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兄,你可聽說過回春……”楚靈竭力壓低聲音,“回春之法?”
這下,卻輪到唐元呆住了。
“嗯?”
楚靈看到唐元的反應,緊接着摸着腦袋哈哈大笑,“哈哈,別當真,我跟你開玩笑呢!”
只是大笑的臉上,卻有擋不住的落寞。
“我知道。”唐元並不言笑,淡然的說道,接着起身將門窗關死,確定門外空無一人之後,重新坐回桌旁。
“我知道。”唐元重申。
“你知道?什麼……”楚靈亦不言笑,端正臉色看着唐元。唐元釋放出真氣,圍繞在二人周圍,將整個空間屏蔽起來,只剩兩人。
“我知道你說的那個,綠色的。”唐元淡定的說。
楚靈頓時驚訝。
“你,真的?”
“嗯!”
唐元將回春真氣從十二竅****調運出來,在經脈中流通起來,而後將掌心與楚靈掌心相對。
唐元清晰的感受到,楚靈體內一股綠色的真氣緩緩靈動,只是這真氣,竟比自己的要粗壯的多!而同時,楚靈也感受到唐元體內氣息的流動,輕盈、緩慢。
將體內真氣重新蘊藏入竅穴之中,楚靈臉上露出驚起之色。
“你怎會習得這回春真解的?”楚靈語速極快。
“這,說來話長,應該說,是一場奇遇!”唐元緩緩道出。只是關於自己身世的來歷,唐元卻是斷然不敢相告的。
“我四處尋覓同樣修習這門絕學的人,遊遍了四海卻都沒能遇到一個,沒想到在這裡竟讓我給遇到了!”楚靈激動的說着。
“既是絕學,必定修習的人註定沒有幾個,我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在此地遇到與我修煉相同功法的人!緣分啊!”唐元真心嘆道。
“是啊,應該是上天註定的緣分!”楚靈輕聲嘆道。
“我是寅卯年生人,今年十七歲歲整。”楚靈說完,眼睛看向唐風。
“我今年正好十六歲,”唐元輕聲答道。
“好,從今天起,我便稱你爲唐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楚靈大概是在江湖上混的時間久了,便也有些豪傑俠氣,短短時間竟與唐元稱兄道弟起來。
“那我以後也稱你爲一聲楚兄,從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方纔唐元雖與楚靈一兄弟相稱,但那些不過是在江湖上的一些客套稱呼,如今唐元纔算是真心稱呼楚靈爲一聲大哥!
前世,唐元也在江湖上飄蕩多年,自己雖也結識過許多豪傑,然而真心令唐元想結交的也不過爾爾,直到今世,唐元一直呆在唐府或後山之中,全然不曾接觸過真正的江湖,直到武魂院要求進行外出修行纔算踏入江湖的門檻,因此結交的人數極少。
況且,能夠在這裡遇到同是修習回春真解的同類人,唐元只覺實在是上天眷顧,因此更是感激不已!
楚靈遇見唐元,更是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這種感覺,絲毫不比在異鄉遇到老鄉時的感覺差,甚至,由於同爲同一領域修行之人,反而更多了些共通之處!
許是太寂寞的緣故,也或許是找到了共通之人的緣故,楚靈竟從房間翻出一瓶陳年老釀,與唐元二人豪飲起來。
“美酒訴衷腸啊!”幾杯酒下肚,楚靈臉色竟泛起了紅暈。
“唐弟啊,你不知我這些年的苦啊!”唐元聽到楚靈透着醉意的聲音,心中竟隱隱有些疼惜。
十年前,楚家突然遭遇一場橫禍,幾乎遭受滅門之罪。
在爹孃的極力護送下,楚靈才躲入一座深山,倖免於難,然而楚靈的爹孃,卻在逃往的過程中,被官兵刀劍殺害!
楚靈被孃親塞入一個小小的山洞,當時年幼的楚靈躲在山洞瑟瑟發抖,只聽見外面官兵追捕的聲音,還有不時傳來的一聲聲慘叫。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聲音漸漸消失,楚靈蜷身縮在山洞內,眼中噙着淚水,卻拼命的不敢流出來,因爲孃親說,“靈兒,乖乖呆着,不許哭,如果靈兒哭了,孃親就再也不回來了!”於是楚靈強迫自己將眼淚憋回去,一心等着孃親歸來。
可是,直等得天都黑了,孃親都沒有回來。楚靈躲在山洞中,身體都變得麻木了,漸漸,終於失去意識,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是在一間茅草房內。
楚靈睜大雙眼看着周圍陌生的世界。
“難道我死了嗎?想不到天國內竟是這個樣子,比我們家裡還要破舊!”楚靈自言自語。
“臭小子,竟然敢說我家裡破舊!”一個模樣邋遢的老頭聽到楚靈的話竟衝過來,楚靈忙用手捂着自己的臉,“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天國裡面不能打人的!”
老頭聽到楚靈的話哭笑不得,“誰說這是天國了!你這不好好的活着,不準張口閉口就說死字!”
“啊,我難道不是在天國?我娘呢,我娘說如果我不哭的話她就會回來找我的,我要回山洞去,不然我娘回來就找不到我了!”楚靈掙扎着下牀,卻發現雙腿不停使喚,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你這孩子!”老頭嘆息着,將他抱上牀去。
“我的腿怎麼了?”楚靈驚恐的看着自己的雙腿,難道廢了嗎……
“你在山洞內蜷縮的時間太久了,血液不流通,我剛把你抱回來沒多久,當然還沒好!”老頭沒好氣的對着楚靈吼道,“要不是你,我還在山上採藥呢!”
“那我爹我娘呢……”楚靈見識老頭的兇悍,怯怯的問道。
“我哪知道,你娘跟我說讓你先跟我學手藝,等你長大了自己去找他們!”其實老頭早已知曉楚靈父母被害的噩耗,只是面對這樣幼小的孩童,又怎能忍心讓他去接受父母雙亡的噩耗!
從此,楚靈便每日隨老頭上山採藥,對山上的藥草也漸漸瞭解了個七七八八。
每當村裡有人得病,便有人找上門來求藥治病,老頭也倒好說話,人家來求,他便給。但凡家境富裕的,他便獅子大開口,張口便是五兩白銀,然而若遇到那些貧窮的人家,他反倒不肯收錢,倒貼藥材不說,有時還要塞錢給人家。
楚靈當時只覺得老頭傻得可愛,一老一少二人常常吵得不可開交,可一到吃飯時便和好如初,因爲楚靈不會做飯,所以他只好先開口道歉……
楚靈十歲那年,鄉里大旱,許多人家田裡甚至顆粒無收。常常有人餓的暈倒在地,老頭雖然素來心善,卻也敵不得這麼多人同時相求。
一日,老頭突然對楚靈說要離開幾日,楚靈只道是去山間採藥,以前老頭也常常進山採藥幾日不回。
然而,這一次老頭卻去了將近半月!
楚靈在家幾乎要斷糧了!每日眼巴巴的看着門口,希望老頭早點回來。
半個月後,老頭回來了,身上卻沒有揹着藥簍。雙腿一瘸一拐,臉色烏青。
“老頭,老頭,你怎麼了!”楚靈見老頭回家便直接倒在地上,忙使勁全力將老頭拖到牀上。
“老頭,你別嚇我啊,我去給你拿解毒的草藥,你吃上一定會好的!”楚靈小小的身體往門外跑去。
“靈兒,你回來。”老頭竟然支撐着從牀上坐起來。
楚靈聽到老頭的聲音,回頭往牀邊跑去。
“爺爺!”楚靈見老頭做起身來,疾奔過去。老頭第一次聽到唐元喊他爺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靈兒,站在那裡,不要靠近我。”老頭由於說話太急而大口喘起來。
楚靈聽話的站在那裡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靈兒,仔細聽我說,我已經身中劇毒,無藥可醫,咳咳……”老頭喘息起來,楚靈想要靠近一些,卻被老頭喝止。
“你聽着,你去我藥櫃右邊第二個抽屜,找,找一本書,名字叫做《回春真解》。現在就去!”老頭再度咳起來。
楚靈迅速跑到藥櫃前,打開右邊第二個抽屜,裡面整整齊齊擺着之前曬乾的草藥。楚靈將所有藥材推到一邊,卻完全沒有看到那本書的影子,楚靈上下翻找一遍,甚至連旁邊的抽屜都翻了一遍,卻完全沒有看到書的影子。
“咦,不對……第二個抽屜看上去明顯比其他幾個抽屜要淺一些……”楚靈細細端量,終於在抽屜的內壁上發現了端倪。抽屜內壁上有一小段突起的木頭,若不仔細看,便會以爲是木匠在打造時粗心,對內壁少下了些功夫,然而若使勁按時,竟發現這小小的木頭,其實是可以活動的!
楚靈用力按下那塊木頭,才發現,原來這個抽屜竟是有夾層的!而那本書,就在夾層之中。楚靈一把抓起書往爺爺房間跑去,卻發現爺爺臉上的鐵青之色,比剛纔時,又加深了幾分。
“靈兒,今日我便將這回春真解傳授於你,從今以後,你便是我唐家的傳世弟子!靈兒,你跪下,磕三個響頭,算是拜師了吧!”
“嗯!”楚靈聽罷,跪下連磕三個響頭,然後大聲喊了一聲“師父!”
老頭坐在牀上,勉強挺起脊樑,聽到一聲“師父”後,竟留下一股清淚。
“靈兒……”老頭慢慢躺回牀上,聲音越發虛弱,“之前,我每日令你藥浴,早已將你六大竅穴完全衝開,你只需根據書上說的去做……就行了……爲師不能……繼續……陪你了……”
老頭慢慢閉上眼睛,雙手無力的垂下來。
“師父!……”楚靈大吼一聲,自知已是無力迴天,將頭深深埋在了兩膝之間……
“孃親與爹爹已經離開了我,雖然老頭總說假如我好好學習,孃親就會回來找我,可是那日的官兵,又怎會放過他們……雖然早已習慣了在這樣的謊言中生活,可是,我至少還有老頭可以依賴,可是爲什麼老頭也要離開我!”
爲什麼!爲什麼每一個我愛的人都要離我而去!
老天!你爲什麼這麼殘忍!
……
雷聲轟鳴,甘霖從天而降,乾涸了許久的大地,如一個飢渴許久的乳嬰,大口大口接受着這甘霖的滋潤,生命迅速抽芽,萌發,發出一聲生命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