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晚上,文玉龍的眼皮都在不間斷地跳動,而且頻率隨着夜晚的來臨越發頻繁。他原本就是一個對這方面極度重視的人,此刻這種反常的身體症狀讓他心中更加不安。雖然目前還沒有確鑿的事實證明眼皮的跳動真的就能給人帶來某些事情上的變動,但是對於文玉龍這樣一個虔誠到瘋狂的風水相術擁護者來說,任何極爲細小的身體變化,都應該引起足夠的重視。
尤其是今晚。據他所知,今天晚上會有一個傑出的風水師去解決困擾醫科大學幾十年的風水問題。
好不容易熬到眼皮終於停止了跳動,文玉龍舒了一口氣,很快一陣敲門聲響起。
“進來!”文玉龍又長長吸了一口氣,藉此壓抑住自己的緊張心情,以免被進來的人看出他強大外表下隱藏的極爲脆弱的心靈。很可笑,這麼多年的官場沉浮,他有足夠的自信面對任何變故而喜怒不形於色。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但凡涉及風水的事,他總是無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波動。
很多時候他也常常問自己,是否太在意風水這種玄妙的東西了?記得若干年前,S市著名的風水師展問天曾經含蓄地暗示他,風水這種東西,只能去欣賞,不能太沉迷。一旦陷得太深,就有可能瘋狂到不能自拔,最後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情。而風水師這個職業從某一方面來說,如同醫生可以治病,但不一定能救得了命一樣。
他一度將展問天的一席話牢牢記在腦海之中。奈何……這段時間太短暫了。太多的一帆風順,讓他將展問天的忠告拋諸腦後。在他看來,這是一條通往成功的捷徑。真的如此嗎?文玉龍再次一嘆,的確是太荒謬了:想不到此刻焦急地等待消息的時候,卻能安靜地思考。
房門被推開,一個戴着茶色眼鏡的中年男人緩緩走了進來。
“怎麼樣?情況如何?”文玉龍很想壓下這種情緒的衝動,最終沒有成功。
“市長大人看起來好像心事重重?”男人不答反問,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後,他很自然地走到文玉龍的對面坐下,看來他是這裡的常客。
“爲什麼我的什麼事都瞞不住你林楚?”文玉龍搖了搖頭。
“這就是瞎子的好處,別人用眼睛來看這個世界,而我用心來看。”林楚啞然一笑。
“不瞞你說,你來之前我的確想了一些事情……”文玉龍仔細看了林楚一眼。
“是因爲醫科大學的風水問題?”林楚笑了笑。
“你知道,我對那裡的風水佈局寄予厚望,而且經營了這麼多年,自然不容有失。”文玉龍沒有否認。
“我剛從那裡回來……”林楚點了點頭,“政養的能力出乎我的意料。很遺憾地告訴你,他找到了問題所在,而且以一種出乎我意料的方式破解了。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的確是個人才……”
“先別急着恭維你的對手。我想知道,那裡的風水破解之後會對我有多大的影響?你有多大的把握控制局勢?”文玉龍擺了擺手,表現得極爲冷靜,和之前的慌亂截然相反。這人有種天然的領袖氣質,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慌張。就算是有些心緒不安,但絕對不是手忙腳亂、怕事之人。
“你放心……”林楚慎重地點了點頭,“我爲你量身制定的風水佈局,並不是某個單一風水局,而是一個連環風水佈局,每個步驟都環環相扣。就算他政養成功破解了醫科大學的問題,也不過在小打小鬧。”
“你還沒聽清楚我的意思。今晚的事到底對我有多大影響?”文玉龍皺了皺眉頭,“並不是在問你別的環節。”
“影響幾乎爲零。”林楚再次點頭,“所有你的一系列風水佈局中,這個其實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我可以肯定,他政養連真正的問題到底在哪裡都不清楚。甚至,連門都沒有入。這也是今晚他解決醫科大學問題我沒有暗中阻止的原因。當然,我也想借此機會了解一下這個政養到底是不是像傳說中的那麼神奇。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最好不要大意。”文玉龍點了點頭,“這個政養我一直想見識一下,找個機會我們一起去見見他。”
“問題是,他會不會見我們?”林楚點了點頭,他聽明白了。他當然知道文玉龍是個謹慎的人,但是又擔心自己不悅,所以說話比較含蓄。
“這件事情我會安排。”文玉龍笑了笑,又說道,“另外,你剛纔說的別的風水佈局,我們是不是有必要提前做些安排?以防像醫科大學這樣的事情發生?”
“沒必要。”林楚自負地擺了擺手,“首先,我另外幾個佈局極爲隱蔽,他們要找到極爲困難。就算僥倖找到了,也未必能看透我佈局的玄妙之處,因爲我在佈局時暗中隱藏了不少障眼法。就算是我現在親自去,如果不是小心察看也有可能會迷惑,何況沒有經手的風水師?”
“醫科大學的風水還不夠玄妙隱蔽嗎?”文玉龍皺起了眉頭,“之前那麼多風水師都沒有看出問題,政養去了幾次就發現了,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這點我承認。”林楚笑了笑,“不過,他有運氣的成分在其中。因爲這小子不知道怎麼認識瞭解放前在醫科大學看過門的一個老頭,從那裡得到了很多有價值的線索。當然展問天也給了他不少建議……”
林楚又說道:“當然,我也承認政養的確有過人之處。可再怎麼厲害,他終究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就算他找到了我爲你佈置的第二個風水局,而且成功發現了問題,同樣無濟於事。因爲這兩個佈局其實都是第三個佈局的輔助,真正重要的是第三個佈局。如果他找不到第三個,即使破解了前兩個,也不過就是傷到一些小元氣。我有自信儘快彌補這種小損失,只需要在第三個佈局那裡安排人手防範就好。至於另一個,我倒是很期待政養找到那裡,並且發現它……前提是,他必須要發現並破解我的第三個佈局。”
文玉龍目不轉睛地看着林楚,許久,才淡淡地說道:“我理解你這種見獵心喜的心理,畢竟同行相輕,以你這種心高氣傲之人,好不容易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自然按捺不住。好像官場和商場,一個人的成功需要朋友,更大的成功則需要對手。不過,我還是要慎重提醒你一句,你現在是在爲我文玉龍做事。我不希望你藉此機會來試探政養的能力,然後來以此作爲衡量你們兩人孰高孰低的標準。這對於我來說,不重要。你明白嗎?”
“我明白!”
林楚長長吸了一口氣,文玉龍的話語看似平淡,背後的警告卻相當明顯。他承認自己的確想借此機會試探一下政養的能力,何況他對自己的佈局極爲自信,所以纔敢如此大膽。文玉龍說得很對,他的確是有點“見獵心喜”了。
“這樣最好。”文玉龍很滿意林楚的態度,“自信是好事,自負卻不是一個好習慣。希望你不要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說到這裡,文玉龍緩緩走到林楚的身邊,仔細打量了許久,笑了笑:“好了,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最近一段時間,將是一個很艱苦的時期。或許……”
文玉龍突然停住了話語,轉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空愣愣發起呆來。
林楚欲言又止,他發現文玉龍今晚的確是有點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