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浩上到去的時候,看到奧麗芙已經蹲在一張小桌子上面吸食完畢,她的鼻孔上還存留着一點點白色的粉末,臉上全是一副銷魂的表情,那是一種滿足後的表情。
而她的後背牆上掛的正是她在2010年時獲獎的照片,李浩沒有走過去,而是在門口遠遠的看着,牆上的照片和在吸毒的她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對比,“這就是曾經獲得過全球的金獎的舞者?”李浩開始失望了,無論過去她獲得再多的榮譽,到現在也煙消雲散了,世界上少了一個出色的舞者,而多了一個沉淪在毒海里面的可憐蟲。
李浩搖搖頭,也不再打算去找她討回自己的500美金,他轉過身剛要離開的時候,奧麗芙突然開口叫停了他:“先生,請等一等,請你等一等。”
李浩停下腳步,回過頭看着她,奧麗芙站了起來,她剛纔解決了毒癮,臉上的氣色好了不少,收拾了一下自己道:“對不起,先生,剛纔給你添麻煩了,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上課了。”
李浩驚訝了一下,開口道:“你……你還行嗎?我是說你現在的狀態?不需要休息一下嗎?”
“沒問題,我已經習慣了,趁我現在精神好的時候,到了明天,我就算想教你,我也教不了啦。”奧麗芙用手摸去自己鼻孔上面的粉末道。
“其實……你爲什麼不想辦法去戒掉它呢?”李浩問道。
奧麗芙無奈的笑了下,搖搖頭,苦笑道:“生活在這個充滿罪惡與慾望的城市裡,你根本就逃脫不掉它的控制,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不怕告訴你,我這間舞蹈室已經二年的時間沒有過一位學生肯跟我學跳舞了,說不定,你就是我的最後一個學生。”
“你爲什麼不離開這裡呢?離開這座城市。”李浩惋惜的道,她再這樣下去,無論誰也救不了她。
“哈哈……”奧麗芙突然笑道:“離開!我能去哪裡?我離開了毒品,我根本就活不下去,你知道剛纔賣給我毒品的男人是誰嗎?他就是我的前夫,我的人生就毀在了他的手裡。”
李浩愣住了,這他還真沒想,他想要出言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這時奧麗芙道:“好了,時間不多了,我先跳一次單人探戈給你看,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跳了,你能幫我拍幾張照片嗎?我想將自己最後的舞姿給保留下來。”
奧麗芙看到李浩掛在胸口前的相機道,李浩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奧麗芙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按下唱碟機的開關,悠揚的音樂響了起來,與一般條探戈那激昂的音樂不同,這首音樂很低沉,很緩慢,帶給人一種孤獨的感覺。
探戈原本是一種雙人的舞蹈,源於非洲,但流行於阿根廷。伴奏音樂爲2/4拍,是一種音樂頓挫感非常強烈的斷奏式的演奏,探戈據說是情人之間的秘密舞蹈,所以男士原來跳舞時都佩帶短刀,雖然不佩帶短刀,但舞蹈者必須表情嚴肅,表現出東張西望,提防被人發現的表情。
其他種舞蹈跳舞時都要面帶微笑,唯有跳探戈時不得微笑,表情要嚴肅。探戈舞的肢體語言非常豐富,應用於體育舞蹈比賽中經規範了的探戈舞已經比阿根廷本地的探戈舞簡單多了。
李浩還真的不知道她的單人探戈會如何的跳出來,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奧麗芙,手中拿着相機,在第一個頓挫音出來的時候,奧麗芙動了,她做出了一個跟雙人探戈不一樣的動作,就是左手臂向前,表情嚴肅,有些像是軍人的舞姿,隨着音樂的加快,她的動作也越來越快,雖然只是她一個人跳舞,但是給人的感覺是她正和一位情人在跳雙人舞一樣,但李浩卻從奧麗芙這個舞蹈當中,感受到了一種獨孤舞者的味道,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自己的心裡很泛酸,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他不斷的按動着相機的快門,記錄下來這寶貴的一刻,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舞蹈,這是一種只屬於她自己的舞蹈,一種會讓人心裡發酸想要衝動流淚的舞蹈,音樂高低迭起,頓挫縱橫,奧麗芙就像是摟住一位不存在的情人一樣在舞動着,它已經脫離了原來探戈的範疇,爲這種激情的拉丁舞蹈賦予了一種全新的拉丁靈魂。
李浩拍着拍着,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他的感情本來就很豐富,從來不抑制自己的眼淚,這是上天賦予人類的一種本能,什麼男人流血不流淚,那全是瞎扯,跟一個人堅強與否沒有一毛錢的關係,隨着最後一個音樂頓挫音出來後,奧麗芙保持着最後的姿勢一動不動,李浩也按下了手中最後一次快門。
奧麗芙可能也是很久沒有跳過了這個舞蹈了,只見她的呼吸很重,鎖骨抖動個不停,她慢慢把手放了下來,收起動作,神情落寞,也許是在害怕將來,也許是在緬懷那些曾經給她帶來無數榮耀的歲月,慢慢的她蹲了下來,雙手捂臉,開始了抽泣,越來越大聲,到後來哭的歇斯底里起來。
李浩沒有上前去勸她,而是讓她發泄出心中的苦鬱來,一位曾經輝煌無比過的舞者,到現在一位沉淪於毒海不能自拔的女人,心中一定有着太多太多無可奈何的痛楚。
等她哭完了以後,李浩才遞了一張紙巾給她,奧麗芙接了過來,擦了一下眼淚,濃濃的眼妝已經污花了她的眼睛,但李浩卻覺得她一點也不醜,他原以爲自己今天會失望而歸,卻想不到,竟然看到了能震撼到自己內心靈魂的舞蹈。
“對不起,先生,這是我最後一次跳這個舞蹈了,我想我明天教不了你了。”奧麗芙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臉上帶着悔恨的表情,她現在的毒癮越來越深,剛纔那一舞幾乎已經耗盡她的心力,毒癮又開始涌了上來,讓她已經有些難以抑制住了。
“不要緊,能看到奧麗芙小姐剛纔那一舞,已經值得了。”憑證李浩超強的記憶力,只要他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根本不需要再看第二遍。
奧麗芙突然乾嘔了幾下,她一把推開李浩,急忙衝到一邊去,從自己的口袋裡面掏出一小包白色的粉末,用手哆哆嗦嗦的倒了一點出來,拿來一根吸管插到自己的鼻子裡用力吸了起來,隨着粉末的消失,她的表情不再猙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閉着眼睛大口喘氣。
李浩看得有些心疼,這是全球唯一一位懂得單人探戈的舞者,他雖然也記住了,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擁有她在舞蹈時的那種獨一無二的舞者靈魂,就跟沒有人能夠模仿李浩唱歌一樣,他想要幫助她,但不知道要如何幫她,他只是一位匆匆過境的旅客,想了半天,決定還是給她點錢,希望能夠對她有點幫助吧?
李浩把1000美金放倒她的手中,離開了這裡,這是他唯一能爲她做的事情,李浩下樓的時候,遠遠的看到了剛纔那個黑人男人好像還在那裡,但他一想到他畢竟是奧麗芙的前夫,自己也不好去多管閒事,只是遠遠的瞪了他一眼,嚇得他一路小跑,很快便消失在這黑暗的小巷子當中。
李浩一路兜兜轉轉,好不容易纔出道大街上面,找了一輛出租車回酒店,讓他想不到的是,他的酒店離這裡只不過是幾公里遠而已,這位出租車司機倒是沒有矇騙他,車錢只不過是5塊美金,之前的那傢伙不知道拉着他在城裡逛了多少圈,讓老李幾乎氣瘋了,他倒不是在乎他的車錢,而是浪費了他的寶貴時間,讓他在一部出租車上兜了整整一個多鐘頭。
李浩回來酒店的時候正好碰到酒店的老闆,對於老李晚上出去頗有微詞,一再的警告他,不要再出去了,估計是他害怕但上風險,畢竟李浩是一位外國人,要是在這裡出了什麼事,他也不好交代,整個晚上他都讓人盯着李浩房間的動靜,就是害怕這位不聽話的旅客偷偷的溜出去。
老李倒是沒有再出去的心思,他安心的待在自己的房間內,使用酒店內提供的免費WIFI上網,好跟國內的張佑怡她們在網絡上聯繫了一下,主要他的手機卡,在這個城市並沒有鋪設中國全球通的信號,他心想自己反正也就在這裡待上那麼一兩天的時間,沒必要再去辦理一個手機卡了。
他打開電腦,把相機裡面的相片全部給傳輸到電腦裡面去,然後將一些好的相片特地挑選出來,等到明天,他打算去找一家打印店給打印出來,然後給她送過去,等搞定了這一切之後,李浩才洗了個熱水澡,躺在了牀上,但他卻睜大着眼睛,沒有絲毫的睡意。
今晚發生的一切,都讓他心裡難以平靜,那位染上了毒癮的舞者奧麗芙,當她在孤獨的跳着探戈時的那個震撼畫面,一直在他的眼前閃現着,每一個動作都深深的撼動着他的心靈。
李浩乾脆從牀上爬了起來,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開始回憶起她的每一個動作來,他就這麼在這個狹隘的房間裡跳起了奧麗芙的單人探戈,那動作與她絲毫不差,就像是複印機複印出來的動作一模一樣,但李浩自己卻不滿意,總感覺自己好像缺少了一些什麼東西似的?或許是他沒有她的靈魂,她是獨一無二的,而他也是獨一無二的,無法可代替。
李浩最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十分惋惜的停止了自己的舞蹈,雖然外面星光燦爛,但他今夜註定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