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躺在學校的寢室內,兩天前這裡還算熱鬧,那時候大家還各自躺在牀板上,暢想畢業後的發展。可如今人去室空,只剩下秦海一人留守。
“老張,你睡了下鋪三年多,也該輪到我睡一會了。”秦海原本被分配在下鋪,可無奈上鋪的老張是個近乎兩百斤的胖子。處於安全考慮,當張寶順第一次向秦海提出調換牀位時,秦海不經思考立刻點頭答應下來。
“何小氣,你小子離開前,不會習慣性又在背後藏好煙了吧。”秦海從下鋪牀板一個骨碌爬起來,朝寢室的木門輕輕一拍,果然從框架裡又掉出兩根高檔的香菸。
秦海嘴裡的何小氣,本名何君,長得是一表人才,口才更是出衆。何君家裡沒錢,平時抽普通的香菸。但何君在高檔酒吧當服務生,經常能拿到客人遺忘的好煙。但這傢伙,每次都把煙藏好,和秦海他們抽菸打屁時,只拿出普通香菸。
兩根高檔香菸掉在地上,原本白色的香菸柄上有些小字寫在上面。
“秦海,我知道你發現我在這裡藏煙了。”
“你吸一根,給我也點一根。”
秦海讀了讀上面的兩行小字,忍不住咧嘴大笑起來。
“給你供上,讓你小子得瑟。”秦海點燃一根香菸,然後從嘴裡拿開,用手裡燃燒的香菸頭,對着另外一根香菸。
正想何小氣所言,秦海自己抽了一根,把另外一根插在門縫上。
寢室的牆角還有一個憋了氣的籃球,那是周宇平日的最愛。每天只要不下雨,周宇必然要帶上籃球,在校內的籃球場打上幾圈。
打籃球的喜歡科比,周宇自然也不例外。那個籃球上歪歪斜斜有個簽名,可惜是中文版的科比簽名,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明顯僞造。
“周科比,你也不要老夥計了。”秦海從嘴裡吐出白色的菸圈,用腳輕輕觸碰一下癟了氣的籃球。也就是現在秦海敢如此,換做以前寢室裡不管是誰,敢用腳踢籃球必定要被身高體壯的周宇暴打一頓。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每天打呼嚕的你,不對,張寶順就睡了一次上鋪。”秦海哼了兩句,立刻發現歌詞不匹配,連忙中止了哼唱。
秦海站在窗前,望着不遠處的校園。馬上到了春節,校方也放了假。只有很少的同學留在學校,足足過了十分鐘,秦海都沒瞧見有人從窗外經過。
“鐵打的校園,流水的學生,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秦海把還剩半截的香菸從嘴裡拿開,學着何小氣的模樣,用拇指稍微一彈,把菸灰彈落地上。
重新躺在下鋪牀板上,秦海一翻身,從枕頭旁拿起手機。
裡面有很多合影,是兩天前一個寢室的室友吃散夥飯時拍攝下來的。
有胖子張寶順滿身肥肉,喝的臉紅耳赤的照片,也有何小氣的小白臉照片,更有周宇用尖銳物,含淚把籃球戳破的畫面。
“我要把記憶留在這裡。”秦海學着當時周宇的口吻,忍不住笑了起來,結果被煙嗆得連聲咳嗽。
門外突然傳來一
陣腳步聲,靠近秦海所在的寢室時,腳步開始放慢,直到對方把耳朵貼在門上。
“誰啊?”秦海知道不可能是寢室的某一個。張寶順體胖,但力氣並不大,是秦海幫着把行李送到火車上。周宇是秦海送上的汽車,還特意買了一個新籃球送給對方當作禮物。何小氣走到最早,是秦海和張寶順,周宇三人一起送的行。
雖然明知道門外的不是寢室的某一位,秦海還是懷着一絲激動之情,興奮的從牀上爬起,希望能再次見到對方。
沒等秦海靠近房門,門外的人直接把門打開,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口,望着裡面的秦海。
“馬叔。”秦海客氣的喊了一聲。
馬叔今年五十多歲,是校園的看門老頭,平時秦海和室友晚上溜出門,跑到網吧包夜時,沒少買菸賄賂對方。
“別人都走了,你怎麼還不回家。難道是要學梁山好漢吳用嗎?”馬叔一改嚴肅的表情,頗具幽默性的問道。
“不敢,我膽子小。”秦愛撓撓腦袋,咧嘴笑了起來。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老一屆畢業分離時刻。找份工作,踏實賺錢,將來還有機會在見面。”馬叔指了指秦愛還沒抽完的煙,做了一個擺手的動作。
寢室內禁止吸菸喝酒,是校方的老規矩。平時管得嚴,但這幾天是特殊時期。
秦愛連忙把煙掐滅,直接丟在地上又踩了幾腳。
“喂,你們幾個是哪個班的,怎麼抽菸起來了。”馬叔很滿意秦海的知錯就改,一回頭髮現新敵情,顧不上秦海繼續閒聊,房門一關又多管閒事去了。
秦海又重新躺會牀上,按照自己的安排,今天晚上不僅是留在校園的最後一夜,也是留在D市的最後一晚。原本還打算回家前,先把D市好好逛一逛。可計劃趕不上變化,抵不過家裡人電話的催促。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突然秦海的手機鈴聲響起,剛纔那股衝動又涌上心頭,一定是某個室友想聽聽自己的聲音。
可等秦海低頭一看來電顯示,臉上的興奮表情,頓時消息的無影無蹤。
“表哥,你什麼最新指示?”秦海接通電話後,懶散的問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是遠在Q市的張林,和秦海是親戚,目前正在秦海父親的公司任職。
“秦海,買了火車票了嗎?”張林在電話裡追問道。
“不着急,現在還沒到正式春運。今晚我在睡一夜,反正也沒什麼行李,等明天再去買車票。”秦海對這個表哥很冷淡,到不是瞧不起對方家裡窮。人可以窮,但不能沒有骨氣,做事不能沒有底線。雖然張林是沒幹過對不起秦海的事情,但在老家的時候,張林可沒少幹那些背後遭人辱罵戳脊梁骨的事情。
秦海相信,張林之所以不敢得罪自己,並非所謂的親戚關係,而是自己父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
“秦海,你爸爸這兩天身體不太好,你最好快點回來。”張林又提醒一聲。
要是秦海事先沒和父親通電話,指不定被張
林這句話活生生嚇一跳。國人說話總是很含蓄,有時候明明是大事,但卻用風淡雲輕的口吻帶過。
“我知道,可能是他老人家忙公司的事情。”秦海應付了一句,便草草掛掉手機,甚至懶得和對方說再見。
距離太黑還有些時間,秦海剛纔回學校的寢室前,從超市買了一些零食回來當晚飯吃.
空蕩蕩的寢室裡,秦海已經習慣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等自己離開後,在過些日子,學校在來新生時,這裡又會開始一段新的故事。
秦海只想好好睡一覺,希望能在夢裡也許會想起美好的事情。可眼睛是閉上了,夢也做了卻是一個惡鬼壓牀的驚人噩夢,嚇得秦海驚醒後一身的冷汗。
“該死的,我在這寢室裡睡了四年,從來沒做過噩夢,爲何偏偏此刻居然做噩夢。”秦海拿起紙巾擦拭掉額頭和後背的汗水,不僅僅因爲噩夢所致,還有這可惡的炎熱天氣。這個氣候下,全國大部分地區已經飄起了雪花,老家都人早都換上過冬的衣服,可自己只穿一條褲衩還是被熱的受不了。
“算了,不在這裡過一夜了。”秦海的行李並不多,來時候帶的那點冬裝在這裡就是累贅,全部被快遞打包郵寄回去。
在水龍頭下洗了把臉,秦海站在窗戶前,很快臉上的水珠不等擦拭乾淨,自己就蒸發殆盡。
秦海推開寢室的門,又回頭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寢室,心裡百味雜陳涌上心頭。
當初自己分別送走其他三位室友,因爲還沒離開的緣故,總覺得分別不是難受的事情。如今寢室沒人了,秦海還想故作堅強,但真的等自己離開時,纔會明白那股心痛的滋味。
秦海在校園裡慢慢的溜達,偶爾能碰到有些面熟的校友,只是大家不算熟悉,秦海也不想打擾對方。等走出校園時,時間到了晚上七點左右。
秦海不想在回頭留戀什麼,直接來到附近的公交車站,投了一元硬幣,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輛公交車直通火車站,等秦海下了公交車,來到售票大廳,準備購買車票時,才發現這裡擠滿了買票的形色人等。
“不對勁啊,春運還沒正式開始,這些民工怎麼這麼早就回家。”秦海排了好長時間的隊伍,纔買了一張車票,在慶幸直接走運之際,不免對今年提前的春運表示無能爲力。
九點的車票,距離火車到站時間尚早。外面的天色還沒黑,但熱氣依然不減。候車廳內雖然有空調調節氣溫,但裡面的旅客太多。有不講素質的旅客,不顧大熱天把腳搭在座位上,不時用手指抓抓腳面。
秦海也懶得多管多問,拿起耳機插上手機上,看着欣賞自己的電影。
一個人一副耳麥一部手機,把秦海和其他旅客短暫的分隔開。直到電影快播放完,身邊的旅客紛紛從站起來之際,秦海才把耳機摘掉。
“開往Q市的火車馬上到站了,請各位旅客做好檢票登車的準備。”候車廳裡的廣播傳來通知之音,秦海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看來是該和D市說聲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