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處在黃奕的位置上十幾年，都不太可能繼續保持威武不能屈的心氣。畢竟幫派就是幫派，比不得國家系統的特工或臥底。
幫派中人只看利益，說什麼忠不忠的，真信的人這輩子也就是當炮灰的命了。
黃奕被一丟在外十幾年，早就看透了這些。他當然還要爲三合會做事，但早犯不着把命也賣過去了。
他的上線大約也是看出了這點，纔派出青皮和老牛頂了他的保鏢。
他倒是甘之如飴，保鏢的作用反正不會缺。雖然是監視，但他依然是老大，不會出現不聽命令的情況。
而且有了這兩個傢伙，與三合會的溝通再不需要他自己親自出面，少了很多麻煩和暴露的危險。
然而黃奕只有一點沒想到，青皮和老牛身上有着三合會太重的影子，卻又和他聯繫緊密。這兩人一旦暴露，直接就把他拉下了水。
十幾年謹慎，結果卻因爲省事而暴露，黃奕此刻的心裡也不知是些什麼滋味。
他的這些心思陳默可不知道，在尹星的期盼下，陳默也沒去細究黃奕嘴硬的問題，反正叛不叛的那是張蕾該頭痛的事。
“好，我直接點。”陳默不多廢話，直入正題：“三合會誰能指揮動這兩個人？”
問題的內容幾乎沒變，只是稍微換了點方式。
這算是在幫着黃奕掩耳盜鈴吧，黃奕哪還能想不明白。他麪皮抽搐了幾下，狠狠閉上眼睛。
“他們好像是尹家老三的手下，尹老三真名尹世榮，是三合會副會長尹志高的親弟弟。聽說他們是孿生兄弟，老大夭折了，實際上的尹家兄弟就他們兩個。”
“尹世榮？”陳默在腦子裡迅速回憶，網絡上所有有關三合會尹家的檢索信息裡只有尹志高，看不到半點尹世榮的影子。
果然不愧是活在陰影裡的人物，所有明面上三合會股份集團的亮相，都是尹志高和其他高層在做。甚至沒有任何小報信息揭露過尹志高還有個孿生兄弟這件事。
他在回憶，尹星卻有點等不及，拿眼神示意，陳默又看不見，她乾脆拽了拽陳默的袖子。
“哦，別急。”陳默這才轉過神來，丟出了尹星最在意的關鍵問題。“尹志高，或者尹世榮，有沒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失蹤很久了。”
“女兒？”黃奕一下擡起頭來，眼神複雜地望着陳默：“這種事你們都知道？尹世榮確實有一個女兒，失蹤很久了，是不是十七歲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最近青皮和老牛正在找她，似乎已經有了線索……”
黃奕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眼神轉到尹星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不會就是你吧，年紀差不多，樣子也有點像。青皮和老牛找到你們頭上去了？怪不得你們會找到這裡。”
聽到這裡，尹星半個身子已經軟了，陳默手快好好扶住了她，緩緩拍肩平復她激動的心情。
說實話陳默並不激動，他倒不是不想爲尹星找到父母高興，而是黃奕的語氣裡分明透露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在陳默看來，黃奕真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甚至沒問青皮和老牛的下落，分明是已經把這兩人當成死人了。
而他看尹星的眼神也並不完全是驚訝，這讓陳默的心不由地懸了起來。
“爲什麼十七年了，尹世榮才突然想起找女兒？”陳默不打算讓尹星有太多遐想空間，有問題，還是直接問出來好了。
“呵呵呵，不知道。”黃奕乾笑着迴應，但發覺陳默的表情並不滿意，便又道：“你們如果瞭解尹世榮，那最好就不要抱太高期待。”
“哦？你說說看。”陳默感覺到懷裡的女孩呼吸粗重起來，雖然憐惜，卻知道現在絕不能停下來。
知道自己說的東西引起了對方的興趣，但黃奕卻不知道再多說會不會直接被殺，三合會裡衆所周知的東西外人可並不知道。
看出了他的猶豫，陳默捏了捏拳頭，骨節噼啪作響：“你說，我保證不會殺你。”
“其實這些事在三合會內部很容易打聽到。”黃奕說地很慢，並不停觀察兩人的神色。萬一有什麼捅到不該捅的地方，他好及時住嘴。
“尹世榮是個變態，這不是比喻，他是個真正的變態。他有老婆，也有兒子，但老婆和兒子都只是他的工具。不只是他的，也是他哥哥的。”
“什麼意思？”陳默沒聽懂。
“呵呵。”黃奕乾笑：“他們兄弟都有老婆，但經常會互相換，老婆不願意就會被打，打到願意爲止。
所以他們的兒子誰也不知道是誰的，從面相上根本分不出來，他們可是孿生兄弟。”
聽到這裡，尹星終於忍不住了，從陳默懷裡擡起頭問：“那你怎麼知道尹世榮還有個女兒，不該兩兄弟都有可能麼？”
“這還真沒可能。”黃奕小心地解釋：“尹世榮的女兒是他隨便玩過的一個應召生的，怎麼處理的我不知道，反正後來就找不到了。我也是聽人說的。”
“那你說的別抱太高期待又是什麼意思。”陳默沒讓尹星繼續問。
“如果你們知道他是怎麼對待自己兒子的，就知道我的意思了。”黃奕面色有點古怪，大約回憶這種事也讓他蠻難受的。
“他有兩個兒子，如果加上尹志高的就是三個。第一個兒子五歲送去了國外，第二個兒子九歲送去了國外。第三個兒子原本十一歲會被送走，結果被尹志高攔下來了。
他們在機場吵架的內容被手下聽到，結果就傳出來了。原來尹世榮的兩個兒子根本不是送去國外讀書，而是送到了兩個鬼佬家裡。
這兩個鬼佬聽說是三合會真正的頂層，尹世榮想要更多的資源傾斜，便投其所好，哪怕好的是他的兒子。”
陳默聽得眉頭直皺，雖然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可奇葩到這種程度的也實在少見。
他懷裡的尹星更是聽得幾乎崩潰：“怎麼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人，他怎麼可能會是，會是……”
尹星說不下去了，她從小到大幻想過無數次雙親會是什麼模樣，好的壞的都想過。可哪怕她思維再跳躍，也無法想象會有這樣一個父親，這簡直就是惡魔。
這種時候，陳默直接把尹星整個抱進了懷裡，輕輕摸着她的頭安慰。
“那個人就算是你的父親，那也僅僅只能代表他自己。你不是他，他也不曾介入過你的生活。你該怎麼過還怎麼過，你還有我不是。”
“嗚嗚……，師傅……”這下尹星直接開哭了，哭地稀里嘩啦。陳默也不厭其煩地繼續安慰，女孩子溫香軟玉地，抱着一點也不會累。
這幅畫面外人看來不知道有多溫馨，可惜旁觀者只有黃奕一個。而黃奕也是滿臉X了狗的表情，真是沒見過這樣的綁架犯，當他這裡是度假中心麼。
太混蛋了，現在的時間早不早晚不晚，會所還沒關門，保安根本不會過來巡邏。黃奕一肚子的脾氣也沒任何辦法，他現在甚至都不感覺恐懼了，只想趕緊把這兩人打發走。
等到尹星終於哭完了，陳默才把她扶到一邊坐下，他還有問題要問黃奕呢。
既然知道了黃奕是什麼樣的人，陳默也就各種不繞彎子了，他撿起地上保鏢用空了的針筒遞到黃奕面前：
“這個東西，從哪來的。”
黃奕目光閃爍，似乎不想看針筒。陳默也不說話，只是把針筒舉着。
“這種東西，你要知道它做什麼，你是警察麼？”
“警察？”陳默輕笑：“當然不是。但我想知道這個東西的來路，誰製造了它，它又被賣去了哪裡？”
黃奕苦笑道：“我怎麼可能知道這些，這兩支玩意還是其他人帶來的。我只知道它們可能和三合會有關，具體的我怎麼可能清楚。”
“但你知道用多了它會死。”陳默緊緊盯着他並不放過：“你還知道些什麼？你得到它多久了？”
“這種東西……”黃奕就像在掙扎一樣苦苦搖頭，最終卻只得垂下頭來：“七草堂，我從那裡弄的。提供者是誰我不能說，但我知道這東西都是通過三合會賣去國外，國內只有極少的量。”
“這種半成品已經可以出售？它和毒藥幾乎沒分別了。”陳默進一步追問。
“呵呵，國外的瘋子不是你能想到的。”黃奕搖着頭道：“東西基本都賣到了中東和非洲，這兩個地方軍閥什麼時候把人當人看過。”
果然和陳默自己推測的結果差不多。‘潘多拉’已經打開了非洲乃至中東的市場，所以七草堂纔會成爲整個巨大黑幕中的一環。
只是三合會又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會僅僅是牽線搭橋麼，還是另有其它？又或者，發佈那個該死任務的傢伙，就在三合會裡。
陳默緩緩站起，能問黃奕的問題基本已經問完了。現在所有的矛頭似乎都指向了三合會，可這尊龐然大物卻沒那麼好動了。
對上三合會，哪怕張蕾全面挺自己，整個海龍會卻未必會同心協力。幫派的核心就是利益，對海龍會所有成員來說，和如日中天的三合會放對實在是件很沒腦子的事。
雖然張蕾曾經脅迫過何勇，但那時整個海龍會的利益都綁在了她的行動上，自然是上下一心，同心協力。
而且當時的三合會正在與青幫搶地盤，自然一切都順水推了舟。現在卻不可能有當時的天時地利人和了。
不過陳默也並不是什麼都做不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