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特麼是騙人的。”
休閒說這句話的時候撇撇嘴。
他膝蓋上的小白不舒服地哼哼了一聲。
張迅愣住了，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
休閒似乎看出了他的這種情緒，然後認真地重複說了一次。
“宗教，都，特麼，是騙人的。”
幾字一頓，在第二頓之後加重了兩個字的語氣。
張迅這才後知後覺地大吃一驚。
“大師要不然我重新思考下自己的屁股，然後再重新說一次？我就當剛纔沒聽清。”張迅認真建議道。
休閒懶懶地說：“這個和屁股沒有關係。”
“我一直覺得用屁股決定腦袋是天經地義的。”張迅苦笑着說道。
“也許吧，不過我就是這麼想的啊。”
“可是……”
休閒擺擺手，說：“你不要因爲我住在這裡就有什麼顧忌，實話說，我住在這主要是因爲不用花錢，你知道的，山下的房子很貴，越來越貴，而且我現在這樣生活很輕鬆，吃飯做研究，遛狗，每天都很充實，但這並不意味着我就要顧慮自己的身份，來確定自己說些什麼話來，很多人的心裡住着一個法官，要審覈自己的一言一行，但是我心裡住着佛，不是法官，所以我說的話都是心裡的實話。”
頓了頓，休閒忽然說：“既然你來找我請教些什麼東西，那我就理應對你負責，比如告訴你說最起碼在靜恩寺裡沒有啥真有修爲的大師，也沒有啥有智慧的人，所以你有什麼事，去買幾張黃紙去十字路口燒了拜拜路過的神鬼都要比來寺廟裡花錢燒香好，最起碼便宜，不過要注意交通安全，如果你的心裡有些疑惑，去找心靈導師，情感有問題了去打廣播電臺的熱線，有性病了也可以去打講座熱線，你如果又焦慮又迷茫可以去找羅振宇，總之，都要比來這裡要強，在這裡你得不到答案，這裡是宗教的地方，這裡只有忽悠。”
張迅被說的一怔，若非之前察納天賦標記了休閒，那麼張迅真的會覺得這足夠另類。
他到此時也才大概明白之前知客僧人爲什麼不推薦休閒。
不過張迅更好奇的是，休閒這種性格的人，這般不注意自己的言辭，又怎麼會好端端地能一直在這裡住着。
休閒好像看出了張迅的疑惑，他竟慢聲細語地解釋道：“因爲我的輩分高，我入門早，拜的師父身份高，而且在仕途上走得很穩健，所以說我就有了資歷，你知道的，在這個國家，不，應該說是在世界上的絕大部分的國家裡，資歷都非常重要，比能力要重要很多。”
“這個我同意。”張迅苦笑道，然後又說，“不過這樣的話，你也應該知道很多人是執迷不悟的，而且靜恩寺名頭很大，人們更願意來這裡求個心安。”
休閒繼續語出驚人：“那還不如去教堂，那幫人忽悠的本事更強。”
頓了頓，他又殷勤而興奮地說：“你知道麼，我最崇拜的就是西方那羣神棍了，看看人家，再看看東方，差距真的很大。”
“額？”
“不是麼？你看看人家西方的宗教，牟利能力高，擴散面積大，往上數幾百年，教皇的勢力與國王比肩，甚至要超越，實現過真正的****的國家，咱們呢？有麼？難道不應該自慚形穢麼？不說往前，就說現在，人家依然是全世界排名第一的大教派，信徒從西往東，緊抓基層，連偏僻的鎮子裡都有小教堂建立，在這一點上，其他宗教哪一個比得上？掌握了線下，基層，抓住了最廣大的人民羣衆，那纔是正路。”
“文化輸出方面，更是首屈一指，而國內呢？毫無建樹，不說和人家相比，和某個我們不敢說的宗教相比，也是不如，最起碼別家的宗教懂得奪權，吃香喝辣總是不虧，哪像我們只能吃齋唸佛。”
休閒越說越是停不下來，甚至扔掉小白，開始板着指頭給張迅數，歷數東西方宗教的差距，很是將自己的陣營批判了一通，言語之間旁徵博引，漸入佳境，口若懸河，讓張迅聽得歎爲觀止。
最後，休閒大師更是一伸手從衣服裡抓出一個脖子上的吊墜，赫然是一個銀光閃閃的十字架，伸手抓起一本聖經來往張迅手裡一塞，總結道：“可惜我現在不太好轉行，要不然我都要跳槽了。”
張迅怔怔地看着休閒，忽然好心提醒道：“你好像說跑題了……”
“是麼？”
“是。”
休閒啊呀地拍了下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總之，我的意思是，想要真的解決事情，還是另請高明吧，在這裡是找不到答案的。”
休閒說道。
“你似乎對宗教很看不上。”張迅忽然開口問道。
休閒果斷否決：“當然不是，宗教當然有它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只不過，現在人們慢慢不需要它了而已。”
“什麼意思？”
“精神。”休閒忽然指了指自己的光頭，強調道，“精神不一樣了，社會不一樣了，需求不一樣了，時代也不一樣了。”
“舊宗教的土壤在萎縮，這是不可抗的，就連西方那些深深與政權糾葛在一起的宗教都沒法抵抗這股改變的力量，我們當然也不行，說起來，作爲宗教行業從業者，在這個時代，真的是一件很無奈很沒勁的事。”
休閒無奈地笑笑。
張迅眨眨眼，說：“那你覺得宗教人士最好的時代在哪裡呢？”
“當然是西方的古代！”
“東方不行麼？”
“東方？你指的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麼？”休閒忽然嗤之以鼻道，“在一個君權神授的國度裡，在一個始終拼命加強中央集權的國度裡，能成就什麼事業？”
張迅聽了越發感興趣道：“爲什就不行？”
“我來問你，在西方，神靈的代言人是誰？”休閒忽然問。
張迅一怔，才道：“教皇。”
“那在東方，神靈的代言人是誰？”休閒繼續發問。
張迅唔了一聲，若有所悟。
休閒重新將小白撈至懷中，揉搓着它的屁股，緩緩道：“宗教控制的是人的精神，國家力量控制的是人的物質，兩個都至關重要，缺一不可，但同時，前者可以兼併後者，後者也可以兼併前者，沒有人會喜歡被吞併。”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和小白一起眯起了眼睛，白淨的麪皮上只留下兩道漆黑的縫。
顯得高深莫測了起來。
週末不愉快，賴牀懶惰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