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將目光落在我身上:“蕭妹妹是最聰明的,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彷彿她的目光有逼視的成分,我低下頭來,心中忐忑,不知道怎麼說。若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她們對這件事難道還有什麼處理的辦法,能夠讓青蓮的冤屈也得以昭雪?好像她們沒有這份能力,就算真的有,也未必願意趟這一趟渾水的吧。揭開青蓮這一事件的內幕,裡面隱藏的必定是一個身份不凡的人,大家得罪的又是一個大的人物。倘若真的能夠把這個人拿下,還算萬事大吉,若是空自說一頓不起絲毫作用,就白白的得罪這個人,等於給日後的自己樹立一個強敵,更是令自己步步艱難的,誰願意?我想我也是有明哲保身的想法,不然在最初我看到青蓮有異的時候就早已經說出來了。如今青蓮已死了,我就算知道她的冤枉,手裡又沒有任何證據爲她證明真相,我又何必說出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想我信得過張夫人和樑庶夫人,但是……說出來沒有必要,我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自私,而是真的沒有必要說。
沉思一下,我擡頭,搖頭:“潘大夫招認是他買通了青蓮殘害藍姐姐的,賈夫人也承認了是她嫉妒藍姐姐的,這是我所知道的。後來這幾天我出府,這又是剛剛回來,得知發生了這些事情,別的還不知道。難道有什麼不對?”
張夫人十分困惑的樣子:“說起來也沒有什麼不對,可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感覺,感覺……”
樑庶夫人也是困惑的樣子:“是張姐姐看出什麼了麼?何以見得?”
張夫人的目光有些空洞,彷彿一切都盡在眼底,又似乎是什麼都沒有看到:“我只是心中懷疑,這賈夫人也未免太過於狠毒了些,就這樣容不得別人麼?當初她進入王府得寵,我也沒有覺得過於特別的,覺得這都是理所當然的。就算衛夫人……她是最初進入王府的,她後來這許許多多的姐妹,她也都是大度大方地接納,我也並沒有聽她有過絲毫的微詞。爲什麼這賈夫人就這般的不能容人?蕭妹妹,藍姐姐,凡是她覺得礙眼的就一個都不放過,也太過於心胸狹窄。我們都是女子,女訓我們都懂得的。好歹她也是縣太爺的千金小姐,怎麼就一點都沒有容人之量?她到底想怎樣?害蕭妹妹是因爲她嫉妒蕭妹妹的得寵,害藍姐姐的孩子就實在過分的。沒料到她還真的得手,真是……”
樑庶夫人苦笑“這個其實沒有絲毫特別。普通農家不講這些,大戶人家講究,張姐姐是知道的,什麼正出庶出,孩子的地位是不一樣的呀。尤其我們這種人家……若藍姐姐所生的是個男兒,將來說不定就是世襲王位的繼承人,雖然旁的男兒也是王位,然而總歸是不一樣的。”
張夫人點頭。我也點頭。樑庶夫人說的是對的。就說尹旭和尹輝……我想,若尹輝是世襲的睿靖王,當初我就不是尹旭的夫人了。有時候,身份地位十分重要
。
“只是,這賈夫人未免也太狠毒了。”樑庶夫人接着說道。
“或許是因爲身份的卑微,就越是在意想要爭奪的啦,可這並不全是。”張夫人笑道。
“這些取決於個人的心態看法,還有修養。”樑庶夫人也笑,“我們衛夫人雖不是正牌的公主,在這王府的尊榮卻是無人能夠望其背項的,她雖然也在意這些,卻不是那樣執着。她知道的都太多了,我們王府的這些,在她眼裡都是小兒科,真的。我隨她在皇宮幾年,真的知道許多。皇宮裡的後宮,更是風起雲涌的爭鬥了,血腥的很。皇上的後宮佳麗三千,娘娘們爭寵爭愛爭地位,明爭暗鬥,各種陰險狠辣的手段層出不窮。我雖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看到的聽到的並不是少數,慢慢的看到的也就裝看不到,聽到的就裝聽不到,人都麻木了呢。”
“樑妹妹是真正的見多識廣。”我笑着對她誇獎。
樑庶夫人紅了臉:“其實我所知道的兩位姐姐也知道,只不過是你們沒有在那種地方生活過,若你們也親眼看看,會心驚膽寒的。”
張夫人笑道:“得了,那種地方我是不去的,我寧願過我普通女子的低賤生活,也不想看到那些。”
酒菜做好,齊齊地擺在桌上,張夫人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夾了一段鮮綠的嫩筍,放在嘴裡脆脆地嚼着:“妹妹的人清爽無塵,飄逸如仙,這普通的菜到了你這邊味道也不一樣了,沾了仙氣似的,別是一番可口滋味。”
我笑道:“既然張姐姐如此喜歡,改日有時間的話,我們就再次相聚,凡是姐姐喜歡的,都讓他們做來吃。樑妹妹絕對不能缺席。”
樑庶夫人喜歡道:“蕭姐姐不嫌棄妹妹打擾,妹妹自然是願意陪着姐姐們的了。”
張夫人道:“我是人來瘋,那兒我喜歡了就總是要去的。我知道蕭妹妹其實是喜歡清靜的人,然而我總是打擾。都不知道蕭妹妹背地裡是不是嫌棄我呢。”她說着用手掩口笑起來。
我忙道:“張姐姐說那裡話來。若是姐姐嫌棄,恐怕妹妹請都請不到吧。”
張夫人依舊笑:“說起來也是的呀。這裡我們衆多的姐妹,我們也不是人人都投緣的呀。衛姐姐身份高貴,我們敬重她,雖然她對我們也親切,我卻總覺得自己和她的身份差了一大截而心有間隙,無法和她做到如同和蕭妹妹樑妹妹這樣的親近。哦,藍姐姐那裡也是我經常去的。”
我笑:“這就是說我們姐妹的感情很深了麼?要是姐姐不信,我們去請衛姐姐來吃飯,看她是不是來。看她是不是也和張姐姐一樣的在我這裡隨意隨和的和我親近。”我開玩笑道。
樑庶夫人笑:“其實衛夫人的內心也是喜歡我們的,也更願意和我們在一起玩笑熱鬧。只是我也如同張姐姐說的這樣,和她之間有一種不能同等的感覺,我尊敬她愛戴她,也和她最爲親近,卻總是沒辦法做到心無罅隙
的親近。看到蕭姐姐和素凌姑娘的親近無隙,很是羨慕。”她說着,看了一眼立在我身後伺候我們的素凌。
素凌聽樑庶夫人這樣說,忙笑道:“素凌得以小姐青睞和親近,才把素凌慣的沒了樣子,有時候連小姐是主子素凌是奴婢的事情都忘記了。”我扭頭看她,她笑着,臉上是幸福的燦爛,給了我一個歡愉的眼神。
我知道樑庶夫人的感覺,她自己並沒有這種優越。她不過是一個宮女,雖然是服侍衛夫人的貼身宮女,但那裡是皇宮,規矩森嚴,若是不時時謹慎,說不定那一刻生命就沒有了,她是戰戰兢兢的。隨着衛夫人出宮到了王府,衛夫人待她不薄,讓尹旭收了她,還給了她一個僅僅次於夫人之位的庶夫人的身份,但她到底是因爲自身習慣了的約束,和衛夫人不能特別的親近,而服伺她的丫環也都是王府按例撥給的,和她之間也不能是完全的沒有距離。她特殊的身份使她自己也特殊起來。
“還是這樣的好,還是這樣的好……”樑庶夫人羨慕地連連說着,“若我能夠這樣多好,可惜我永遠沒有忘記過我是衛夫人的丫環,也不能忘了服侍我的人也是丫環,我就這樣在這種怪圈中的。我希望我身邊的丫頭都能夠像素凌一樣,面對我的時候不要以爲我是她們的主子。”
我望了望樑庶夫人身後的丫環錦兒,對她笑道:“聽得見你家主子的話了麼?”
錦兒紅了臉,對我施禮道:“奴婢記下蕭夫人的話了。”
張夫人也看她一眼,笑道:“好生機靈的丫頭。樑妹妹,你這個丫頭也是了不得的,你該明白。”樑庶夫人扭頭對錦兒笑笑,點點頭。
因爲我們一直顧着說話,素凌把酒拿上來的時候,我們還沒有開始喝。張夫人突然敲了敲桌子:“我剛剛想到了藍夫人。”我擡起眼睛望向張夫人,其實我也想起了她的,只聽得張夫人說下去,“蕭妹妹,我們在這裡高興,藍姐姐也是我們一直都要好的姐妹……她又一直爲失去孩子傷心,我們是不是也請她過來,一起高興一下?”
“我當然願意的。只是我們已經開始,怕藍姐姐心中有點嫌棄。”我略略有些爲難。其實在最初的時候我就想到,既然張夫人和樑庶夫人都在,索性把藍夫人也請過來,大家一起聚聚,消除一下寂寞,也順便讓藍夫人開心一下的,又怕張夫人和樑庶夫人心中別有他想而沒有開口說出來。
張夫人看看樑庶夫人又看看我,笑道:“無妨的吧?也就是我一個人動了動筷子,我們都還沒有吃呢。想來藍姐姐不會嫌棄的。蕭妹妹既然已經被我們擾了,不如也讓她過來……她在傷子之痛中,總是鬱悶的,我們也讓她開開心。”
“若她不嫌棄,最好了。”我扭頭對素凌說道,“你去請藍夫人過來,就說我們請她的。”
張夫人笑道:“爲了表示我們的慎重,讓紅箋也陪素凌一起過去請她,不怕她嫌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