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個子慢慢地走上臺去,還不時地回頭與下面場子裡的客人們拱手揖一揖,意思是“大家讓了。”
正像阿慶嫂所說,“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相逢開口笑,過後不思量”,面對大個子款爺那無比高大的身軀,童瑤只好踮起腳來去吻他的臉,可只有一米六個頭的童瑤踮了幾次也沒有夠着,引得場下的客人哈哈大笑起來。雖然童瑤吻過了不下百人次,有高的,也有矮的,有胖的,也有瘦的,但大多都能給她面子,將就着她,像今天這情形,她卻從來沒有遇到過,因爲不論童瑤怎麼努力,大個子都始終挺着身子,弄得童瑤最後竟然全身一下子撲在了他那幾乎露着胸毛的身上。
沒吻着客人,這歌就不能開唱,主持人在一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了和圈之後,終於想出了一個主意,跑到後臺去搬來了一把椅子,讓童瑤站上去。可童瑤剛一上去,大個子卻又退了一步,童瑤在臺上甚是狼狽。
昊宗忍不住哈哈笑起來。歐陽莉姿卻冷笑說:“這個大個子分明就是來踢場子的,今天有好戲看了。”
昊宗點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分明是來挑場子的,哪是來點歌捧場的。
不過,雖然那大漢有着戲弄童瑤之意,然而在這種娛樂場所,如此樂子,並不是十分的過分,況且,人家是應了一萬的價格,稍稍鬧出點花樣來,亦在情理之中。可是,凡事都有個分寸,那童瑤小姐早已被折騰得面紅耳赤,香汗涔涔,那大漢卻還不收手,就有點過分了,這種場合,他戲弄的不僅僅是臺上的一個歌女,也不僅僅是“天倫王朝”,連臺下所有的客人他也沒有放在眼裡了。凡是經營娛樂場所的老闆,自己不是地痞流氓,也得有一羣地痞給他看場子,或者與某個政府要員有着某種特殊的關係,否則他就會連個針大的地盤也守不住。韓夢是誰?在華海有幾人敢砸她的場子?所以,從今晚的情形來看,必定有一場好戲可看,這只不過是剛剛拉開序幕而已。
果然早有人把臺上的情形報告了天倫王朝老闆,這裡的老闆名叫韓勝利,是韓夢的本家哥哥,本地人,早年曾是華海電影公司的一個經理,開過錄像廳,搞過旱冰場,也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人物,據說,白道黑道都有些朋友,他掌管天倫王朝的三年裡,一般的江湖混混都能給他面子,所以一直無事。
韓勝利得知消息後,先給韓夢掛了一個電話,韓夢此刻正在自家的私人別墅陪着生病的父親,就對韓勝利說:“這種事,你看着處理就行了。”
韓勝利進來後一邊向旁邊的熟人打着招呼,一面在下面找了個空位子坐下,翹着二郞腿,指縫裡夾了根南洋雪茄,非常悠閒地欣賞起臺上的表演來。
大個子招手示意主持人過去,然後要了她手裡的話筒。
“是童瑤小姐,對吧?”然後又對着觀衆,“既然童瑤小姐不方便,那讓我抱着她親我怎麼樣?”
要是平時取樂,也許會有人附和,可今天大家早已對這位不不速之客產生了敵意,臺下無一人響應。
“來吧,就讓哥哥我抱着你不是更好嗎?”大個子說着竟然真的伸開長臂,一把將童瑤結結實實地摟在了懷裡。童瑤使勁地掙脫,無濟於事,好像一隻剛出籠的小雞落到了黃鼠狼的懷裡。而且大個子的雙手十分不老實地騷擾者童瑤小姐豐滿圓潤的臀部。
“這位先生,”韓勝利終於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我是這家歌廳的負責,如果看得起我,有事可以直接跟我說!”韓勝利的聲音已不像剛纔那麼沉穩,連夾着雪茄的手也在發抖。
大個子瞅了瞅張民,冷笑一聲:“怎麼,你想替她?”
韓勝利毫不示弱地走上前去,兩人的個頭相去甚遠,因爲韓勝利還不到一米七,比大個子矮了一大截。但作爲地頭蛇,韓勝利決不想將這個面子丟到地下。他努力地剋制着自己,沉聲道:“如果想來撒野,那可請你另找地方!”
“今天,如果韓勝利願意替童瑤小姐吻我一下,我照付一萬!”沒想到大個子竟拿起話筒高聲大叫起來。
一個大男人被當成小姐一樣的耍弄,韓勝利還是頭一回,竟也不知道怎麼迴應,韓勝利氣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指縫裡那根南洋雪茄也早已被他激動的手夾得不成樣子。“你,你,你真他、媽、的,無聊!”
“有聊我會到你這兒來?你這兒不就是給大家解悶兒的嗎?是不是弟兄們?連老子這麼點悶兒都解決不了,你他馬的還開什麼場子?靠!”
這歌舞廳是個一本萬利的買賣,卻無不是在刀叢裡過活,大個子就是憑着這種無賴的手段,在A市立住了腳跟。現在,他開始覺得自己的地盤太小,魔爪便四處伸張,華海的天倫王朝成了他的第一個目標。
韓勝利似乎也已經看出了來人的意圖,並非真的來排憂解悶的。
“如果這位先生不嫌棄,我可以找地方陪你喝一杯,真有什麼心煩之事,也許我能夠爲你消解一下。”此時,從臺下中央走上來一位五十來歲的謝頂男子,雖然顯得有些老邁,但看那風度,確實是涵養深厚之人。
“這位是華海重工的劉副總……”韓勝利想如果劉老總出面也許此事能夠化解,他並不想與人真正結下樑子。
“華海重工都他馬的揭不開鍋了,還總個蛋?我看還是叫腫瘤合適,我管你是誰,今天我玩的是女人,也許你很有錢,可是,你也有那×嗎?”
劉副總也常來天倫王朝找個樂子,童瑤小姐走紅後,他便對天倫王朝情有獨鍾,大家也都認識他,平時要是客人之間有什麼不快,只要他劉副總一出現,都能給他個面子,而今天這位非但不給面子,卻敢當衆羞辱他,着實讓他惱火。可他並不發作,卻轉身朝站在一邊的韓勝利:“老弟,看來你這場子是開不下去了,就這樣的娛樂環境,恐怕在座的各位也沒法再來!”
說完,劉副總抽身離去。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韓勝利認爲時機成熟,撤身回到座位上去,打了個響指,立時有七八個場內保安向那大個子圍了上去。一看有人圍攻,而且每人手裡一根橡皮警棍,大個子立即將摟在懷裡的童瑤推了出去,擺出一副開戰的架勢。
“先打斷他的一條腿!”坐在下面的韓勝利,終於忍無可忍,使出了他的殺手鐗來。保安們聽到命令後,蜂擁而上。那大個子身形高大,多數警棍都擊打在了他頭部以下的部位,難以奏效。其中一名保安向另外幾人使個眼色,四個人一齊上,將大個子抱了個結實。沒想到大個子卻立在原地,只是熊腰抖動,纏在他身上的四名保安卻被甩出幾米開外。
噼裡啪啦一陣亂打,七八個保安被打的屁滾尿流,“反了,反了,馬上報警!”韓勝利指使手下開始撥打110。
這裡的生意,有公安局葉政委的股份,現在有人砸場子,你葉政委不能不管啊?韓勝利掛通了葉政委的手機……
5分鐘後,當地派出所的民警最先趕到。
15分鐘後,華海市公安局葉政委的公家車也出現在天倫王朝俱樂部門前,天倫王朝不是有地下停車嗎?暈,都什麼身份了?還用去地下停車場?葉政委停車的時候,發現旁邊還停有一輛豪華的凱迪拉克汽車,猶豫了一下,剛想走開。就見凱迪拉克的車窗緩緩落下去,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笑臉,“葉政委,怎麼這樣匆忙?”
“煌哥?”葉政委回身站住。
許輝煌笑笑,說:“李副市長在我車上,怎麼你不過來打個招呼啊?”
葉政委吃了一驚,走過去一看,許輝煌的身邊果然坐着華海市的副市長李子厚。
“李市長……你……”葉政委說話有些結巴了。
李子厚輕輕一笑,“哦,老葉啊,怎麼,這個地方你常來啊?”
“不……不,這裡,今天發生了……事情,我過來看看。”葉政委繼續結巴。
李子厚說:“發生了事情,有當地派出所啊,何須你大政委親自出馬?”
“我?”葉政委心裡感覺有點不對頭,李子厚和許輝煌在一起,又這麼巧的在這裡遇到我,好像是故意等我啊,前些日子,記的許輝煌跟自己提過,想徵用天倫王朝這個地方,自己還以爲他說着玩,想不到卻是當真。韓勝利說有人砸場子,光天化日之下,誰有這樣大的膽子?華海市除了他許輝煌,簡直是不做第二人想,莫非許輝煌和韓夢要火拼?
葉政委斜着小眼睛,看了李子厚的臉色一眼,小心翼翼地問:“李市長,你有什麼特別指示嗎?”
李子厚點點頭說:“我是碰巧經過這裡,我能有什麼指示?不和你們說了,還是讓煌哥指點你吧。”李子厚說着,從許輝煌的車裡的出來,直接走到前面不遠處的一輛奧迪小轎車跟前,也不打招呼,開門上車,揚長而去。
許輝煌也下了車,由葉政委陪着,一同來到天倫王朝俱樂部的演唱大廳。
裡面,當地派出所的十幾名幹警已經將挑場子的大個子制服,大個子見到警方出面,到也老老實實不反抗,這年頭,敢跟政府單挑叫板的還不常見,雖然被制住,但是大個子臉上毫無懼色。
韓勝利氣吁吁上來,就想抽大個子幾個嘴巴,但是被派出所的幹警制止,領頭的巡警隊長和韓勝利很熟,耳語的時候,正好葉政委進來,“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了?”葉政委威嚴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