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影轉了眸子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齊萱萱,看着對方那盛怒中的晶亮眸子,微微一笑,衝着她輕輕頷首。
“好的。”
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包包隨意扔在地上,眼眸深深地看了劉國樑一眼,轉身緩步朝院內正中央的那架古琴走過去。
江雲婷打定主意勾引自己的姑父,以進宮庇佑皇子,爲自己姑姑報仇。
於是,在得知姑父夜晚來臨之前,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身穿姑姑生前穿過最喜歡的衣服,坐在姑姑最喜歡的木蘭樹下,彈琴。
效仿姑姑,用那悠揚的琴聲,將皇帝姑父吸引過來。
衆人屏息凝神地看着場內,夏末影一步步地朝正中央走過去。
兩個人的身體交錯,似乎有獵獵風聲從兩人中間爆出。
夏末影衝着場內唯一的男主,皇帝大人點點頭。
“宏哥,這次,恐怕又要麻煩您了!”
王宏恩倒是哈哈一笑,伸手衝着夏末影搖搖頭。
“哈哈,不用不用!看到小影才知道,什麼叫做長江後浪推前浪,怪不得之前陸哥還給我打過招呼,說跟小影對手戲,會很痛快。”
夏末影眼睛一亮,有些好奇地看向王宏恩。
“陸哥跟宏哥關係很好嘛?之前還多虧陸哥不厭其煩地給講戲。”
如果不是因爲陸明川,她的傻子瘋子或許不會演的那麼好。
夏末影一邊說着,人已經坐到了古箏前面。
她一頭烏黑的頭髮披在背上,濃密而順直,黑亮地如同墨色暈染。
一身淺粉色的運動套裝更顯時尚和靚麗。
只是,當人坐在古琴前面時,渾身的氣勢陡然一變,似乎只是那略微擡腕的架勢,就彷彿一個古人幽靜地坐在樹下,輕攏慢捻地撥動着琴絃。
身後,微風吹來,青絲一根根被風掠起。
靈動如泉水淙淙而來的聲音順着風勢慢慢地四散開去。
夏末影一雙黑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王宏恩,脣角略微揚起一抹清淺的弧度。
俏臉上除了神秘的笑容,似乎不帶任何感情。
王宏恩看着面前淡定如蘭坐在木蘭樹下彈琴的人,眼中迅速地閃過一抹驚豔之色。
腳步往前微微挪動兩步,眉頭卻隨腳步的接近而擰緊,奕奕生輝的目光看着對方,眼中悵惘之色逐漸浮現,之後失神。
“阿離。”
他張張嘴巴,吐出兩個讓人心碎的字。
江雲婷手指一勾,琴絃頓時一聲爭鳴,直接彈在臉上,露出一抹紅痕來。
白皙的肌膚,嫣紅的血珠,緩緩溢出。
那一剎那,似乎世界靜止,天地無光。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光是看着,都能感覺到其中的疼痛。
而坐在攝像機後面的劉國樑眼睛一亮,又飛快地壓抑了自己的失態,伸手作勢推推眼鏡,而擋住了自己脣角那上揚的笑容。
果然,不錯!
齊萱萱站在場外,看着場內那衆人矚目的焦點,死死的咬緊了牙根,緊緊地握住拳頭,渾身肌肉緊繃。
她怎麼可以?
而就在她思維混亂的時候,場內的江雲婷慢慢地動了。
她緩緩起身,周圍的風似乎也隨之而動。
斷了的琴絃橫躺在琴上,如果注意觀察,甚至還能看到從上面落下豆大的血珠。
一雙原本靈動的黑眸略微有些迷茫,慢慢的擡眸看向對面的人,脣角微微上揚,像是夢囈一般開口。
“姑父,你也想起姑姑了,是不是?”
尾音上揚,帶着十幾歲孩子一樣的童真和幼稚,可偏偏那張臉,卻該死的美麗動人。
尤其,臉上那抹紅痕,格外觸目驚心。
王宏恩伸手緊緊地捏着手指,有些意外地看向夏末影,指尖微微顫抖。
只是一個試鏡而已,真要這樣嗎?
可擡眸看向夏末影,她似乎真的將自己當成了江雲婷,當成了那個不顧一切可以爲姑姑孩子犧牲的純真執拗的孩子。
他抿抿脣瓣,慢慢走近,伸手慢慢地接觸到那張瓷白的小臉。
看着對方嬌憨地仰頭看着自己,晶亮的眸子滿是孺慕之情和思念之情。
一直牢記於心的臺詞倏然改了方向。
“小婷,疼麼?”
江雲婷伸手覆上了皇帝的手,輕輕地拿着對方的手掌覆在自己面上。
撅着嘴巴,討好地看着他。
“姑父的手好暖,像是姑姑一樣。”
泫然欲泣的眸子甚至比眼淚簌簌而下還要來的震撼。
明明夏末影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沒有說,可王宏恩瞳孔一縮,心絃震顫。
這是一種靈魂上的共鳴。
酣暢淋漓!
他低下頭,慢慢地湊近了江雲婷,手掌從江雲婷的臉上,慢慢往下,輕輕地用食指挑起對方的下巴,語氣輕柔,似乎還帶着蠱惑。
“小婷,你,願意進宮來陪着姑父嗎?”
進宮?
江雲婷似乎臉上帶着迷惑,有些迷惘地喃喃兩句,黑漆漆的眸子,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她攥緊了手,似乎有些激動,又似乎帶着難過。
紅着的眼眶和上揚的脣角形成鮮明的對比。
只是吐出的話,卻讓人驚訝至極。
“可是,姑姑已經不在了。”
意思也就是,我進宮也是爲了陪伴姑姑,如果姑姑不在,那個宮,還有什麼好進的?
人是一種很容易犯賤的生物,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珍惜。
尤其是皇帝,天下的一切盡在我的掌握。
他的意思,勝過於天。
“阿離不在,還有姑父。你永遠,是我們的小云婷!”
男人溫聲細語地開口,一如當年對江家阿離的喁喁細語,溫情相待。
江雲婷垂下眸子,長長的眼睫毛在空中輕顫,如同兩把小刷子一樣不停地在心上撓啊撓的。
氣氛,陡時寧靜下來。
似乎當真整個場內,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男人雙手背後,自負地笑看木蘭花下的小姑娘,彷彿耐心十足,一切盡在把握。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終於看到江雲婷緩緩擡眸,一雙晶亮的眼睛牢牢地看着對方,紅脣開合。
“好!”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定格。
齊萱萱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夏末影,心中像是颳起了破壞力極大的颱風一般。
她怎麼可以?難道她真的可以不在
乎容貌嗎?
這不過只是一個練習而已,用得着這麼逼真嗎?
“好,夏末影你可以走了!齊萱萱,你來繼續。”
劉國樑不失時機地開口。
全場的人彷彿現在才清醒一般,臉上帶着濃濃的驚歎。
再看向齊萱萱的臉色,頓時詭異起來。
在整個圈子裡面混,就算自己不會演戲, 可看戲的功力也高了不少。
夏末影在這一場上直接碾壓齊萱萱,這是鐵打的事實。
夏末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王宏恩,笑眯眯地點頭。
“謝謝宏哥,我還有事,可能要先走一步。”
王宏恩卻好笑地看着夏末影,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她臉上還滲透着血珠的嫣紅傷口。
“難道,你不覺得疼嗎?”
夏末影先是一愣,然後笑眯眯地衝着他擠擠眼睛,嘿嘿一笑。
“如果,你覺得可以忍受,就不算疼。”
再疼,不過心疼。
錐心蝕骨的感覺她都曾經體會過,更別說這個。
王宏恩先是一愣,眼神複雜地朝夏末影點點頭,回頭還不忘記叮囑和交代。
“回去趕緊擦藥,不然恐怕這世界上又將會少一個完美的小臉咯!”
夏末影狠狠地點點頭,正要擡步離開,就見到正面沉如水,朝自己走過來的齊萱萱。
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已經確定兩個人不能好好相處,她也不會自找沒趣,用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可齊萱萱卻伸手攔住了夏末影的去路。
“你這算是挑釁?”
挑釁?
夏末影腳步站定,有些好笑地看着對方,心中一驚耐心盡失。
“齊小姐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像是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種無處着力的感覺讓人分外鬱卒。
她再一次伸手抓住夏末影的胳膊,皺眉冷冷地看着她。
“不過是一次實驗,你用得着這麼拼命嗎?”
夏末影眉頭一皺,狠狠地甩開對方的胳膊,冷笑着開口。
“什麼是不過?什麼是實驗?當站在攝像頭下的時候,你是什麼就是什麼,沒有什麼實驗不實驗的。我珍惜每一次站在這裡的機會,因爲就算哪天我沒辦法再成爲娛樂圈內的一員,我不會後悔。”
這,就是前世花了一輩子認清楚的事實。
“啪!啪!啪!”的聲音傳了過來,圍觀衆人從震撼中緩緩回神,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而齊萱萱的臉色也由青轉紅。
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夏末影,像是在看自己的殺父仇人一般。
夏末影深吸一口氣,環視一週,最後將眼神放在了面前的女人身上,輕輕地開口。
“有時候,你的以爲不代表別人就是這麼想。我跟你,只是兩條不想交的平行線而已。你做好你的,我做好我的,如此而已。”
就像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是一個道理。
有多大的本事,你就吃多少飯。
說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齊萱萱一眼,直接取過了包包, 從衆人那驚歎的視線中,緩緩離開。
只是,當人從衆人的眼前高貴地消失之後,夏末影直接苦了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