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長城的烽火臺上,眼前全是金黃色的穀子地,地毯,直接同地平線那邊的湛藍色天空連接在一起。
這就是寧夏平原,中國西北部最的的產糧區。寧夏平原又叫銀川平原,或者叫銀川盆地。北起定州,也就是後世的石嘴山市,南至黃土高原,東到鄂爾多斯高原,西接賀蘭山。總面積四萬裡,南北長六百里,東西寬則只有二十到一百里,像一條狹長的帶子,斜貫西夏的整個國土。
因爲四周都是高原,寧夏平原氣候宜人,無冰雪霜凍水旱災害。加上黃河流經這裡帶一個微微的弧度,只要挖出一道缺口,充沛的河水就能很便利地灌這片沖積平原。因此,這一片兩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居然支撐起一個強大的西夏王朝。
西夏主要分成三大塊。河西走廊、河套平原、寧夏平原。河西走廊和河套平原因爲還沒怎麼開發,現在還是西夏的畜牧業基地。只有寧夏平原纔是中國西北部的糧倉,農作物的產量甚至超過了關中平原。
寧夏平原又是西夏的商業中心,手工業中心和政治中心。小小的一個盆地中集中了西夏王朝兩百多萬人口中的一半。
就拿西夏的首都興慶府來說,現在有人口十六萬,是西北地區的第一雄城,比之北宋的四大京城也不逞多讓。
一百多萬人口,兩萬平方公里土地。同飽經戰火,已變成千裡赤地的河北、河南、山西相比,這裡就是塞上江南,人間樂土。
“賀蘭山下果園成,塞北江南舊有名。”楊華按耐住內心的激動,看着這片人間天堂,有些微微的暈眩。
此刻,他已經觸摸到這道財富的大門。只要盡收西夏之地,以這裡的人口、糧食和聞名天下的河曲馬,一統天下當不在話下。
此戰若勝。進一步。天王。若敗。也不用回河東了。他面對地是一個強大到令人膽寒地。擁有四五十萬軍隊地王朝。
得到府州折可求地協助。楊華所率地河東大軍用一個月地時間經麟州、石州、夏州殺到寧夏平原。而這條行軍路線也是以往党項人進攻大宋朝地必由之路。這不過這次地攻擊方換成了楊華。
沿途還遺留着當初折家軍和党項人反覆拉鋸時留下地軍營和堡壘。依靠這些遺址。楊華沿途建立運輸線。將搶劫而來地錢糧源源不絕地往太原運。數千里長地道路上。民夫川流不息。斥候往來不決。
河東今年地大饑荒讓民夫們爆發出極大地工作熱情。這些窮瘋了地百姓什麼都要。也算是他們運氣好。因爲寧夏平原地作物成熟季節比山西要遲上一月。楊華剛一到就碰到收割季節。於是九萬多百姓同時揮動鐮刀。朝這一片黃燦燦地穀子地撲去。
九萬多百姓若站在一起。將是一個長寬各三裡地大方陣。這麼多人同時散出去。可想秩序將亂成什麼樣子。
這個時候。如果党項人突然反撲。將造成不可遏止地大潰敗。
不過,說來也奇怪,等楊華依地域組織好隊伍時,已經兩天過去了,党項人還是沒有來,這讓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而本地的党項人見楊華勢大,也都紛紛逃離家園,朝興慶府涌去。
九萬民夫四下搶割糧食,用不了幾天就會將夏州的糧食收割一空。
“夏國國君李乾順是個蠢貨嗎,這都兩天怎麼還看不到一個党項兵?難道他不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非要等我整頓好兵馬纔來進攻嗎?”楊華心中疑惑,党項人全民皆兵,戰時又自備兵器和馬匹,只需軍令一下,立即集結成一支龐大的軍隊,動員能力比宋朝可強太多了。
“回楊將軍的話,若是在二十年前,小樑太后執政的時候,党項大軍早就到了。”趙行德還是一副謙虛謹慎地樣子,他恭身行禮,寬大的青袍在風中飄揚。
作爲一個在西夏中樞機構做了十多年的官,趙行德這個西夏通現在被楊華依爲心腹,也是這次進攻寧夏平原的戰略制定者之一。
“哦,這又是什麼道理?”楊華伸手拍了拍秦長城的城磚,問。
趙行德說:“二十年前,小樑太后執政時,大權在手,朝政也井然有序。而如今地夏國國君李乾順生性寬厚,是一個非常平庸的君主。而且,這人從小學習儒術,是一個頗有學問之人。可惜,儒家地治國策沒學到多少,反將性子磨得懦弱了。他主政之後,大力推行漢學,在各州府設置學堂,並用儒家經典科舉取士。如此一來,朝廷漢、蕃官員一遇到事就相互推委、扯皮,國政一團混亂,軍隊的動員力自然效率不高。宣和七年時,夏、宋大戰,堂堂党項大軍居然被童貫打得一潰千里。童貫手下地軍隊是什麼樣子將
很清楚,連大宋的禁軍都打不過,可見党項人已經程度。”
楊華哈哈一笑:“地確是這樣,童貫七路伐夏,夏軍居然連他都打不過,想來也沒什麼戰鬥力,這也是我一意伐夏的原因。這樣的落水狗不打,是會遭天譴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二三十年時間,剽悍的党項人居然墮落到宋朝禁軍的地步,想起來真讓人嘆息啊!”
“二十年時間已經不短了,足足兩代人。”趙行德微笑:“党項本是遊牧民族,但入主西北之後,隨着地盤的擴大,人口的增多,單靠畜牧已經無法養活那麼多人口。加上這裡的土地實在太肥沃了,於是,党項人便放下刀槍握起鋤頭做起了農民。於是,党項人也變成了農耕民族。農民嘛,戰鬥力低、動員能力差再所難免。現在的夏國同大宋已經沒什麼區別了。而且,漢、党項兩族百年通婚,現在已經被同化得厲害,只興慶府的精銳軍團中還有純正的党項羌。至於普通百姓,早就沒有早年党項人的那種剽勇了。將軍,党項雖大,卻不足爲懼。”
楊華嘆息:“一國之興衰,不過兩代人時間,戒之啊!”
不過,趙行德還是對河東軍的推進速度有些微詞:“將軍,我軍已在夏州耽擱了兩天。本次突襲夏國本該一鼓作氣,一口氣拿下興慶府,逼李乾順割地賠款。怎麼反在這地方磨蹭呢?楊將軍乃百戰驍將,兵法精妙,斷不會出此下策,趙行德深覺不解。”
趙行德此話一所出口,楊華身邊的諸軍將領紛紛點頭稱是,皆說這仗打得合套路,有些亂來的意思。
楊華微微一笑,正要出言解釋,人羣中有人突然發出一聲諷刺的冷笑:“爾等懂什麼,這纔是主公的高明之處。”
衆人回頭一看,卻是身批一件破羊皮祅的關羣。
關羣本被羈押在太原的大軍草料場,這次西征,楊華突然想起這個腦筋靈光的傢伙。因爲部隊實在缺乏合格的參謀人才,便隨便將他帶了過來。不過,軍中諸將夠很反感這個討厭鬼,加上楊華又有意處罰他的自作主張,便讓他做了自己的馬伕。
聽到關羣刺耳的笑聲,衆將都面帶怒色。反到是趙行德恭敬地一勢力:“還請教關先生。”
關羣敞開祅子,扇了扇涼風,得意地說:“表面看來,主公這次西征形勢非常不利,利於速戰。首先,河北混亂,金軍、僭王殘部王彥和地方流寇隨時都有越過太行山入晉的危險;而我軍兵力不足,補給線漫長,一旦與夏軍對峙,難以執久;其三,夏國勢大,兵多將廣。可是……”
他加重語氣,捏了捏上嘴脣上的那兩瞥鼠須,說:“可是你們不要忘了,主公這次來了就不想走,要以興慶府與河套做我河東鎮大大後方。要想長治久安,就得儘可能地削弱党項人的力量,打出一個三十年的和平氣象。若依爾等無知莽夫所言,就算一口氣打到興慶府城下又能怎麼樣,能攻下來嗎?就算攻下來,守得住嗎?還不如慢慢搶劫党項人的糧食、牲口和人丁,一路路吃掉夏國軍隊。”
“你的意思是圍點打援?”楊華眼睛一亮,笑眯眯地看着關羣。
“對。”關羣一挺瘦小的身軀,“先在這片平原上佔住幾個點,一路焦土朝興慶府推進,做出攻城態勢。讓党項人的血在這個平原上流乾。到時候,興慶府自然瓜熟蒂落了。”
楊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計策不錯,關羣啊,我的戰馬餵了沒有?”
衆將軍都鬨然笑了起來。
關羣也不氣惱:“我這就去,告辭了!”說罷,轉身昂然而去,倒讓笑話他的人傻了眼。
等大家安靜下來,楊華收起笑容,一板臉:“你們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我看關羣的話說得在理,我這次來就是要攻一地鞏固一地。各軍做好戒備,隨時準備迎接來犯之敵。高昌。”
“小人在。”河東鎮的後勤大總管高昌急忙跑了過來。
“這兩天所獲如何?”
“稟茂先公,所獲甚豐。”高昌滿面激動:“共收粟四十萬石,搶得大小牲畜兩萬頭。糧食實在太多了,民夫們都用糧食喂牲口呢!”
說到這裡,高昌又有些氣憤:“這些敗家子!”
衆人都抽了一口冷氣,不過是一州之地就得了這麼多糧食,西夏的富庶超過河東人的想象。
四十萬石糧食,摺合成現代計量單位,就是兩萬噸,用三十噸的重卡裝也要一千輛。若排成一列,那得多長啊,楊華大感振奮---——這次來西夏,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