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打開氣動車門,走下已經陽光普照的路邊,真是擠得密密麻麻都是老鄉,蹲在路邊販賣各種山間獵物土產,然後再在路邊換取基本生活必需的油鹽醬醋,如果還有剩餘,扯上兩尺花布再買點別的也不錯。
阿光等人這些年的眼光變化就大了,到處走走看看很驚訝:“山區出產的東西跟我們江邊縣城完全不同,這些東西弄到城裡價錢都不一樣!”這邊的價格就真便宜,能看見有來收山貨的販子,刁鑽壓價得很。
陸文龍隨意:“你們不是有車麼,看看什麼值得買的,就帶點回去,野味我們自己在這邊吃,臨走再多買點,順便看看,跟人家約定,有什麼大野味,元宵節左右弄過來我們再帶回去,多好?沒準有野豬呢。”
阿光跟着田螺哥沒少在餐館混,熟悉這些東西,來勁的就邀約着扎進人堆裡去找好東西了。
張揚跟徐勁鬆用芭蕉葉包着不少東西過來:“生哥叫我們送過來的早餐,他說上班了,他就不過來打招呼。”
陸文龍很滿意阿生的這點思路,說明他是真明白自己在幹什麼,以前只有他和餘竹知道阿生的事情,現在隨着自己的眼光變寬,他也覺得可以讓別的弟兄跟阿生見見面,不能讓阿生越發鑽牛角尖,就這樣當個好jǐng察,走一條寬闊的路,也未嘗不可。
蔣琪終於在車廂裡面換好運動服,收拾完整才小心的用一張圍巾圍住臉探出頭來,挺鬼鬼祟祟的招手讓陸文龍回去。陸文龍笑着捧上芭蕉葉裡面的米粑。土糕之類的吃食:“咋了?搞得自己跟個熊外婆一樣。”
這姑娘的打扮意識比較重:“不許看。沒洗臉呢,怎麼辦?”還真能聽出來一點焦急的意思。
陸文龍自己就沒洗,滿不在乎的周圍看看,指指河邊:“直接到河邊去洗?”
蔣小妹簡直匪夷所思:“怎麼可能?!”
後面出來的楊淼淼就不在乎:“怎麼不可能……我拿個盆子去端盆水上來!”鑑於她的水xìng,陸文龍都不擔心,讓這姑娘扣着個水盆在頭上,趿雙拖鞋啪嗒啪嗒的越過馬路就蹲在河邊自己西里呼嚕洗把臉刷了牙,又樂呵呵的端回一盆來。
蘇文瑾就更不在意。之前她跟陸文龍沒少這樣在外面打理,自己還隨意的在水邊漂洗了點啥纔回來,滿帶嗤笑的看愛美的蔣小妹尖着手指碰碰冰冷的河水,一邊懷疑是不是有細菌,一邊要求陸文龍燒開了來洗。
還是湯燦清聰明,拉了蔣琪就去附近的木房子老鄉家,笑嘻嘻的說兩句好話,就用人家的熱水洗臉,還買了幾碗人家的玉米糊端回來當早餐。
總之就是滿有點新奇的早晨,其實才七八點鐘。最後四位姑娘也相互挽着兩兩一起鑽進人堆裡到處看熱鬧。
陸文龍和餘竹也能到處看,這才發現昨晚穿過的是一個清亮河水邊古鎮。正好是一條石板古道跟河道交叉的地點,現在加上新的公路,所以怎麼會不熱鬧?
這些來趕場的有牽着山馬牛羊來的,也有划着小船竹筏來的,少數兩輛拖拉機就是不多的交通工具了,所以這三輛麪包車纔會成爲山民們關注的重點。
明顯有歷史,無論是石板路還是到河邊的臺階,餘竹甚至還帶點考古的口吻指給陸文龍看昨天他們經過的那個小橋,一條山間支流穿過古鎮注入河水的小橋,上面居然有清道光年間的刻字:“估計就是古時候的鹽茶古道了。”經常倒騰點假文物的齙牙還是能懂點子醜寅卯。
陸文龍卻只是覺得心情舒暢:“山清水秀的不錯……到那邊看看阿生,這些rì子就住在這邊也不難過吧。”
誰曾想,他們一過去就看見大量的山民圍在一起看熱鬧,陸文龍和餘竹稍微站高點就看見阿生一身jǐng服,站在一大幫包着頭巾,衣衫陳舊卻充滿剽悍氣息的山民面前,義正言辭:“這是國家二級野生動物,必須要收繳!”
陸文龍頓時就笑了:“你看跟喵喵那個轄區的小張jǐng察是不是很像?”
餘竹手裡還拿個紙摺扇呢,大年初五的,裝什麼白紙扇軍師,慢悠悠的伸頭看了也笑:“他膽子還是不小,當着這麼多人都敢叫板。”
陸文龍還是相信jǐng察的威望:“可能也不敢動他吧?”
陸文龍恰恰說錯了,那幾個山民根本就不理睬阿生,自顧自的就要拉過那些揹簍走人,阿生可也是跟着陸文龍打了好長時間的棒球,從jǐng以後更是加強身體鍛鍊,一把就拉住了裝滿皮毛獵物的揹簍不鬆手:“你們必須跟我到jǐng務室辦理手續,我要檢查你們的身份證,不然就要通知你們所屬公社大隊停止你們的火藥供應,不許再打獵!”
陸文龍聽見旁邊有些山民竊竊私語很是不滿:“就是這個新來的小劉jǐng察,收繳扣證最愛多管閒事!”
“還動不動就這不許那不許!這些rì子他沒少吃虧,還這麼犟……”
陸文龍聽了就心裡咯噔一下,似乎想起那個無助的小張jǐng察,拍拍餘竹:“你去找人,我幫阿生!”就快速跳進人堆裡,往前面擠過去。
這是個很簡單也很常見的基層jǐng務矛盾,長期久居山裡的山民對這樣一個小jǐng察居然敢挑釁他們延續世代的打獵行爲,相當的惱火,從那個造型古怪的揹簍側面掰下一個丁字形的木棍就開始動手!
陸文龍的動作還是慢了點,阿生已經硬扛着捱了一棍,對方還算是留了點手,抓着鎬頭一般的木棍抽打過來,沒有把叉頭砸他身上,最後一側腕,木架棍的接頭處側面重重的砸在阿生的肩部,這個傢伙悶哼一聲,手中卻死死不放:“這是政策,國家有明文規定,不允許再捕殺這種保護動物,上次縣裡面就三令五申的強調過,必須要清查到底,你們必須要交出身份證件,要登記要罰款!”
圍着的人越來越多,對方這四五個山民聽了要罰款,顯然也有點急,手上動作愈發的大,另外幾人也叫罵着從揹簍上扯下同樣的木架準備要圍攻這個不識趣的小jǐng察。
陸文龍能聽見,心下大急,撥開人羣衝上去就看見了那個造型古怪的木架!
揹簍就有點奇特,西南地區的揹簍很多都是竹編的,體型就好像一個水桶,加上兩根揹帶,能裝不少東西,實在是山區搬運物資的重要工具,但是這幫人的揹簍是木質的,造型非常獨特,就好像一個背在背上的板凳!
當然最怪的就是那個卡在側面的木架,丁字形的木架其實就是兩根木棍用榫卯形式構結在一起,豎着七八十釐米長,最下端光滑發尖,上面橫杆三四十釐米寬,更是磨得光亮變sè,一看就是有特殊作用的工具。
可能連當地的山民鄉親都看慣了這種東西忘記了它的歷史,走南闖北的荀老頭卻對陸文龍講起過,特別是那個木架揹簍上掛着的馬鬃揹帶讓陸文龍一下就明白這是什麼人,搶上前去就是一下把阿生撞開,硬幫他捱了一棍,雙手卻是一拱:“行船走馬三分命,跑灘鎮堂看交情!”上半身硬是動都不動,那一棍同樣是側面擊打在他肩背處的木架就好像打在了石頭上!
圍觀人羣轟然怦動:“真有跑灘匠呀!”
識貨的人還真不少,說起來越是在這些偏遠的地區,有些傳統的東西還保留得越多,特別是這個蜀湘貴交界區域歷來就匪患交錯,民風剽悍,陸文龍這種典型的江湖做派一下就被人認出來。
跑灘匠原本就是縴夫船伕,長年在江河邊行走的外鄉人,後來就泛指江湖人,多少年過去了,除了口耳相傳的那些山間故事,這個古時的碼頭都有多久沒有聽見這樣的江湖切口了!
對面提着木架的幾個山民也有點愣住了,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木架,再看看相互背上的揹簍,有點不可思議的樣子,好一會兒才吶吶:“你只知道我們?”
陸文龍是隻知道一點,那也足夠了:“多轉山頭多條路,多投兄弟多好處!”
寥寥幾句,讓場面變得沒那麼劍拔弩張,但是山民們顯然對外來者又是另一種態度,有人在外圍出聲:“哥子不能只耍嘴皮子哦!”
那些山民也把目光都集中在了陸文龍身上,那個丁字木架被轉手放到地面一撐,一個個都正好坐在上面!
原來是這個用途。
陸文龍卻不慌不忙的拱拱手:“袍哥能結萬人緣,要文來武去都可以,我都奉陪,不過還是那句話,有理走遍天下,現在是有zhèng fǔ的社會,不能說按照zhèng fǔ的規矩得了好處,那些應該守的規矩卻不遵守,這就不是個仗義人了!”
山民們臉上不好看:“原來你還是zhèng fǔ的狗腿子!”
陸文龍不生氣,對上那名最先跟阿生有爭執的山民走過去,站在他的面前落落大方:“既然點對了窩子,那就我來開個梢?”
窩子?開梢?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