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揚並未着急返家,畢竟肩膀上扛着價值數萬的斑鱖,他雖然心地不壞,但是也決然稱不上善男善女,倘若想讓他將這斑鱖放生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興這人給陳清揚的感覺是很有城府,甚至有着一抹深不可測的意味,他無法弄懂李興的心思。作爲一名商人,在談及利潤分成的時候,此人卻突然翻臉,這讓入世不深的陳清揚略微有些茫然。
手緊緊握着那張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找到一家公用電話亭,陳清揚撥通了號碼,對面那人說話聲音有些低沉,給陳清揚一種很穩重的感覺,“你好,我是李興介紹來的,請問你收購斑鱖嗎?”
“斑鱖?”那人先是一愣,隨後撲哧笑了:“我不是魚販子,收不了這玩意兒。”
陳清揚心頭一沉,當下以爲是李興在戲耍自己,當真是憤怒得緊,不過他還是保持三分理性地回道:“如此便算了,打擾了,再見!”
“年輕人,不要着急嘛!心急可吃不到熱豆腐呦!”
陳清揚乾笑一聲:“沒辦法,我手裡有一批斑鱖,着急出手,多有冒昧。”
那頭微微沉吟,“你和李興是怎麼個關係?能否和我說說,至少也讓我知道這個忙是否值得我幫!你說呢?”
陳清揚多聰明,瞬間從聽出一分話外音,喜上眉梢道:“我是李興的遠方侄子,名叫陳清揚,家在陳家村。這斑鱖是我在河捉的,並非是偷來的,這一點您儘管放心。”
“哈哈,我可沒關心你手的斑鱖從何而來,既然是這樣,這個忙說不得我就要幫上一幫了。這樣吧,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如果斑鱖不多的話你直接過來,如果自己擡不動我便讓人去接你。”
陳清揚求人辦事,自然不會擺譜:“我去找您,東西不多百十斤重,我還弄得動。”
那人拉長了音調:“百十斤啊,你現在在哪,我讓人去接你好了!”
陳清揚報了地址,掛斷電話後,緊緊抓住尼龍袋便站在路邊等待那人的到來。約莫有一刻鐘的時間,陳清揚所在的電話亭前停了一輛夏利牌轎車。陳清揚前生終究是個大學生,多多少少見過一定的世面。當年在廈大的時候,他班便有被包養的女生開着寶馬上課,對於這點小場面還不至於太過震驚。
不過,夏利車的車牌號還是讓陳清揚微微有些愕然,遼k5ooo8。無須多問,這定然是政府機關的車牌,並且級別還不算低。
那是一個留着平頭的年人,嘴角掛着一抹笑意,趕到陳清揚跟前伸出手問道:“請問,您是陳清揚同志嗎?”
陳清揚一愣,同志這個稱呼在當時很是流行,不過在自己所生活的年代裡卻已經從尊稱淪落爲貶義詞,這讓陳清揚有些不適。畢竟自己只是個窮學生,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與同志二字不沾邊。陳清揚不傻,自然明白這人並非是對自己尊重,而是對電話的男子有着十足的敬畏罷了。
見陳清揚點了點頭,那人臉上笑意更濃:“快請上車,東西我幫你放進後備箱。老上級有事不能親自迎接,如有怠慢還請原諒。”
陳清揚懷着忐忑的心理,一路上忙着應付眼前這個熱情過了頭的司機,竟然生出一絲疲憊之感。好在路途不算遙遠,不大會便走進了一座機關大院。之所以說是機關大院是有原因的,門口傳達室外,竟然有兩名荷槍實彈的武警站崗。兩名武警見到這輛掛着牛逼車牌的轎車後,連忙繃直了雙腿,挺直了腰身,一絲不苟地敬了個軍禮。
由於車不慢,陳清揚朝着門口上的牌子驚鴻一瞥,赫然寫着“開原縣人民政府”七個大字。陳清揚心大驚,對於那個電話的男子也不禁多了幾分好奇心。
轎車戛然而止,陳清揚剛要下車,那平頭司機連忙趕了下來,走到陳清揚的跟前,左手扶住車門,右手搭在車身上,形成一個敞篷,親自打開車門笑道:“請。”
這縣政府就是氣派非凡,在當年可以稱之爲開原縣最高建築物,六層樓房挺拔而起,四周另外蓋有兩棟宿舍樓。無需置疑的一點是,能在這個院落裡進進出出的決然沒有一個平頭百姓。
這司機姓方,名道通。據說是那個老上級的司機,至於那個老上級終究是怎麼個級別這一點陳清揚就不清楚了。
兩人上了三樓,剛剛想要推門而入,只見一個身着黑色西裝的女青年走了出來,此人臉頰白皙其透着三分粉色,長相很是甜美,尤其是這身制服更是將那修長的身姿襯托而出。
“哎哎,老方,屋裡正在訓話,你們還是稍等一會兒吧!”還未等方道通回話,只聽屋內傳來一聲砸桌子的聲響:“混蛋,你們是政府官員,怎麼能做這種糊塗事情。現在可好,上面的件已經下來,入秋的時候就要建好廠房,年底一定要投入使用。在這關鍵時刻,你們竟然將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弄丟了,這讓我說如何是好?你們自己看看自己,平日裡不思進取,就知道吃喝嫖賭。現在該怎麼辦?你們誰能告訴我應該怎麼辦!”
砰砰砰,拳頭一次次砸在辦公桌上,房間裡除卻此人的咆哮聲外,再無一人出聲。
“一羣飯桶,給我滾出去!週末之前,倘若依舊找不到實施方案的下落,你們自己寫封辭職信,滾蛋吧!還不快滾!”
聲音剛剛落地,房門頓時打開,從走出三位年人,皆是大腹便便,面帶紅光。顯然平時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陳清揚對於這幾人並不感興趣,事實上他此時七上八下的心理反倒是恢復了些許平靜。他不再畏懼坐在這間辦公室裡的那個人的官銜有多大,相反對自己而言當真是越大越好。倘若能是個縣長,局長的,那自己手的斑鱖想要出手,就更加易如反掌了!
見屋裡恢復平靜,方道通敲了敲門,隨後走了進來,只聽他笑道:“老領導,人給您帶來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那人此時正在喝茶,微微擺了擺手:“不用,還有事要你辦,坐着歇歇。小陳,你也坐,剛到?”
雖然方道通口口聲聲稱呼此人爲老領導實際年齡並不是很大,當然也不排除保養得體的原因。
那是一張國字臉,皮膚黝黑,臉上有幾塊蠻橫的肌肉遍佈其。一雙鷹眼瞪得老大,果然不愧是領導級別的人物。
面對此人的問詢,陳清揚自然不會信口開河:“有十分鐘吧,那時候您有事商議,就沒感打攪!”
“哎呀,真是讓小陳見笑了。這幾人都不是什麼好貨色,一個分管科教衛的副縣長,一個分管工商業的副縣長,還有一個是泉水鎮的鎮長。這幾個貨色一個比一個狡猾,當之無愧的老狐狸。好好的一樁美事給我辦砸了!”
此人說起話來大大咧咧,絲毫看不出官架子。然而他的話雖然有些糙,但着實讓陳清揚吃驚不小。兩個副縣長,一個鎮長被這廝從頭罵到尾,而幾人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那這人又是多大的人物,多大的級別?