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輝在鳳城兩天的時間、驅車數百里,幾乎走遍了鳳城三分之二的縣區,看到下面的幹部都發動了起來,認真的坐着準備工作,他的心總算是一大半放回了肚子裡面。
就算他身在外地,可是劉明手裡面的那部電話也一直都是不停地響起,彙報電話一個接着一個。
趙建輝的午飯都是在車裡隨便吃了點快餐,下午三點多的時候,趙建輝的車子已經開進了鳳山縣的地界,隨着一塵風聲過後,豆大的雨點就開始噼噼啪啪的砸在了車頂上面,從前擋風看出去,路邊的樹木像致敬一般,齊齊的向西北彎腰。風雖然很大,但是雨下的卻只是雨點很大倒是並不密集,這讓趙建輝的心頭更加的不安。
根據自己這個外行的經驗判斷,一般開始的時候雨點跟銅錢一般大小砸落下來,大風過後那纔是暴雨真正的開始。
走馬觀花一般四處檢查之後,樑道光便回到了辦公室,晚上他還有個約會,現在喝點茶,稍微一休息,晚上飯桌上的戰鬥纔能有精神。
他衝了個澡之後正想道里間的牀上去躺一會兒,身後辦公桌上的電話就急促的響了起來,樑道光的眉毛微微一皺,低聲罵了一句:“怎麼那麼多的破事兒……”話雖如此,他還是又扭頭走回去接了電話,打來電話的是鳳仙鎮的鎮長鍾小飛。
“梁書記,鳳爪溝的安置點恐怕不安全啊,那地方靠着鳳山,萬一山洪下來,麻煩就大了。還有一個啊,梁書記,鳳窩窩村的村民現在還沒有轉移出來,現在雨開始變得大了,我們的車子根本就不夠,老百姓都像是搬家一樣,帶不走他們的雞鴨鵝狗瓶瓶罐罐,他們也不願意走啊……”
鍾小飛說的急促,口齒含着濃重的鄉音,樑道光心裡正想着晚上吃飯之後的事情呢,聽的也不是很清楚,本能的怒斥道:“這點小事你都解決不了,要你們鎮黨委幹啥?我還要到其他地方視察,你趕緊想辦法解決問題,省委趙書記可就在咱們市呢,如果出了事情我繞不了你。”
一邊說着,樑道光就咣噹一聲掛了電話,這一頭的鐘小飛氣的直跺腳。鳳爪溝的安置點緊靠着鳳山,就在山腳下臨時搭建了一些安置房,讓那些從山窪子裡面搬遷出來的羣衆暫時居住。這個事情,是樑道光在玩了一天麻將之後,聽說了趙建輝正在鳳城轉悠的消息,這才突擊安排的。
鳳窩窩村就在鳳山南面一片低矮的窪地上面,背面靠着鳳山,其他的三面都是起伏的丘陵,一條小河自西向東穿過村子蜿蜒東去。按照風水學上的說法,這個地方是一塊凝風聚水的風水寶地。
鳳窩窩村的村民世世代代居住於此,一直在傳說這鳳凰再次下蛋孵化小鳳凰的故事。但是傳說盡管美麗也不過只能是個美麗的傳說,鳳窩窩村因爲道路難行,幾乎算得上是與世隔絕,卻一直都生活的很是貧窮。
可是,這地方多少年了,就從來沒有過大旱大澇的事情,現在政府卻讓他們搬遷,很多老百姓想不通。而樑道光臨時指定的鳳爪溝安置點,不過就是在鳳窩窩村子的後面,直線距離相隔不到一公里的,難道說大水就只淹俺們鳳窩窩村,你們說的那個地方就沒事麼?
所以,鍾小飛動員了兩天,全村人願意搬遷的不到三分之一。眼看着這雨就下下來了,村子裡面的人還沒有搬遷完呢,鍾小飛自然要找樑道光彙報。沒曾想,領導聲音就是大,一句話把鍾小飛給噎的半死。
“他瑪麗隔壁的,下這麼大的雨我還傻呼呼的在這邊幹工作呢,淋得都跟落湯雞一樣了你還不管了?你不管老子也不管……”鍾小飛放下電話,惡狠狠的喊了一聲,招呼着鎮政府的其他幹部收工。
其實,他有這個心態也算是很正常的。
別看這一段時間電視上整天報道南方某個省淹了多少多少房子,死了幾個人什麼的,但是在河東省這些本土居民的眼裡,也不過是像聽天書一般是看覺得外面的世界亂紛紛的很熱鬧就是了。
河東省這地方的地理位置,就註定了它多年以來都是乾旱多雨水少。就想鍾小飛,樑道光之流,從小就是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從來就沒見過這地方下過多大的雨。趙建輝在會議上說的嚴重,虞道忠也顯得非常重視,但是在下面一些地市縣區的幹部眼裡來看,趙建輝和虞道忠都是長期在外省工作的人,據說這兩個人的老家一在S省,一在浙東,這兩個省份都是東部沿海地帶,整天不是大雨就是颶風,一聽到颳風下雨就緊張慣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河東省的省情。
也不知道趙建輝聽了那個專家的話,便如臨大敵的窮折騰,這種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執行上面卻不必那麼嚴肅。事情過後等到趙書記明白過來,他自己也會不好意思的,追究的可能性是根本就沒有的,但是自己這邊要是全部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的話,花出去的那可都是真金白銀,到時候找誰報銷去?
樑道光白天也視察了一天了,安置點也已經配備了,自認爲本職工作已經做到位了,可以心安理得去酒店赴約。抱着相似心態的還有下面各鄉鎮的一些幹部,白天累了一天了,誰不想早早的回家休息去?
所以,一聽到鍾小飛的招呼,大家呼啦一下子就都跑了回來,收拾東西就要撤退。
就在鍾小飛領着幾個幹部要走的時候,卻猛然聽到身後一個聲音說道:“你們站住……”鍾小飛扭回頭,這纔看到在自己的身後站着幾個人,褲腳挽的高高的,腳上穿的迷彩軍工鞋沾滿了泥濘。
在這些人的身後,還有兩臺越野車停在村口。
這些人有的穿着雨衣有的打着雨傘,但身上的衣服估計也都已經溼透了。縣裡的幹部鍾小飛大都認識,一看這些人的陣勢,憑他的直覺,這些人可能是市裡的。於是,鍾小飛就迎了上來,笑着問了一聲:“我是鳳仙鎮鎮長鍾小飛,請問你們是……”
站在趙建輝身後的那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是鳳城市副市長鍾曉忠,一聽眼前的這個人也姓鍾,本家相惜的念頭轉了一下,不等趙建輝說話,就對鍾小飛說道:“這是省裡的趙書記,我是鳳城市副市長鍾曉忠,你們這是幹什麼?怎麼到現在羣衆還在這個山窩子裡頭?”
鍾小飛一聽過來的居然是趙書記,神情頓時就是一愣,趕緊走過來解釋說:“趙書記,從接到省市的命令之後,我就開始動員居住在低窪地帶的羣衆搬遷到地勢較高的安置點去住。可是這個村子裡面的人思想比較守舊,他們說在這裡活了大半輩子了,從來就沒見過這地方能夠下大雨淹了的。我們動員了半天,羣衆都不願意走,一直到現在,才搬過去了二十幾戶,還有三四十戶人家不願意走……”
趙建輝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問道:“所以你們就打算放棄了?你們就是這樣落實上級指示精神的?”
“趙書記……不是我們不想搬啊,實在是這些羣衆非要把雞鴨鵝狗都帶上才肯走,我們的車子也不夠,只有鎮政府的兩臺客貨車……”鍾小飛的話沒有說完,趙建輝就哼了一聲,扭頭道:“鍾市長,你現在馬上打電話,讓鳳山縣的人組織車輛過來。……你們,其他的人繼續動員羣衆,利用現有的資源,讓老百姓趕緊地走,瓶瓶罐罐丟了到時候還可以買回來,命丟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們就沒有看到這雨是越下越大麼,等一會兒停了風,大雨頃刻就至,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大家在加把勁兒……”
現在,就連批評人的時間都沒有了。一邊說着,趙建輝就指着那個鍾鎮長說道:“鍾鎮長,你帶我到你們選定的安置點去看看。”
別把老百姓搬到安置點之後再出了事情,那才被人罵娘呢。
他說完之後往回走,讓鍾小飛坐進了越野車的前面指揮老王往安置點開去。車到安置點,趙建輝舉着傘下了車,一陣風過來,雨傘就被風吹成了蓮葉的形狀,傘骨全都翻了上去。看見安置房在一片山坡上面,一共三排,中間的空地上停着一輛小巴,幾個村民正從小巴上往下搬東西。那些帳篷都是帆布的那種,裡面是細鋼管做的支撐。帳篷隨着風變換着形狀,裡面支撐的鋼管子發出咯吱…吱吱扭扭的響聲。
趙建輝一把扔了手裡的雨傘,回頭怒視着鍾小飛說道:“我給你了你們三天的時間,你們就給羣衆搭建了這麼幾頂什麼都起不了作用的帳篷?這種東西風再大一點都會被捲走了,你讓羣衆怎麼住?再說了,你們還有沒有一點點腦子?這地方緊靠着山坡,要是山洪暴發,引發泥石流,這個地方還能剩的下麼?你們這簡直就是那羣衆的生命再開玩笑……你馬上過去,讓那些人不要卸車了,我來的時候在三四公里外發現路邊有一所小學校,現在學生都放假了,學校裡面也沒有人,現在就組織人把羣衆都轉移到那個小學校裡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