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震識破了萬般若相,本可以避免進入這片禁區,然而,卻也正因爲識破,田震纔要進入這片禁區。
他猜到了這禁區中自己會遇到什麼,所以,明知會有危險,他還是想進來看看——當然,田震也是已經猜到這幻陣的關鍵所在,所以,他有把握能夠破陣。
萬般若相,是利用人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製造幻象,而這片禁區和萬般若相相鋪相成,自然同源同理,這一點,當田震走進禁區之後,便徹底確認了。
他出現在了曾經的宗門山腳之下,隱約可以看到山峰上,那些昔日的師兄弟駕雲飛來飛去。
如此真實,和記憶中的毫無區別,田震離開玄天只有不到兩年,但是,心中對這番舊景卻依舊很是懷念。
甚至,當看到這一切的時候,田震以爲自己真的通過了某種傳送陣,回到了玄天大陸,回到了百藥宗。
御劍而起,田震飛向了藥山。
然後往日熟悉的面孔漸漸清晰,有人御器迎來,是寬厚溫和的大師兄,田震衝他微微一笑。
“小震,你回來了,快去給師父請安,他老人家很是想念你。”
田震點了點頭,說:“知道了,大師兄。”
於是,兩人擦肩,或許大師兄沒有看到,田震的笑臉中帶着一分決絕,幾分糾結,然後伸出手,按住了大師兄的肩膀。
“對不起了,大師兄。”
田震輕語一聲,手掌用力一握,眼前還在笑着的大師兄漸漸消散。
消散時,大師兄的笑臉僵住,漸漸變成了不解和憤怒。
田震沒有理會,儘管心中的確有些痛。
他繼續向前,和他素有不和的三師兄陰着臉過來,冷叱道:“你對大師兄做了什麼!你這個大逆不道之徒!”
田震哼了一聲,腳下的飛劍掠出,斬斷了這個他本來就不喜歡的身影。
然後身體順勢飄然落地。
周圍的人飛快的將田震圍住,熟識的,不相識的,進階築基後的師兄們,或者練氣期那些同期入門的小夥伴,全都憤怒的看着他。
“你們看啊!就是這個人,他害莫音師妹被玄魔閣擄走,現在竟然又叛了宗門!好大的能耐!”
“他殺了大師兄和三師兄!”
“對自己人倒是兇了,玄魔閣少主搶走莫音的時候你怎麼不見這麼厲害?無恥的東西,殺了他!”
指責憤怒,潮水一樣將田震包圍。
田震低下了頭,黃蓮的苦,刀割的痛,因爲這些人真的說到了他的痛處,玄魔閣少主面前,他是那麼無力,莫音就在他的眼前,被人強行擄走,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然後被人殺的神魂俱滅。
愧疚漸漸將腦中的一絲清明包圍,田震不想殺了,這些人,都是往日的舊人,這些人,都和他一樣喜愛那個看着冰冷,卻善良的有些傻的莫音師妹。
“殺了他!”
師兄弟們面色猙獰,無數法器飛起,向他砸了過來。
田震猛咬舌尖,一口腥甜和疼痛將他拉回了清醒。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田震雙眼通紅,大喝一聲,墨隱飛劍瘋狂的飛舞,斬斷了所有,所有的往昔。
卻還是斬不斷心中那已經被徹底勾起的疼痛。
我終究,還是沒有保護好她,她現在怎麼樣了?
田震看着周圍的人變成碎片,消失的無影無蹤,心中卻惘然若失的自問。
“孽徒!還不住手!”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傳來,田震猛然擡頭,看見了站在虛空中的那名身材修長,面目威嚴的男人。
“師父……”
“哼,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兒!你還我的莫音!你把我的莫音丟到哪裡去了!”
男人憤怒的吼道,然後飛快的逼近。
“噗!”
田震的身子痛苦的蜷縮,口中哇的噴出一道血柱。
他踉蹌的退了很遠,神識中依舊隱隱作痛,那個男人,他的師父,莫音的父親,此時憤怒的持着長劍,劍已經沒入了他的胸口。
傷口並沒有流血,但是還是很痛,心痛。
是啊,莫音呢?我的莫音呢?
師父猙獰的怒顏近在咫尺,冒着火的眼睛緊緊的盯着他,讓田震不敢直視。
“你把莫音丟了,竟然還敢回來!你有臉回來!我要殺了你給我的女兒陪葬!”
男人抽出了胸口的劍,然後再次砍了過來。
“您要殺我……”田震看着漸進的劍,苦澀的一笑。
劍落了下來,卻被陡然飛來的墨隱擋住。
男人憤怒的喝道:“孽徒,你還有臉活在這世上麼!”
“師父……您或許並不知道,我已經死了——當然,我現在是活着的,而且,這一次,我絕對不能再死了,所以,對不起了,師父。”
田震輕聲說道,然後震飛了師父的劍,斬斷了師父的身軀。
看着眼前這個和師父一模一樣的影子漸漸變淡,消失,田震悵然一嘆,隨即劇烈的咳嗽起來。
“好厲害的幻陣……明知是幻象的情況下,卻依舊幾乎喪失理智。”田震面色蒼白的喃喃道,先前男人的那一劍,確實讓田震受了傷。
口中雖然這般輕鬆的評價這座幻陣,但是,內心深處,那份被先前那些幻象勾起的傷口卻依舊在隱隱作痛。
我的莫音呢?我究竟何時才能救她,讓她回到我身邊?
隨着男人的消失,整個百藥宗也變得模糊起來,天色變得昏暗起來,等景物再次凝實的時候,田震發現自己站在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之上。
周圍的景色映入眼簾,田震面色驟然一變,然後猛然擡頭。
魔氣滾滾,黑色的魔氣之間,一艘巨大的法器飛船隱於其間,飛船的一側,兩個身影居高臨下的望着田震,目光冰冷的讓田震無法呼吸。
一黑一白,一襲白衣的,是那個日思夜想的她。
黑髮如夜,黑衣似雲的,是那個壓在田震心頭最爲沉重的陰影。
玄魔閣少主,喇紋。
這一刻,便是田震心頭最爲黑暗的光景,玄魔閣少主駕船而來,舉手擡足間,莫音便被扯到了別人的身邊。
“震,救我,快來救我啊!”白色的身影在喇紋的手中掙扎,聲嘶力竭的吶喊。
喇紋狂笑着,冷漠的說道:“別傻了美人兒,你看他的樣子多麼可笑,他這種螻蟻,永遠只能像現在這樣仰望本座,這樣弱小的東西,怎麼配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