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震早已料到,這禁區中的幻象必然要比一開始的所謂萬般若相厲害不知多少倍,在已經做了萬全的心理準備之下,田震才邁步進入了這片幻陣之中。
然而,他依舊有些低估了李巖佈置的這片幻陣的‘精’妙,但凡幻陣,多以假象‘亂’真相,使受術者真假難辨,從而陷入‘迷’茫。
然而這座幻陣,除了最開始的萬般若相,之後的幻象田震都是事先知道了這些並非真實,然而,卻依舊被幻象中的人和聲音影響了心境,這陣法之中必然有着某種削弱人心智的能量,加上那些言語無一不是直指田震心中最爲敏感的區域,以至於田震雖然破除了幻象,心中卻依舊留下了隱患。
百‘藥’宗消失,便立刻再次出現了新的幻象,而這次的幻象,更是直接將田震腦海中刻意淡化的畫面直白的呈現在了眼前,看着空中那冷漠的黑‘色’身影,聽着那一襲白衣的‘女’孩兒聲嘶力竭的吶喊,田震的心神驟然大震,識海瞬間涌出無數繁複的苦澀,腳步虛浮的踉蹌搖晃幾下,便撲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你看,那個懦夫倒下來,哈哈,哈哈哈……倒下了,美人兒,你看到了麼?多麼懦弱的傢伙,多麼弱小的東西,他連面對這一切的勇氣都不存在!”
“不,震,快站起來,快來救我啊!”
聲音依舊在耳邊不斷的繚繞。
田震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這都是幻像,只需要一劍,這一切便會消失。
但是,真的只需要眼前的消失,便真的消失了麼?這些東西,全都真真切切的存在於自己的腦海,除非將這些記憶消除,否則,這份傷痛,這些畫面,那無力的掙扎和糾結,怎麼可能真正消失?
畢竟,莫音的確是從自己身邊被人奪走的,畢竟,自己真的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發生了,他真的很弱,他什麼也做不了。
“他不會來救你的,或許他也想,但是,他根本沒有能力救你,因爲,他就是這麼弱。”
“你真的救不了我麼?就只能任由這一切發生了麼?爲什麼,爲什麼……”
“去殺了他。”
喇紋對虛空中的某處說道,然後一道身影陡然顯現,飛向田震。
田震感覺自己被淹沒在濃濃的無力中,他隱約看到了莫音失望的目光,隱約看到了喇紋狂笑的臉,真切的看到正飛向自己的那名老者——那個曾經已經殺過自己一次的元嬰高手。
死吧,死了,就不會這麼痛了。
田震這樣想道。
一座銀白‘色’的高塔,塔頂的淨室中,瀰漫這一股腥臭的氣息。
“呵呵……”沙啞的笑聲從淨室角落的一片煙霧瀰漫處傳出。
“能看透萬般若相,還以爲你真有什麼過人之處,終究也不過是闖到了般若界的第二層而已,呵呵呵……”
“這都不是真的,快站起來。”田震的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那是他自己的聲音,那是一份僅存的理智。
但是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你怎麼確定這不是真的?你擡頭看看,莫音對你多麼失望,你是這樣的無力,你當初沒有保護好她,她早已對你這個弱小的傢伙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就算這些畫面不是真的,但是,莫音對你的失望卻是假不了!認清現實吧,你現在只有死,才能贖清你的罪過!”
“不,我不能死,我既然活了第二次,就絕對不能這樣輕易的死去!”
“我自然知道你在想什麼,因爲你就是我呀,但是,你真的覺得那個想法可能麼?你這麼刻苦的修煉,卻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到玄天大陸?即便你真的回去了,你覺得憑你的這點力量,真的能抗衡玄魔閣麼?別傻了,你這是癡心妄想,即便你回去,終究不過是再被人家殺第二次罷了。”
理智的聲音默然了下來。
另一個聲音冷笑起來,說:“現在明白了吧?支撐你的一切,與其說是一個目標,倒不如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你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在走向另一次絕望,你看,莫音她在哭,但是你真的覺得他在爲你哭麼?”
田震聽着這個聲音,艱難的擡頭看向天空,莫音的確在哭,卻沒有看着他。
而是撲在喇紋的懷裡。
“看到了?她只是在爲自己選擇過你而後悔,有喇紋這樣的強者,你覺得她會等你麼?你這個螻蟻,憑什麼有這種優越感!修真界強者爲尊,莫音那麼聰明,她一定會做出聰明的抉擇!”
腦海裡已經沒有了理智的聲音,只剩下這個咄咄‘逼’人的聲音不斷的說着那些直白和黑暗的話語。
田震的身子已經被空中飛來的那個元嬰高手的影子籠罩。
“原來是這樣。”田震忽然喃喃了一句。
腦海裡的那個聲音似乎愣了愣,隨即說道:“什麼樣子?”
“這些都是假的。”田震說道。
那個聲音諷笑道:“你原本就知道的,眼前這都是假的,但是,和真的又有什麼區別呢?”
“不不不。”田震緩緩站了起來,墨隱一閃而出,將飛到面前的元嬰高手斬爲了虛無。
“假的,就是假的,和真的終究是有區別的。”田震說道。
那個聲音沒有再出現。
田震笑着搖了搖頭,先前的頹喪之意已經消失,邁步踏上飛劍,緩緩升空。
很快,原本高高在上的喇紋便和他出現在同樣的高度上。
“懦夫原來也有鼓起勇氣的時候,但是,美人兒已經知道了什麼是正確的選擇。”喇紋嘲諷的看着田震,將莫音攔在懷裡。
後者坦然的看着田震,冷漠的說道:“你走吧,你保護不了我,就不要這麼自不量力了。”
田震笑了笑,然後揮劍把眼前的景物斬碎。
禁區之外時,田震也曾斬過莫音,但是那時候,他是強‘逼’着自己下手,因爲他覺得,即便是幻象,但是依舊是她的影像,他真的不想這樣對她。
但是,此時再向她揮劍,田震沒有絲毫遲疑。
“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認清了真假,這幻陣果然‘精’妙異常。”田震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