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妾
“這個,還是不用了。”李青歌怕節外生枝,覺得這腰牌還是不拿爲好,反正,有皇上口諭,高逸庭不會不幫自己的。
然而,她的拒絕,卻讓高逸庭很是失望,看着她又遞過來的腰牌,沒接,“爲什麼不要?丫”
話一問出口,高逸庭才發現,自己不單是失望,更有些憤怒了。
爲什麼?一直以來她都如此排斥自己?
自她一進高家門,對他似乎就沒過好臉。
沒錯,以前,他因爲夏之荷的關係,覺得有愧於她,可是,他也從未想過拋棄她啊。
甚至,後來,一度想爲了她而與夏之荷決裂,也曾爲她決心終身只娶她一人。
可是,這些她都不領情。
好似,無論他做什麼,都不是她想要的媲。
看着眼前這個差點成了他未來妻子的女人,高逸庭心裡突然泛起酸澀來,他就這麼讓她討厭嗎?以至於連退婚書都給了她,將自由給了她,她還是如此的排斥自己嗎?
“爲什麼?你就那麼討厭我?”心裡所想,話竟也這麼猝不及防的問出了口,就連高逸庭自己都怔了下,或許是長期以來,他的心裡太過壓抑,尤其是與李青歌退婚這一件事,讓他痛苦不堪。
其實,他一直想問她要個理由,一個真正的理由。
他自認在男子之中不算差,雖比不上赫連筠那般尊貴,比不上二弟那般瀟灑,可是,他自認爲可以憑藉着自己的努力,給她安穩的生活。
真的,他不止一次的覺得,不管外界怎麼傳她與三殿下或者二弟如何如何,他都認爲,他們根本不適合她,其實,李青歌,這樣一個渾身帶刺般的倔丫頭,其實,想要的不過就是安穩的生活而已。
他覺得他能做到的。
可她從來不給他機會。
甚至,不顧早已訂下的婚約,堅持與他退婚......
他不認爲這樣的事情是她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能做出的事。
但面對她的冷漠,甚至常常無法掩飾的仇恨眼神時,他退怯了妥協了,終於答應了她,退婚。
婚雖退了,可這件事卻成了他心底怎麼也無法抹去的魔障。
他不止一次想找她問個明白,可是,男人的自尊心逼着他將這些心結壓在了心底。
可今天,時隔多日再見,他發現,他心結未解,對她......仍有着說不出的感覺。
到底,如果婚約未解,他們有可能會成爲這世上最親暱的人啊。
面對他質問中帶着莫大哀傷的眼神,李青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微揚着頭,看着他的臉......
黑了,瘦了,比前世而言,似乎也更成熟了,眼角眉梢也少了後來的那一絲陰狠。
似乎,正是少了那抹陰狠,才讓她......一直沒有真正的狠下心來吧。
對他,她自認爲恨比愛多,可是,要他性命,她卻是下不了手,爲此,她不止一次的恨過自己,想起自己死的淒涼,想起可憐的囡囡。
可,到底他是囡囡親生的父親,她覺得,囡囡定不會想看到親生爹孃相殘的局面......
可是,也正是想到囡囡,對這個男人的恨意越發滔天。
“說什麼呢。”李青歌說着違心的話,甚至還輕輕笑出了聲,“我爲什麼要討厭大少爺?大少爺今天能主動過來幫我,青歌感激不盡呢,未來十天,還要仰仗大少爺呢。”
不討厭?話還說的這麼生分?高逸庭顯然並不買賬,但是,聽她說不討厭自己,儘管不知她是不是出於真心,他心裡到底好受了些。
也許,自欺欺人比要得真相,於他來說還是明智一些。
看高逸庭突然緩和下來的臉色,赫連雲初眸底劃過一絲冷笑,還以爲兩人會鬧僵呢,想不到李青歌那麼敷衍的一句話就能讓他心情轉好?哼,還真是個簡單又愚蠢的男人。
“那這個,你真的不要嗎?”高逸庭看着她猶未收回去的腰牌,還是有些不死心。
“哎呦。”不等李青歌答覆,赫連雲初伸手摁住了李青歌的手,“既然高大哥一心要給你的,你就拿着,以後辦事也方便。”
李青歌微微一笑,輕輕的推開赫連雲初的手,將腰牌硬是往高逸庭手裡一遞,一邊笑道,“有大少爺在,豈不比這腰牌更好用?你既爲護衛隊隊長,你的話還有誰不敢聽?”
這話無疑有吹捧的嫌疑了。
但聽在高逸庭耳裡,更是格外的動聽,“好,那我收回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那黯然的雙眸陡然間亮了起來,幾乎閃了人的眼,一旁赫連雲初勾起脣角,不自覺的露出了一抹冷笑。
“對了,李妹妹。”赫連雲初拉着李青歌坐下,好奇的問,“惜玉皇妹的事,一早我也聽說了,可是,妹妹你怎麼接下這樁差事了?”
“這個......”李青歌面露難色,苦笑道,“誰想呢,你不知道,惜玉公主一直針對我,這次她遇襲,竟然說是我乾的。”
“什麼?”李青歌話未說完,赫連雲初便驚叫了起來,一臉驚色,“妹妹你......怎麼會是李妹妹你乾的呢?我不信,說什麼也不信......”
“因爲惜玉公主的懷疑,所以,你不得不親自查清此案,以示清白?”高逸庭倒是直接猜中了答案。
“是啊。”李青歌無奈又無語的點頭,“十天,哼,希望能有個結果出來。”說話的同時,她一雙眼睛定定的望着赫連雲初,本能的,她覺得此事也與赫連雲初有關係。
邊上,赫連雲初觸及到李青歌那直露的探究般的眼神,只裝糊塗,“哎,怎麼會這樣呢?惜玉皇妹我雖然沒見過,可是......對她的事情倒也聽說過不少,父皇疼她寵她,就連皇后娘娘還有貴妃娘娘平日裡都要讓她三分呢,哎,這次發生了這樣的事,父皇定然不會輕饒了那惡人。只是,無端連累到了妹妹你.......真是可憐。”
她話說的中肯,心底卻是劃過輕蔑的冷笑,別說是十天,就算是一百天,一年,只怕你李青歌也查不出來。
“對了,妹妹,只有十天時間,你要如何查呢?”儘管認爲李青歌查不出來,但是,赫連雲初還是心生好奇,好奇這樣一個小丫頭憑什麼敢說十天內查清此案?
“這個。”李青歌一雙孩子般澄澈無辜的大眼睛茫然的眨了眨,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呢,當時在皇上面前,也是一時衝動,再加上被逼無奈,就許下了這樣的話來,現在想來,我也是後悔不及呢。”
“額......”原來如此,還當她真有什麼能耐呢?赫連雲初脣角一勾,卻作無奈的嘆息,“妹妹你呀,還真是糊塗,父皇跟前也能亂許諾的嗎?這下可如何是好?若十日之內,查不清此案,妹妹豈不是要受罰?”
高逸庭即刻擔憂的看向李青歌,只見李青歌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的樣子,“是啊,我也正想,十日後該如何是好呢。”
“別擔心,我會幫你。”儘管此刻也毫無頭緒,但是,不忍看李青歌這樣子沮喪,高逸庭還是出聲安慰,腦子裡已經飛速運轉,想着怎樣調動一切關係,來幫李青歌度過此劫。
“說的容易。”赫連雲初輕輕白了高逸庭一眼,“此事非同小可呢,你想,惜玉皇妹一直被父皇保護的很好,你想,能襲擊她......此人能是一般的人嗎?只怕,你們這次是遇到麻煩了。李妹妹,不如,你乾脆去找父皇,直接說辦不了,說不定父皇一時憐憫,也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
高逸庭雖然不喜歡聽赫連雲初說話,但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現在去皇上那兒認個錯服個軟兒,皇上說不定會憐她年紀小不諳世事,就饒了她,也是可能。
可若是真等到十日後,那時事情沒辦妥,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可是——”看兩人殷切的眼神,李青歌搖頭道,“我已經對皇上與惜玉公主下過保證了,若查不出的話,任憑處置。當然,現在認輸,皇上寬宏大量,許不會爲難我,但是,惜玉公主......絕不會放過我的。”
赫連雲初掠過眼底幸災樂禍的笑意,轉而皺眉深嘆,“哎,我那皇位脾氣是出了名的刁蠻,李妹妹這次惹着了她,也該有此劫。高大哥,我們快想想辦法,要如何幫李妹妹?”
“這事不用公主您操心,我會傾力幫助李姑娘的。”高逸庭很不給她的面子,冷聲說,本來,難得的與李青歌獨處的機會,就被她這麼生生的破壞了。
赫連雲初一愣,似乎有些受傷,她難過的看了一眼高逸庭,轉而,眼睛紅紅的又看看李青歌,十分委屈道,“抱歉,李妹妹,出了這樣的事,我卻一點也幫不上忙。”
“沒事。”李青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卻敏銳的發現她左手要粗糙許多,尤其是虎口處,似乎有厚厚的老繭,爲驗證自己的猜測,她又一把抓起赫連雲初的左手,在她掌心輕輕一拍,狀似安慰,“公主別這麼說,你能來看青歌,青歌已然感激不盡,這件事,你們都別擔心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不了一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什麼呢?”赫連雲初嚇的臉一白,連忙捂住她的嘴,嗔道,“千萬別胡說,你放心,我這就去找三王兄,讓他幫你想辦法。”
“啊,別。”李青歌忙拽住她,“三殿下明日就要啓程去南方賑災了,還是別讓他分心爲好。”
赫連雲初微怔,過後點頭,“是了,我倒把這事忘了。哎,怎麼偏偏趕在了一起了?不然,三王兄在,他肯定能幫你的。”
李青歌淡淡笑笑,沒說話,只是,突然想到那宣紙上的字......筆力強勁有力,但似乎寫的又不那麼順暢,也或許是刻意而爲,而赫連雲初......似乎就是個左撇子。
“對了,說了這麼久,倒忘了,二位難得來我這裡,不如陪我吃頓飯吧。”李青歌突然笑道,“你們不知道,這宮裡規矩可真多,吃頓飯也那麼多事,呵呵,說真的,來到這裡之後,我還真沒好好的吃過一頓飯呢,可巧,今天你們來了,倒要好好陪陪我呢。”
一面說着,一面命翠巧去準備。
赫連雲初愣了愣,不知李青歌態度轉變如此之快,“李妹妹,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吃飯?”難得就不怕十天後小命不保?哼,得罪了赫連惜玉,她還沒死,也算她命大,可是,這一次,赫連惜玉發生了這樣的事,她還不死嗎?應該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高逸庭倒是對李青歌的熱情有些猝不及防,甚至,狠狠的驚喜了一把,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留自己吃飯呢。
飯菜並不十分豐盛,可以說簡單。
但因爲經過李青歌的手,高逸庭覺得那簡單的飯菜亦十分美味起來,尤其是李青歌親自與他盛了飯,他竟然一氣兒吃了五碗,似乎連晚上的那一頓也吃上了。
赫連雲初吃的倒挺優雅,這些菜許是並不合她胃口,但是,她還是勉強的吃着。
李青歌亦是有一筷子沒一筷子的閒吃着,看着赫連雲初左手拿着筷子百無聊賴般在碗裡扒着飯,她不着痕跡的笑了。
真的是個左撇子。
——
一頓飯並沒吃多久,李青歌便說有些乏了,打發了這兩人。
洗了把臉,李青歌獨自回到內寢,打算安靜下來,好好部署一下,要如何讓那散播謠言的傢伙自己露出馬腳來。
她徑直走到了書桌邊,拿起筆,蘸了點墨,直接就在鋪好的白紙上寫了起來。
先用的是右手,然後,又用的是左手。
“這世上左撇子多的是,若她有心隱藏,你能如何?”突然,這寂靜的屋裡響起了高逸軒的聲音,李青歌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就見這廝正歪靠在牀側的小榻上,隨手將她時常翻閱的那本《莊子》又放回到了牀頭櫃上。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她竟然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理了理袍擺的褶皺,高逸軒起身,緩緩朝她走來,眸裡漾過一絲無奈,“你想東西想的太出神了,本來,你進來的時候,我就想跟你打招呼的,誰知,你竟然對我熟視無睹,一個人站在這裡寫寫畫畫的,我瞧瞧,都寫的什麼......”
說着,他低首,真的朝那桌子上一瞥。
李青歌卻是被他的話驚悚到了,“你,你這麼說......你很久之前就來了。”
“嗯。”高逸軒聳聳眉,也沒否認,“誰知你跟那兩個聊了這麼久,還一起吃了飯,哎......倒讓我一個人在這裡白等。”
“你?”這傢伙怎麼也喜歡無聲無息的到人閨房?倒學會了蘭千雪的壞毛病了,“你來做什麼?”她沒好氣的問。
高逸軒微斂笑意,認真道,“三殿下明日要獨自去南方?”
“......”他也知道?
“別這麼看着我。”看她疑惑的眼神,高逸軒重重一嘆,食指很自然的在她額頭敲了下,“傻姑娘,爲什麼不答應和他一起走?”
“啊?”李青歌面露大駭,驚異的盯着那面具後的眼睛,“你,你說什麼?你讓我跟他一起走?”如果不是這聲音像,她真懷疑眼前的高逸軒是假的。
哦,對了,身材、聲音、甚至連樣貌都有可能作假的。
那麼,高逸軒爲何不能是假的呢?
陡然,李青歌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雙眸直直的盯着他,是了,如若不是假的,他爲何要戴着面具?即便是不想外人知道他的雙重身份,可是,在她跟前,也沒這個必要吧?
看她忽變的眼神,高逸軒狠狠給了她一記白眼,“笨蛋,你竟懷疑我嗎?除了我,誰還會這麼死乞白賴的天天纏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