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花葵心血來潮的改造，確實是給周成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但這麻煩，說白了不大也不小，它只是麻煩而已。
電線燒斷了？拆掉修一修，勉強還是可以用的。而且幸虧周成選擇了那麼麻煩的結構——水晶球。由於有水的保護，核心部分並沒有受到什麼致命的衝擊。
僅僅第二天，周成便想辦法修好了這個裝置，然後教會了大家這東西的用法。
“就是這樣，其實也不用一直搖着。什麼時候需要看方向，隨手搖兩下，搖着搖着等它穩下來，就可以看做是真的方向了。”
周成如此道，一面在船長室裡，在大家多少放鬆了不少的表情下，攤開了那張地圖。
“根據我的計算，之前我們隨着洋流漂流，應該是在往東南方向走，然後朝着東邊畫了一個弧線，船頭直指日本海。現如今我們有了方向，可以說方便了很多。”
凌晗點了點頭“嗯。所以呢，我們的食物能不能撐到蒲州？”
周成想了想。
然後，很沒把握地點了點頭。
“如果我們嚴格按着指北針上的航線走的話，食物和淡水確實是勉強夠用。”
姬文軒聽出了周成口氣了不安。
“然後呢？現在電磁指北針已經完成了，我們爲什麼不沿着直線去齊國蒲州呢？”
周成嚥了一口唾沫。
然後，用那套他自制的鉛筆和尺規在地圖上畫了幾道線，最終，確定了一個點，畫了一個叉。
“這個位置，讓我感覺很不安。”
周成糾結了許久，終於說了實話。
“我把我們的航速和方向全都算了進去，然後發現如果我們現在開始走直線的話，必然無論如何都會經過這片海域。”
姬漣也嚴肅了下來。“這片海域怎麼了？”
周成：“你們這個年代的地圖上，老是喜歡畫一些神話傳說裡的地方。尤其是海上部分，更是這樣。如果只是神話故事，那也就算了，但是其中有一段，我不得不說，可信度其實相當高……”
被稱爲食海龍的深海巨獸，乍一看古捲上的樣子，很明顯就是寒武紀的奇蝦。這個年代的人，最多也就盜墓有點本事，誰還能看得懂化石呢？
既然古捲上能畫得這麼像，那就說明至少直到這個年代，這種生物還是沒有滅絕的。甚至很有可能，真的有船隊被它襲擊過。
周成從來沒聽說過奇蝦能長得那麼大。事實上由於左牆定理，地球上存在過的任何活化石生物，都不可能大到這個程度。
（左牆定理：簡單來講就是說，由於生物對環境的適應性會隨着體型的變大而越來越弱，任何體型巨大的生物都不可能在地球上存在太久——譬如恐龍。）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
這是靈獸，是洪荒紀元遺留下來的魔法海獸。
威脅度，相當高。
凌晗馬上領會了周成的意思。“那我們能不能繞道？”
周成的眉頭，幾乎快皺到一起去了。
“嚴格來講，不能。如果要繞着這片海域走的話，就距離和穿越時間來講，還不如直接橫穿過去。而且，我們的食物儲備……”
他如此給大家解釋着，心底，又再次浮現了那個夢。
明明只有一面之緣的茱莉亞，那面孔在夢裡卻是格外清晰。那女人跟周成又有什麼孽緣？無人能知。
就在昨夜，周成又做了個噩夢。夢到汪洋大海睜開了眼睛，冷冷地望着天空。而周成他們的船隻，正在那兩隻眼睛中間的鼻樑上。
真不吉利。
周成暗罵了一句。
“怎麼辦？這是件天大的事，我們統一一下意見唄？”
他如此提議道。
大家卻只是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安。
有什麼好統一意見的？橫穿過去的話，“可，能”會有危險，繞道的話，“一，定”會被餓死。這個選擇還能更小兒科一點嗎？有必要向大家統一意見嗎？
由於之前的航線浪費了太多時間和食物，橫穿這片傳奇海域，已經是完全沒得商量的事情了。
航線，終於確定了下來。上岸的日子指日可待，但周成卻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我……到底是怎麼了……”
待到大家都離開，周成一個人喃喃了起來。
“明明只是個噩夢而已。”
……
一個月後。
根據計算，那片傳奇海域，應該已經非常近了。
周成拿着一挺望遠鏡站在船頭，遠遠地眺望着海的另一邊。
“看到什麼了？”
姬漣託着腮，慵懶地趴在一旁，擡頭看着慌慌張張的周成。
周成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看到。一個月了，我們連個小島都沒見過，這片大海上連條魚都沒有，太反常了……”
“姬成！”
凌晗的聲音，突然從正上方傳來。周成仰頭一看，她正站在桅杆上眺望遠方。見周成擡起了頭，便開口繼續說了下去“快上來，看看！”
周成和姬漣，三步兩步躥上了另一根桅杆的頂部。周成舉起了望遠鏡，再次望向了海平線的盡頭。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整個南邊的海平線，幾乎都被一團緊貼着海面的大霧覆蓋。粗略估計，至少也得有百餘公里。
這，就是古捲上粗略提到的那片“傳說中的海域”。在這團經年不散的大霧中，究竟存在着什麼，沒有人能知曉。
周成一時竟有種衝動，想讓姬文軒用他的覺醒者能力再次把這船變成飛行船，然後一路不沾水從迷霧正上方的高空中飛過去。
但這明顯不現實。百多公里啊，飛行船其實跟飛艇似的，在天上飛比在海里要慢很多，就算是沿着直徑線筆直橫穿，也至少得七八天才能飛到盡頭。
到那個時候，姬文軒就算是天王老子，估摸着也得活活累死了。想不沾水？門都沒有。
周成默默翻下了桅杆，回到了船長室，一言不發地“嘭”一聲關上了門。
“姬成？”
凌晗看着那扇門，一臉的疑惑不解。
“不就是一片大霧嗎？有什麼好怕的。平時在海上航行，反正本來就是什麼都沒有，也沒見他怕成這樣……”
當天，深夜。
周成爬上了船後建築，躺在了那天花板上，獨自仰望星空。
不一會，木地板便震動了兩下，周成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只是腳步聲而已。
姬漣，款款走了過來，躺在了周成旁邊，陪他一起看星星。
半晌也沒有打招呼。只是這樣陪着他。
星夜，守候着這艘船和船上的兩個渺小的生命，氣勢磅礴，彷彿這艘船一直在靜止不動。
“姬成。”
不知過了多久，姬漣纔開口喚了周成一聲。
“明天晚上我們就要進入那片海域了。到時候，我們應該很難再看到星星了吧？”
周成“是啊。別說看星星了，站在這裡都不一定能看到船頭。”
姬漣眼睛一瞪。“這麼嚴重？”
周成“你覺得呢？”
姬漣“你很害怕對不對。我知道的，你不是那種會讓人擔心的人。既然大家都感覺到了你的恐懼，那就說明這片海域絕對有值得我們提高警惕的地方。”
周成點了點頭。
“說實話，原本我提出要走海路去齊國，我是很有把握的。但是現如今，我甚至懷疑我們到底能不能活着撐到霧區的另一端。”
姬漣，悄悄從這天花板上坐了起來，俯視着周成迷惘的表情，若有所思。
“對哦。你也是會沒底的啊……”
姬漣詫異道。
“你一直給我留下一個很自信的印象。好像在你面前，什麼問題都不叫問題。就算是面對那樣強大的耶魯，你都敢給自己立下二十年苦誓，一定要打敗他。”
周成點了點頭。
“但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往往都是我們沒見過的。或者說，多半看一眼就會死的東西。所以我一直覺得只要耶魯殺不死我，我就一定能找到機會殺了他。”
姬漣，沉默了。
對她來說，確實也是這樣。她曾經坦言，說她曾經很信任“章承”，直到她發現那個玩偶裡的機關。
然而，老虎一旦露出了獠牙，接下來緊隨而來的攻擊，便必然是如虎下山般兇狠猛烈。
如今，看青浦城那樣子也知道，父王他現在多半和母后在一起，化爲了這百萬星辰中的兩顆，在天上守候着她了。
姬漣重新躺了下去，安靜地看着那些星星，惆悵。
周成卻又坐了起來，端詳起了姬漣美如畫的臉。姬漣也看了過來，臉色，被周成盯得一點點變得潮紅。
“怎麼了？”
終於，姬漣先到了極限。
周成重新躺了下去。
“沒什麼。”
過了一會兒，周成又重新開口。
“如果這次我們能活着離開霧區，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姬漣，悄悄閉上了眼睛。
“嗯。我會加油的。姬文軒和凌晗也會加油的。大家一起加油，挺過這個難關……”
二人就這樣各自喃喃着，輕語着，宛如夢囈。沒過一會，周成就發現，姬漣居然真的在自己身邊睡着了。
他詫異地看着姬漣，感到無比的不可思議。
就這麼躺在自己身邊也能睡着？她這也真是……就沒有一點防備的嗎？
周成使了個壞，悄悄側過了身子，將手伸向了她剛剛開始發育的胸脯……
她沒有一點反應。
“算了。”
周成暗叫了一聲，不覺自己居然也開始小鹿亂撞了起來。上次對一個女孩動了真心，是什麼時候了？
最終，周成勇敢地靠近，在驚心動魄中，悄悄在姬漣的額上留下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我是爲了你，才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他由衷道。
“我……算了。等離開霧區再說吧，漣……晚安。”
說着，他一擡手，隨手便用空間法拉出了兩牀被子，小心翼翼地蓋在了她身上。姬漣已然睡熟，安靜地，像只小松鼠一樣縮進了被子裡。
周成嘆了一口氣。
沒有噩夢，也沒有半夜浸透牀單的冷汗，這一覺，是他這一個月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