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妹的話確實震驚到了秦羿,不過他並未立即作出決論,畢竟燕九妹說的也未必就一定是實情。
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燕家人都是人精,演戲的高手,想要刺殺燕穆,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難辦。
“現在想來,燕家上下,反而還是燕八爺、燕柳坦蕩啊。”
“我想知道燕北陽是否知情?他也在跟我演戲嗎?”
秦羿嘴角一揚,輕然笑道。
“燕北陽倒沒有,他跟你一樣,都被燕西陽的好戲給出賣了。”
“據我所知,燕穆對西陽這次的表現極爲滿意,雖然還不至於讓他坐上世子之位,但至少也會在南陽之上,他這一把賣了你,卻是搏得了自己的好前程。”
燕九妹推開佈滿灰塵的窗戶,望着已經漸漸黑了下來的蒼穹,悵然道:“可惜燕北陽還被矇在鼓裡,被他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秦羿臉色陰沉了下來,暗叫好險,前面探查過燕北陽,這小子確實沒有騙他,以至於西陽來的時候,秦羿大意輕心了,並沒有進行魂魄搜查,這才險些成爲了悲劇。
不過,他對燕九妹也並不全然相信,燕家各個都是戲子,天知道誰的話是真,誰的話是假?
他擡手扣在了燕九妹的天靈上,一道真氣注入,強行讀取了魂魄記憶,確實沒有說假話。
這一招也並非百分之百靈,一些厲害的人,是可以在魂魄中度入符文,或者使用某些符法,來僞裝、掩蓋某些記憶。
“你爲什麼要幫我?”
“你難道不應該配合燕西陽他們,置我於死地嗎?”
“如果我沒記錯,你跟燕八爺關係不淺,我可是殺他的仇人。”
秦羿抱着胳膊,饒有興趣的問道。
“你知道這是哪嗎?”燕九妹手指滑過窗扉,臉上瀰漫着冷森的笑意。
“知道,這是你落難時的故居,那是一段辛酸無比的記憶,你的養父差一點就把你給賣了,是燕八爺給了你第二次生命。”
秦羿平靜道。
“你說的沒錯,八爺待我如父如兄,因爲他跟我一樣都是苦命人,他雖然失去了你們男人的某些東西,但他比燕家這滿門豺狼要多了幾分人性!”
“說實話,我恨你入骨,如果我有本事,我恨不能剮了你,喝你的血,吃你的肉,爲八哥報仇。”
“但我又不能恨你,八哥走的很安詳,走的心甘情願,他早就不想活了,又是你成全了他。”
“我之所以救你,是因爲八哥把他的恨,轉給了你。他希望你能斬殺燕九天,所以,我不能讓你死。”
燕九妹潸然淚下,無比的悽楚。
“當然,還有一個更自私的原因,我希望燕穆狗賊去死。”
燕九妹擦乾眼淚,瞳孔中綻放着滔天的恨意。
她一直都有一顆不認輸,志比天驕之心,曾幾何時,她輔佐八爺,綻放着自己的光芒,那段時間,她真正體會到了做人,做一個女人的價值。
然而隨着八爺的去世,所有的美夢與抱負全都化爲了泡影,她最多也就是擁有一個漂亮皮囊的交際名媛。
更可悲的是,她連自己的命運都主宰不了。
燕八爺死了沒多久,燕禛就強行把這個妖嬈、智慧的女人,獻給了燕穆。
燕九妹有得選擇嗎?
沒有!
這世上還沒有燕穆得不到的女人,名義上這老賊收了自己當義女,但一直賊心不死,惦記着她的身子,此前燕八爺在的時候,燕穆顧忌兒子的聲威,還不敢明着要人。
現在燕八爺死了,誰還能保護她?
可憐燕九妹,八爺死後頭七都沒過,就被送入了內府,被燕穆奪走了身子。
她曾經想一死了之,但她不能,她要親眼看到燕穆、燕九天這些人渣末日到來的那一天!
“你見過燕穆、燕明嗎?”
秦羿問道。
“燕穆有替身,平素包括在東南海、燕家內部開會,都是他的替身所爲。”
“即便是在牀上,他也戴着面罩!”
“所以,到現在爲止,我都不知道每天晚上凌辱我的老賊到底是誰,是燕明還是燕穆!”
“他們就像是一個謎,除了燕禛、燕九天,只怕是燕東陽都未必知道燕穆、燕明的真身。”
燕九妹一臉無奈道。
“這麼說來,我根本殺不了燕穆?”秦羿摸了摸下巴,深思道。
“你能,如果說全天下有人能刺殺燕穆,那個人一定是你!”
“八爺看人素來很準,他生前對你評價極高,所以,我對你有信心。”
燕九妹道。
“好了,我該去參加晚會了。”
秦羿淡然一笑,準備往外走。
“你瘋了,他們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你去了只會送死,還是從長計議吧。”
燕九妹趕緊追到門口,大叫道。
“你說對了,我就是去送死的。”
秦羿眨了眨眼,拉開門身形一閃,待燕九妹追出去時,早已沒了人影。
“秦侯,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燕九妹長長嘆息了一聲。
她突然很羨慕林蒹葭,同樣是身不由己,林蒹葭卻得到了上天的庇佑,派來了一個秦侯化身無名助其脫離了苦海。
而自己呢,她的無名,她的英雄又在何方?
拆穿了燕穆等人的陰謀,可是秦羿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爲這說明了,他的對手無比的狡猾、厲害,他這次來,很可能連燕穆的影子都摸不到。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立即抽身,什麼虞素芳都與他無關,回到南方,繼續做他的江東秦侯,反正天下間也沒幾人知道,對他的名與利不會有絲毫的損害。
第二個選擇,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以身犯險,在絕望中尋求生機,誅殺燕穆,以解心頭大患。
從燕九妹舊宅到燕府,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秦羿卻像是走了一生那麼久,燕家或許便是他最後的終點!
他很想去找林夢梔告別,但想了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別讓她擔憂了。
回到了燕府,由於身份已經被拆穿,門口的守衛故意裝作看不見他,秦羿也樂的自在,輕鬆入了府。
雲夢班的人忙裡忙活的在準備着晚上的戲曲,秦羿身形一閃,進了內室,馬俊正跟虞素芳在激烈的爭辯着。
“素芳,爲什麼許仙不能我來演,非得找小六子,從小到大練戲咱們就在一塊兒搭檔,我就納悶了,你就這麼瞧不起我嗎?”馬俊沉聲怒吼道。
“馬俊,原本定的就是小六子,再說了,你幹嘛非得一定要搶這齣戲呢?”虞素芳不解問道。
“你真想知道原因嗎?”馬俊別過頭,深吸了一口氣道。
“我不想知道。”虞素芳突然搖了搖頭道。
“你不想知道我也要說!”馬俊大叫了起來,“自從來到燕家,你就變的有些不大對勁,素芳,你說實話,是不是對這繁花似錦的豪門生活動心了!”
“你也想攀高枝,離開雲夢班,安心做一個少奶奶對吧。”
“是啊,以你的容貌,你的底子,是個男人都不會拒絕你,可你別忘了,你我兩家可是有媒妁之言的。”
“你在師父靈前發過誓,生是雲夢班的人,死是雲夢班的鬼!”
馬俊咬牙切齒的提醒道。
“你說對了,我是有喜歡的男人了,但那個人不是你,更不是什麼燕家大少!”
“還有,我絕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也從未想過要離開雲夢班。”
“馬俊,我不想傷害你,你好自珍重吧!”
“請你出去。”
虞素芳指着門外,冰冷道。
她很想告訴馬俊,今晚這齣戲,雲夢班很可能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命都快沒了,馬俊仍在爭風吃醋,她心裡酸楚的很,但又無法明言。
“好,素芳,感謝你終於說出了真話,我知道了!”
馬俊渾身一顫,眼眶內瀰漫着淚水,自嘲笑了笑,甩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