神秘的引力產生。星體內似乎有龐大的力量，讓它維持高速自轉，但偏偏卻不散發高溫。
蘇雨又上飛了十萬公里，就感受到無形的力場，令她無法飛出。
降落到大地。
環繞着這個星球飛了一圈。
“似乎被困了……都一天多的時間了……”
蘇雨眉頭微蹙。
就此時，遠方寒風呼嘯，相當於三十六級風力的龍捲風呼嘯旋來，團團困住蘇雨。
蘇雨身形一晃，輕鬆掠開數千公里避開。
可是，那些龍捲風聚集，再攪碎散開，附近的氣壓陡變，過得一會，就凝結來濃郁的陰雲，裡面竟有雷霆滾滾。
“冰雷？竟然真有這種玩意？”
在這種星球上，竟然有云也有雷電？
蘇雨感覺大開眼界，但下一瞬間，就沒這心思了………一道狂烈的雷電轟落下來，沿着大地以秒速三十萬公里的速度轟向蘇雨。
“不好！！”
想閃避，根本閃避不開。
散發出去的納米機器人和皮米機器人，能釋放微弱的空間波傳訊，但蘇雨根本沒辦法在這星球上進行空間跳躍。
狂雷轟落，她剛想反抗，就驚駭地發現，那雷霆無視一切封堵，將她的身體完全炸碎，大腦核心被那雷電狠狠轟滅。
瀕死的一瞬間，恐懼，大恐怖，瞬間涌上心頭。
生前的一切記憶，在極短的時間內浮上心頭，浮上靈魂深處。
蘇雨發現，死亡的感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恐怖。很多人視死如歸，但死過一次的人，往往不會再尋短見。而有人死過一次卻仍敢再死一次，那是因爲，在面臨生死間的最大恐怖時，已經昏過去的，在昏迷當中死亡。
蘇雨敢肯定，所謂的鐵漢子硬漢子，如何能保持着清醒地狀態感受到自己的“靈魂”被撕扯粉碎的感覺，那種徹底失去一切的恐怖之感，凡人根本無法承受。
“原來，所謂的不怕死的人，只是在死前的極短剎那，無限接近零秒的時間內，已經昏迷了，而後才死……只有足夠強大的進化者，或修心修煉精神強大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在死亡的一瞬間感受到死亡的感覺。其它人，精神不夠強大，死之前就昏迷了。所謂的‘瀕死感受’，全都是謊言，全部是昏迷之前的一瞬，紊亂的記憶凝入腦海，在復甦復活之後記起了的惡夢。真正的瀕死之感，竟是如斯恐怖？”
一彈指，就恍如千百年。
蘇雨感到極短的零點零一秒內，就如同十天百天那麼漫長，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靈魂，在一寸寸消散，自己的記憶，在一分分地消失。靈魂深處一直存在着一股自己不斷“失去”的感覺，活人所擁有的一切珍貴的，值得無比珍視的東西，此時都在一件件，一件件地失去。悲痛悔恨之情，根本不及涌現，就被強烈的恐懼壓下。
“若真的是死前眼睛一黑，就什麼也感覺不到，那就好了……”蘇雨想着。
死前眼睛一黑，意識泯滅，那是昏迷，在昏迷中死亡。但她現在，是在“活着”的同時感受着“死亡”的腳步。
而後，一剎那，蘇雨果然就感到自己眼前一黑，什麼也感覺不到。她的靈魂昏迷了。
不知多久，醒轉過來。
蘇雨發現自己被埋藏在冰層深處。
“不對，不是埋藏在冰中，像是我的身體由冰塊凝成？”
蘇雨驚詫。
這身體，大腦核心跟蘇雨的原來一模一樣，記憶完整，但身體全部由奇怪的冰結晶構成，但這些冰，也是皮米機器人形成的。
她花了小半天時間，破開冰殼，上飛千里，纔到達冰雪星球的地面。
然後，一晃三天過去。
三天之後，又是道狂雷轟來，蘇雨再次面臨死亡。
死前的大恐懼大恐怖，涌上心頭。
接着，在驚駭中，她讓自己意識泯滅，在意識化作一片黑暗當中“死亡”。這是凡人的死亡方式，死前極短的一瞬陷入“昏迷”。
不知多久，又復活。
再過三天，又死掉。
接着又再復活。
蘇雨差點瘋掉了。
她尋找着種種辦法想逃離這個星球，但是，找不到可以離開的辦法。
外界星空依稀，但信息傳不出去，她甚至懷疑外界星空是假的。
大地任何地方，都不住那種雷霆。不管用什麼辦法，也都無法阻止陰雲和雷霆的凝聚。
等她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的時侯，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前前後後“死”了一百多次了。
蘇雨“死”出了經驗，每次被劈之時，就讓自己陷入昏迷，眼前一黑就死掉，然後就復活。這樣，就沒有太多的恐怖之感。沒有那種自己不斷“失去”一切的漫長的折磨。
如此，轉眼就是十年過去。
蘇雨無可奈何，覺得自己已經是麻木了。
“這日子什麼時侯是頭？”
又是十年過去。
被困在這片區域，已經二十年了。
蘇雨甚至學會了苦中作樂，復活了就自己想辦法娛樂自己，自己跟自己下棋，自己跟自己說話，打牌，或以皮米機器人創造一些小生命自己製作歌劇，每過三天死前就眼前一黑，就等待下一次復活。
可是，二十年時間，除了最初一年，後面的，都是無聊。
“不行，不能再這樣麻木地不斷死而復活，什麼時侯纔是盡頭？我要抗爭！！”
蘇雨猜測，自己如今的實力應該是半聖之境，如果晉升混元聖人之境，說不定就能逃離這環境了。
於是，故意讓自己在死前不昏迷，在“死亡”之時感受着自己的“死亡”狀態。
“如果沒記錯，展飛和洛婉都曾經說過，晉升混元聖人的關鍵，就是讓自己的意識核心不斷轉移，成功轉移，不遺失記憶與情感，不影響思維。我在這星球上不斷死而復活，豈不也是一種‘意識’的轉移？”
她與自己的恐懼進行戰鬥。
一次又一次承受着死亡恐懼的折磨，但每一次都堅持不到最後。
有一天，蹲在雪地當中，以冰雪製造宮殿，以皮米機器人創造的生靈在宮殿舞臺上演繹着一出愛情劇。以前她將劇中主角命名爲展飛與蘇雨，但這次別出心裁，用了其它人的名字爲主角。
“因爲愛，所以擁有敢於面對死亡的勇氣。心中有希望有堅持有信念的人，無懼於死亡……”
一名無心臺詞，隨口而出，但蘇雨卻愣住了。
“心有憑恃，故無憂無怖……”她喃喃自語，重複了千百遍。
“生死間有大恐怖，皈依者明悟生死成敗，敢於直面無餘湮槃……這不也是因爲心有憑恃而已嗎？這些道理，曾有人跟我說過的，可惜，一直不明白。或者說，只是用大腦思維理解，不是正有所感悟，現在，是真的明白了。”
蘇雨盤膝冰雪之間，閉目不動，喃喃自語：“若是我死，一切歸虛無，種種驚怖皆作虛妄，生前種種執念種種放下不皆是煙銷雲散，死則死矣，失則死矣，無則無矣，即一切皆無，驚怖亦無，何懼之有？
“若是不亡，死後復活，我身我心無損，又何懼之有？
“死，一了百了，我當無懼。不死，復活重生，一切不失，又有何懼？既驚且怖，豈不可笑？”
不久後，雷霆劈落，再次殞落死亡，仍然是大恐怖大驚懼，仍然復活。
但一醒轉過來，就立刻盤膝，喃喃自語。
一次又一次死而復活，一次又一次地自己開導自己，自我催眠。
終於……十五天之後。
蘇雨眼睛明亮，神情平淡地看着虛空。
一道狂雷轟落而來，蘇雨炸成粉碎。
但毀滅前，臉帶微笑，心底微微一念，寄託彼方，既作思念，也作憑峙。
瞬息間，蘇雨感到自己化歸虛無，完全融入天地之間。
意識沒有消散，沒有感到“眼前一黑”，沒有“什麼也無法感覺”的那種狀態。反而覺得自己融入天地，處處皆無，亦處處皆我。
再下一瞬間，遠方的冰雪大地，一些遊離的粒子凝聚於虛空中的幾個念控皮米機器人上。它們不斷繁衍增殖，轉瞬就凝成一團記憶光團，形成了蘇雨的意識核心。
皮米機器人迅速增加，漸漸形成蘇雨的身影。
半透明，懸站於半空之中，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聖人之境……混元聖人之境，我終於達到了！！”
強烈的風暴自四面八方涌來，心念微動，就凝聚無邊力量往集己身，化爲自身的皮米機器人，無量複製，半透明的身體漸漸凝實，漸漸化爲人形。
“天資果然重要啊……展飛和洛婉，纔多長時間就突破成就混元聖人之境？我卻花了二十多年時間……幾經無數生死折磨才明悟。”
蘇雨苦笑。
事實上，她真正用於突破的時間，並不久。最初的一年，用於掙扎，之後二十年的麻木，最後頓悟，十五天即成聖。
二十年間，不斷死而復活，讓她的精神壯大，這功不可沒。如果沒有這二十年，那十五天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成聖的。
若是沒有那頓悟，別說二十年，就是千百年，恐怕也突破不了。
她覺得二十年漫長，但對於其它經歷千百年尋找無數辦法也無法突破的半聖來說，卻已是極短了。
“已經成功，那這個幻境，應該消失了吧……只有到達混元聖境，意識核心隨意轉移，可輕易寄託天地，才能看到這個幻境的真面目。”
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蘇雨一陣恍惚。
二十多年間的一切，如同過去的一場幻夢，所發生的一切，絕大多數都淡忘了，只有那最後一段時間的生死感悟仍在，混元聖人之境仍在。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回到了天華國中。
她的身體，她的意識核心，已經徹底能量化。散發着屬於混元聖人層面的力量波動，境界穩定，完全沒有新晉聖人的狀態不穩之感。
而面前不遠處，就是臉帶擔憂之色與驚詫之色的展飛與洛婉。
“你……晉升混元聖人之境了？”展飛吃驚地問。
“嗯。”蘇雨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心有憑恃，離憂離怖，超脫生死，聖境可臻。”
“只是因果神器的一道光啊……”洛婉有些難以置信。
蘇雨淡淡一笑。
只是因果神器的一道光？她們又豈知，外界一剎那，她的意識已經被困在那個冰雪天地當中二十多年了？
雖然那冰雪天地的時間與外界不同步。但是，如果一直無法悟透無法突破，恐怕，就不能歸來了吧。會被那綠光抹殺吧？
如今……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